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親家,段老夫人與她關係好,自然比喜歡她的兒媳更有用。


    想到這一層,殷夫人心中暢美無比,忍不住再次感慨國公爺為桓熙找的這個媳婦真是好。


    回到嘉祥居之後,殷夫人就從房裏自己的匣子裏取了五百兩銀票給徐念安。


    徐念安道:“隻輸了八十七兩。”


    “這會子我上哪兒找八十七兩給你?拿著便是了。”殷夫人故作威嚴。


    徐念安笑道:“那兒媳就不客氣了,謝謝母親。”


    待她離開後,蘇媽媽笑著上來道:“三奶奶可真有趣兒,平時那般沉穩的人,得了五百兩竟高興得像個孩子。”


    殷夫人喝了口茶,道:“這多好,喜歡便喜歡,不喜歡便不喜歡。我給她,她喜歡,我還高興些。最討厭便是那種口不對心裝腔作勢的。她是苦過來的,喜歡銀子無可厚非。難得的是,她喜歡也不曾汲汲營營鑽在錢眼子裏,這便很可貴了。”


    蘇媽媽道:“夫人說得很是。”


    殷夫人揚起眉梢道:“想來她也明白,既嫁給了桓熙,隻消她好好的,日後缺了什麽,都不會缺了銀子。”


    傍晚,趙桓熙和殷洛宸跑馬回來,先去見了殷夫人,才回挹芳苑。


    “冬兒!”趙桓熙那股縱馬奔馳帶來的興奮勁兒還沒下去,直接衝到了房裏。


    徐念安正在點數明日要帶回娘家去的中秋節禮,見他回來,便放下手頭的事,轉身一看,見他額發微亂滿頭大汗,雙頰還帶著薄薄紅暈,一雙眸子亮得驚人,便知道他高興得緊。


    “跑馬便這般好玩嗎?瞧你熱的。”她抽出帕子給他擦汗。


    趙桓熙這才意識到此刻渾身汗黏黏的很不舒服,料想儀表也好不到哪兒去,表情微垮道:“我這樣是不是很不得體?”


    “沒有。”徐念安幫他把額上的汗擦幹淨了,仰頭看著他嘉許道:“你現在這樣才像個意氣風發的少年郎,比我們初見時神氣多了。”


    趙桓熙開心得眉眼俱笑,展臂一把抱住她,小狗似的用臉頰蹭了蹭她的額角。


    熱烈蓬勃的少年氣息混合著淡淡的汗味撲麵而來。


    徐念安僵在那兒,問:“你這是做什麽?”


    “一天沒見你了,想你。”趙桓熙抱著她道。


    “哪有一天沒見?上午不是還一起去段家……”


    “去了段家之後到現在才見著你,對我來說就是一天了!”趙桓熙哼哼道。


    徐念安聽著他軟唧唧卻霸道的語氣,又好氣又好笑,還未來得及說話,窗外再次傳來熟悉的聲音,熟悉的語調:“啊呀呀呀呀呀!青天白日的,你們這是在做什麽呀呀呀呀呀呀!”


    房裏兩人一驚。


    又聽殷洛宸在院中高聲問道:“弟妹,有沒有絲瓜絡?”


    趙桓熙氣得跳腳,衝出去道:“你事兒怎麽那麽多?想要什麽不會問丫頭?下次再敢去窗口偷窺看我不打你!”


    “嗨喲,說得仿佛你打得過我一般。”


    “試試?”


    “來啊!”


    院中傳來兩人動手嬉鬧的聲音。


    徐念安走到窗邊往院中一瞧,兩人正扭打在一起,殷洛宸夾著趙桓熙的脖子,問:“一起沐浴?給哥哥搓搓背。”


    趙桓熙一腳給他絆倒在地,壓著他道:“誰要跟你一起沐浴,想得美!”


    徐念安笑了笑,回身繼續整理中秋禮。


    次日一早,小夫妻倆辭別殷夫人,去徐府送中秋禮。


    中秋節當日,朝廷和書院都放假,徐墨秀在家,趙桓熙與他約好了晚上一道去街上看燈。


    兩人沒在徐府吃午飯,送完禮就回去了,來到嘉祥居時,正好看到二太太寧氏從殷夫人房裏出來,麵色不是很好,但看到趙桓熙小夫妻倆,倒還笑了笑。


    “二嬸嬸這是怎麽了?”徐念安在殷夫人房裏一邊剝石榴一邊小聲問道。


    殷夫人遞一把剝好的石榴給一旁的趙桓熙,道:“每年中秋宮裏都有賞賜,今年是八盆菊花,一簍貢蟹,一盒月餅和兩匹織金孔雀羽妝花紗。二太太的小女兒承珂再過半個多月及笄,想來討一匹妝花紗做新衣在及笄那天穿,沒成想老太太一早就使人來將那兩匹妝花紗都抱走了。我送了一匹今年最新花樣的妝花錦給她。”


    趙桓熙一邊吧唧石榴一邊道:“祖母如此偏心,對桓旭堂兄銥嬅與姝嫻堂妹來說也未必是好事吧?與家裏人爭了這點東西,在外頭名聲卻壞了。”


    知道他在慢慢懂事,殷夫人對他時不時冒出來的想法也見怪不怪了,隻微笑問道:“哦?那你說說看看,明明是祖母偏心,他們的名聲為何會壞呢?”


