揚州五月。


    正是微風融融,柳絲清揚,滿城光溢花香的好時間,揚州城內,到處花香陣陣,乳白色的瓊花香馥四溢。


    夜晚。


    揚州城的一角。


    彩綢高掛,聲樂陣陣,高聳的花樓之上,懸掛著高高懸掛的沉香檀木招牌,雕刻在上麵的紅袖招幾個大字燦然生光!


    騎馬倚斜橋,滿樓紅袖招。


    翠屏金屈曲,醉入花叢宿。


    這裏正是天下第一歌舞伎館——紅袖招,附庸了詩中的那幾分風雅,端地是歌舞升平,霓裳羽衣,玉樹蒹葭。


    從外麵遙望裏麵,幾十麵紫檀嵌黃楊木雕雲龍屏風將大廳遮蔽,從裏麵飄出來的龍涎香氣濃烈馥鬱。


    名滿天下的紅袖招,老板娘雲娘多年來經營紅袖招,長袖善舞,黑白兩道都吃得開,無論是官路,還是商路都會賣幾分顏色給她。


    今日。


    正是紅袖招最熱鬧的日子。


    一年一度的花魁大會。


    紅袖招的大廳裏更是明燈高掛,富麗堂皇,貴客盈門,揚州城內的富豪官商全都聚集在這裏,奢靡的氣息洋溢在花樓大廳的上空,貌美的小丫頭紛紛手持金盤,為滿堂賓客奉上紅袖招最精美的飯菜。


    花魁大會,自然是為了選出紅袖招,乃至整個揚州城最美麗的姑娘,整個花樓裏,洋溢的是濃濃的香豔多情韻致,


    而紅袖招裏的頭牌,莫過於春夏秋冬四閣的頭牌姑娘。


    然而,今天紅袖招的老板雲娘,卻遲遲沒有將這四位貌若天仙的姑娘帶出來,反而在花樓大廳裏招呼賓客。


    隻見她一身大紅的衣裳,笑容甜蜜多情,粉蝶一般地在每一個富商老板麵前打轉,尤其在一張紫檀木大桌前,笑容更加的甜美了。


    “朱老板,雲娘知道今天是您的大壽,特意為你準備了一份大禮呢。”


    揚州城內,誰不知道朱老板富可敵國,出手豪闊,據說當今盛世王朝的丞相都與他有八拜之交。


    雅座之上,朱老板抬起肥碩的麵孔,一臉庸俗自得的笑容,“好說,好說,雲娘又何必這麽客氣呢。”


    他大笑,肥臉油膩,五官都擠在了一起,“不過能讓紅袖招的雲娘準備的大禮,一定是天上難尋,地上難找的美人了。”


    “美人,美人,當然是美人,美到銷魂蝕骨,保證你一見了,這輩子都忘不了。”


    雲娘多情嫵媚地笑著。


    她朝著花樓入口處的丫環招了招手,那幾個心腹丫環心領神會地走下去,雲娘也朝著入口走去,隻是在走路的過程中,如水的丹鳳眼若有若無地朝著紫檀嵌黃楊木雕雲龍屏風看了一眼。


    雲龍屏風後麵,隱隱有一個頎長的人影,坐在桌後,似乎是在自飲自酌。


    到還雅趣的緊。


    雲娘抿唇一笑,柳枝般的腰肢輕擺,走到了花樓的□院。


    少頃,嫵媚多姿的雲娘又走了回來。


    隻是這一次她走回來卻與剛剛完全不同,她的手裏拿著一條精鋼所製的細鎖鏈,長長的鎖鏈上,掛著無數枚燦然生輝的銀色鈴鐺,在大廳內輝煌的燈光照耀下,燦然生輝,眩惑人目。


    雲娘走上前來,鎖鏈上銀鈴丁丁當當,早已經吸引了大廳裏所有富商大賈的目光。


    朱老板最先發問,“雲老板,你這鎖鏈的那一頭,就是給我的大禮嗎?”


    雲娘甜甜地一笑,聲音嫵媚,雙眸生光,“算不得什麽大禮,隻要朱老板喜歡,出得起價錢,那麽這份大禮就是朱老板的了。”


    出得起價錢?!


    這個揚州城內,還有朱老板出不起價錢的大禮麽?!


    花樓的中央。


    但見雲娘的手輕輕地一拉鎖鏈,聲音輕鬆卻帶著一股命令式的冷漠,“你還不出來給各位大爺見禮麽?!”


    鎖鏈上,銀鈴嘩嘩作響。


    花樓的陰影裏,有個人影緩緩地移出來。


    那個人影雙手被鎖鏈鎖就,似乎沒有什麽力氣了,搖搖晃晃地走出來,慢慢地,走到了光亮處。


    燈光閃亮。


    一陣花香撲麵而來。


    大廳裏所有賓客的眼睛卻都在一瞬間呆住了。


    一個身著白色長衣,柔紗罩身的女孩,光是站在那裏,就恍若一道晶瑩潔白的光芒,絕美的姿色,傾國傾城。


    這世上,居然還有這樣如泉水一般清澈,猶如花朵一般柔美,猶如雲彩一樣潔白的女孩子。


    朱老板完全看呆了,手中的酒杯啪地一聲落在了桌麵上。


    大廳裏寂靜無聲。


    雲娘喜上眉梢,拉了拉鎖鏈,清清嗓音,“今天,哪位大爺出的價錢最高,這位紅袖招花魁哦,就歸那位大爺了。”


    全場一陣嘩然。


    這還用問嗎?整個紅袖招裏,有誰還有揚州半邊天朱老板一擲千金的魄力,到最後,還不得是朱老板抱得美人歸。


    朱老板早已經笑得合不攏嘴,“我出五百兩!!”