    “祖母是偏心他們啊。他們若是知禮懂事,便該推讓才是,而不是心安理得地受了這份偏心帶來的好處。”趙桓熙道。


    徐念安也遞給他一把剝好的石榴,笑著讚道:“三郎說得真好,正是這個理呢!”


    趙桓熙得了誇獎,很是得意。


    殷夫人看著好笑,悠悠道:“她們豈不知?不過眼皮子淺,終究是舍不得這點唾手可得的好處罷了。”


    徐念安一想也是的,殷夫人財力雄厚,便不要這禦賜的妝花紗,還有不錯的妝花錦。這一點五房是比不上的,她們若是不要,便可能真沒有了。


    “娘,今晚吃過晚飯後,我能不能帶念安去街上看花燈?”趙桓熙忽然問道。


    “今晚你祖父也在家,你不陪他嗎?”殷夫人問。


    趙桓熙道:“我若在家陪祖父,他定然又拎我去小校場練刀法,難不成中秋夜我還要再挨一頓捶?”


    殷夫人一聽,心中頓時不落忍起來,道:“那你還是陪念安出去看花燈吧。日日練武,總要歇歇。”


    徐念安掃了眼翹著尾巴的趙桓熙,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錯覺,總覺得這人似乎開始變得奸猾了。


    “娘,您也與我們一道去逛逛玩玩吧。”她道。


    殷夫人道:“我就不去了,下午就要忙起來了,等到張羅完一大家子的中秋家宴,我還能有力氣去逛街?你們年輕人去吧,到時候帶兩盞好看的花燈回來給我瞧瞧便是了。”


    第78章


    靖國公府的中秋家宴擺在芝山上的觀月樓中,這是整個府裏最高之處。


    樓分五層,每一層最多隻能擺三張桌子。國公爺的兄弟家中也會來一些人,殷夫人照例擬好了名單去給國公爺過目。


    五樓自是最佳的賞月樓層,殷夫人在五樓安排了兩桌男丁,一桌女眷,優先將府內外的長輩和得用受寵的晚輩安排在這一層。


    國公爺掃了眼單子,見五樓有趙明坤,趙桓朝,便提起筆來,將這兩人的名字一圈,道:“挪到下頭去。”


    殷夫人心頭暗喜,麵上恭敬道:“是。”


    “我這一桌空出來的位置讓桓熙來坐。”


    原本趙桓熙是和小輩在一桌,並不在國公爺一桌,如今國公爺把趙明坤趕走了,可不就空出來一個位置?


    殷夫人按捺著心中的激動應了。


    國公爺見五樓女眷一桌除了老太太和幾位府裏府外的太太外,還有個趙姝嫻,而徐念安卻被安排在四樓孫媳們一桌。


    他又用筆將趙姝嫻和徐念安的名字圈起來做個對調,將單子還給殷夫人,道:“我知道你是寬厚性子,但你要記住,在咱們趙家,媳婦是比女兒貴重的,不論是兒媳還是孫媳。”


    殷夫人欠身:“兒媳記住了。”


    出了敦義堂,殷夫人春風滿麵地回到嘉祥居,讓人將調整過的名單抄了幾份給各房送去,便於晚上各房去了觀月樓之後按位置落座。


    趙姝嫻一看名單,又跑去找老太太哭:“祖母您瞧,這徐念安一嫁進來,我竟是連去五樓賞月的資格都沒有了。縱我當孫女的不能去,按資排輩也該輪到二嫂。她一個嫁進來還沒給趙家添丁的新媳婦,她憑什麽去?大太太仗著管家之便,也太假公濟私了!祖母,您就不能把管家權要過來嗎?”


    老太太不語。她哪是不想接過來?她是接不過來。當初獨子戰死,她傷心過度,要國公爺將爵位傳給桓旭以作補償,國公爺不肯,她一氣之下進了佛堂。十年來,殷夫人有國公爺的支持,在國公府裏的勢力早已根深蒂固,這管家權豈是旁人想接就能接過來的?