    五百個兩!!


    這簡直就是揚州城一個小康之家不吃不喝整整一年的收入。


    雲娘卻微微一笑,不出聲音。


    朱老板看到雲娘毫無反應,稍微愣住,卻聽到花樓賓客之中,忽地傳來一個帶著冷嘲的聲音。


    “朱老板一向出手大方,這一次也忒小氣了。”


    朱老板轉過頭去,卻看到滿座賓客之中,一個其貌不揚的人一臉冷笑,伸出一個手指來輕蔑地搖了搖。


    “我給朱老板翻一倍,我出一千兩”


    雲娘終於笑出聲來,“張老板不愧是長白山第一采參客,出手毫不含糊呢,看來您今天是要拔我們紅袖招的頭彩了。”


    她這樣甜甜地說著,似乎根本就沒有注意到高高在上的朱老板麵紅耳赤的模樣。


    “我出兩千兩!”朱老板終於出聲。


    “三千兩!”長白山的張老板初來揚州,花錢居然毫不手軟。


    朱老板顏麵盡失,忽地拍案而起,“五千兩!!”


    五千兩!!


    全場再次嘩然,一個傾國傾城的絕色女子,居然賣到了五千兩,這一回,朱老板可真是出了狠手了。


    誰知。


    張老板卻還是淡然地坐著,冷冷一笑,“兩萬兩。”


    兩萬!!


    朱老板刹那間氣焰殆盡。


    雲娘雖然還在盡力平靜地笑著,但是已經難掩滿臉的喜色了,她拉了拉手中的鎖鏈,鎖鏈那一端的女孩踉蹌著跌倒在地。


    雲娘不客氣地回頭斥道:“這會兒你的主子在那邊呢,你倒下來做什麽,還不快點過去拜見張老板。”


    女孩癱倒在地,竟再也爬不起來了。


    雲娘剛想斥罵,誰料手中的鎖鏈竟被別人接了過去,張老板早已經走下來,拿過拴住女孩鎖鏈的另一端,一臉得意地笑容。


    “我已經買下你了,從今後你就要跟著我了。”


    滿堂賓客早已經圍了上來,放肆地看著女孩嬌美的容顏,每一張麵孔上都寫著垂涎,每一雙眼中都有著貪婪的光。


    人群的中央,女孩蜷縮在那裏。


    她抱著膝蓋驚恐地坐著,一身白衣如雪瑩白,她的臉上都是淚痕,烏黑的長發瀉下來,如海藻一般包裹著她蜷起的全身,烏發之下,露出纖細柔白的手腕,手腕上的鎖鏈已經將她嬌嫩的肌膚磨出斑斑血痕。


    雲娘得意地笑著。


    這麽漂亮的女孩子,果然讓她大賺了一筆。


    那個被鎖鏈鎖住雙手的絕色女孩,確實美麗的不像凡人,她傾國傾城的麵孔上,蛾眉顰蹙,淚痕點點,卻更加增添了幾分她的清麗絕色,惹人憐愛。


    “張老板,請。”


    雲娘笑著示意張老板可以將女孩帶走了。


    張老板握住鎖鏈,看了看已經屬於自己的那個女孩子絕色的麵容,終於忍不住大笑起來,用力一拉鎖鏈。


    “小美人兒,跟我走吧。”


    鎖鏈另一端的女孩踉踉蹌蹌地站起來,被他一拽之下,再次跌倒在地,手腕上全都是被鎖鏈磨出的血絲,她低聲嗚咽著,滾燙的眼淚再次奪眶而出。


    “快走,哭什麽哭!!”


    張老板似乎被女孩子的眼淚弄到很不高興,毫不疼惜地用力一扯鎖鏈,女孩子踉蹌著撲倒在地。


    她哭得似乎更傷心了,為自己即將被奴役,踐踏,折磨的日子而無助的哭泣。


    周圍人□的笑聲卻更加響亮起來。


    沒有人可以幫她,即便她祈求,痛哭,隻會讓那些人更加開心而已。


    香氣馥鬱的大廳裏。


    女孩無助的哭泣聲,張老板的斥罵聲,還有周圍人□冷漠的哄笑聲,這些聲音參雜在一起,就已經變成了一幕讓人義憤填膺的人間慘劇。


    沒有人會理會弱者的哭泣聲。


    因為那種哭泣聲,隻不過會讓那些卑劣的強者更加開心和興奮而已。


    轟——


    紫檀嵌黃楊木雕雲龍屏風驟然倒下,滿堂殘忍的笑聲刹那間被硬生生地卡斷,所有人都震驚地看著雲龍屏風倒下的方向。


    雲娘亦抬起頭,隻是眼眸中的光芒在觸到屏風後麵那個人影時,微微錯愕。


    推倒雲龍屏風的,是一個高大壯實的大漢,一臉的憤怒,大聲怒吼,“你們這麽多人欺負一個弱女子,不怕丟臉麽?!”


    然而,即便他這樣大喊著。


    真正讓大家驚呆的,卻不是這位大漢,而是他身後,那位穩穩地坐在了木桌前,麵前隻放著一杯茶的少年貴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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