    “連大老爺都被挪到四樓去了,大太太沒這份膽量這樣安排,這份名單,肯定是你祖父點頭的。”老太太道。


    趙姝嫻白了臉,她再次低頭看了看手裏的名單,道:“那,趙桓熙坐在祖父那一桌,也是祖父點頭的?怎麽會這樣?祖父難道真的討厭二哥了嗎?二哥真是糊塗啊,為了外麵那個女人,招了祖父厭棄,這下可怎麽辦?”


    老太太冷笑,“這還不是長房給的嗎?若不是大太太那個好女婿鬧到你二哥的書院裏去,事情又怎會鬧得那般不可收拾?”


    “大太太真是蛇蠍心腸!還有二嫂也是個沒用的,管不住二哥。您看那徐念安多有本事,把趙桓熙拿捏得死死的,叫他往東他不敢往西!”趙姝嫻忿忿不平道。


    “日子還長,一時的得失算什麽?你也穩一穩,再有幾個月就要嫁人了,還這般毛毛躁躁的,我可是聽說那陸家老夫人也是個規矩大的。”老太太垂眸看著自己的孫女道。


    趙姝嫻噘了噘嘴,心道本來聽說嫁過去沒有婆母,不知道多逍遙自在。誰知還有個老太太在那兒管東管西,真是討厭!不過聽說陸老夫人身子不太好,想來她也用不著忍她多久。


    國公爺威勢重,家中小輩或有對排位不服氣的,也不敢生事,一頓中秋家宴吃得甚是和樂。


    趙桓旭在五樓小輩那一桌,席間做了好幾首與月與中秋有關的詩詞,引得國公爺那一桌幾位長輩連連稱讚。


    趙桓旭將趙桓熙弱點告訴朱誌福一事隻有國公爺一人知曉,其它親戚並不知其中原委。而之前鄭蔓兒那事在那他們男人看來也不算什麽大事,誰年輕時沒在這上麵或大或小地犯過錯呢?所以長輩們還是很看好趙桓旭的,唯有國公爺麵色一直淡淡的,縱有說笑,也是對著趙桓熙。


    趙桓旭心中嫉恨不已,隻暗自忍耐著。


    趙桓熙惦記著去街上看燈,用過晚飯後便向國公爺告了一聲,得了許可後歡喜地帶著徐念安走了。


    小夫妻倆回到挹芳苑,徐念安剛想去換衣裳,趙桓熙拉住她,從懷中掏出一個用帕子包好的大橙子來。


    “這是……”徐念安聞到那特殊的香味,驚訝。


    “我瞧著你喜歡吃,把我的這個給你帶回來了。”趙桓熙將大橙子塞到她手裏。


    這是剛才晚宴上的一道菜,蟹釀橙。新鮮的大橙子頂部切下來,挖空橙瓤,留些許橙汁在裏頭,將蟹黃蟹肉並雞蛋液荸薺碎與一些調味料塞滿其中,蓋上切下來的小頂,放入蒸屜蒸熟而成。


    席上一人分得一隻,徐念安長這麽大還是第一次吃到蟹釀橙,確實覺得很美味,很好吃。


    她握著那隻還溫著的大橙子,望著趙桓熙問道:“你又不與我一個桌,你怎知道我愛吃?”


    “我瞧你了,你吃蟹釀橙吃得特別慢。我也是如此,吃到自己喜歡吃的東西就會吃得特別慢,仔細品味。”趙桓熙笑著說。


    徐念安水眸一瞪:“你瞧我了?誰讓你瞧我了?得到我允許了嗎你就瞧我?”


    趙桓熙先是一呆,轉而也把臉色一肅,語氣蠻橫:“我就瞧你了,你能怎樣?”


    兩人對視半晌,都忍不住笑了起來。


    “哦,對了,還有匙子,給你。”趙桓熙從袖中摸出專門用來挖蟹釀橙的小銀匙遞給徐念安,催促:“快吃,冷了就不好吃了。”


    “嗯!”徐念安不想辜負他一片心意,就捧著蟹釀橙坐到桌旁去吃。


    趙桓熙坐在旁邊,一手支在桌上,托腮看著她。


    徐念安問他:“蟹釀橙這麽好吃,你不喜歡吃嗎?”


    “喜歡,但我更喜歡看你吃。”燈光下,趙桓熙一雙鳳眸流光溢彩的,看久了如星河一般容易叫人沉溺。


    “為何?”徐念安收回目光。


    “因為你吃蟹釀橙的時候動作仔仔細細的,表麵端莊,卻隱著幾分藏匿不住的歡喜,像個扮大人的小姑娘。而我就像看穿一切並願意縱著你的大哥哥。”趙桓熙忍不住彎著嘴角道。


    徐念安有些羞惱,嗔道:“我吃個橙還讓你憑空年長了幾歲不成?”


    趙桓熙剛想說話,窗邊又傳來“啊呀呀呀呀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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