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佳臻最後收下了那盞燈,趙桓熙夫婦辭別殷夫人,回到慎徽院。


    一進房趙桓熙就從背後捂住了徐念安的眼。


    徐念安笑道:“你至於嗎?我知道定是那盞燈做好了,今日送來。”


    趙桓熙氣哼哼道:“你那麽聰明做什麽?罰你要做出驚喜的樣子來!”


    徐念安笑著被她推到房裏,隻聽他故作懸疑道:“冬姐姐,你看,這是什麽?”說著將手一放。


    徐念安:“呀!好漂亮的燈,我好喜歡,謝謝你,三郎!”說著轉身就撲他身上。


    趙桓熙:“……你這是在假裝驚喜嗎?好像跟你以前的樣子也沒什麽分別……所以以前你的歡喜也都是裝出來的嗎?”


    徐念安笑得將臉埋在他肩頭,道:“事實上是我被你捂花了眼,剛才根本沒看清燈的模樣,你非要我假裝驚喜,我隻能如此了。”


    趙桓熙好氣又好笑,還能怎麽辦?隻能把她轉過身去,讓她好好看那盞燈。


    大約是找同一個工匠定製的,這盞大花燈除了燈麵上那八幅畫不同了,其它的跟上一盞燈幾乎相差無幾。


    上麵四幅畫分別是他倆在牡丹花田裏初遇,大婚當夜,他倆經過開著石榴花的小花園月門,他在她額上作畫。


    徐念安當場打假,指著大婚當夜那幅畫說:“你怎麽瞎胡畫呢?我們成親那晚你用秤杆挑起我蓋頭時,根本沒笑好嗎?”


    趙桓熙心虛道:“在畫裏彌補一下遺憾都不行嗎?”


    徐念安衝他皺了皺鼻子,哼了一聲,又去看下麵四幅畫。


    下麵四幅畫分別是他背著她,他和她手牽手在大街上吃炙羊肉,他和她一起站在雪天裏的紅梅樹下,還有……


    徐念安雙頰漲紅,羞怒質問:“你怎麽連這個都畫出來?”


    趙桓熙親密地抱住她,一副無賴樣道:“你不是說了嗎?畫我們兩個人,我又沒畫別人。”


    “那你也不能把這個畫出來啊,叫旁人瞧見了怎麽辦?還畫得這般細致,你倒是有畫春畫的底子。”徐念安捶他。


    趙桓熙笑著抱緊她,親昵地問道:“什麽是春畫?”


    “你再裝!”


    “我沒裝。”


    “還嘴硬!”


    “我嘴不硬,不信你來親一下。”


    “你——”


    “哈哈哈哈哈!”


    歡聲笑語中,漂亮的花燈徐徐旋轉,紅梅樹下那幅畫之後,是一對男女站在窗前擁吻。窗外月色朦朧,窗內女子略矮,微微踮起了腳,男子俯著身子,微偏著臉,雙臂緊緊地抱著她。


    正月十五一過,國子監和各大書院就開課了。


    接下來國公府裏最近的一件事,便是五房趙姝嫻出嫁。


    有了陸家這一出,五太太擔心夜長夢多,將趙姝嫻與何家的婚期定在二月初七。


    二月初五,趙姝嫻在房裏煩躁地來回踱步。


    越是臨近婚期,她便越是焦躁。許是女子臨出嫁了,多多少少都會有些不安。偏她與自家嫂子關係也不到可以談心的地步,府裏唯一可以與她談心的,隻有隔壁被她搶了未婚夫的趙姝彤。


    自那日之後,她便沒再見過趙姝彤。


    而今,她出嫁在即,祖父也給趙姝彤找了新的未婚夫,還是伯府嫡子。且過去了這幾個月,她覺著,她們之間的恩怨也該翻篇了,所以派丫鬟去探探趙姝彤的動向。


    沒一會兒丫鬟回來,說趙姝彤帶著個小丫鬟提著花籃往小花園的方向去了。


    趙姝嫻一聽,忙整飭一下儀容,出了院子也往小花園的方向去,到了小花園一看,趙姝彤正和小丫鬟在荷塘邊上剪臘梅花呢。


    “姝彤。”她就像以前一樣笑意盈盈地喚了她一聲,向她走去。


    趙姝彤轉過頭見是她,就停了下來,也不說話,隻看著她。


    趙姝嫻被她平靜又淡漠的目光看得有些心虛,抬頭看向道旁香氣撲鼻的臘梅樹,道:“今日這麽好興致?出來折梅花。”


    趙姝彤微側頭,吩咐身邊的小丫鬟走遠些去另一棵臘梅樹那兒。


    趙姝嫻見狀,也吩咐跟著自己來的丫鬟去花園入口等自己。


    “你還來找我做什麽?與我重歸於好?趙姝嫻,不會因為我脾氣好,你就真當我是個泥人吧?”趙姝彤見附近沒人了,開口道。


    趙姝嫻皺眉:“你什麽意思?我什麽時候當你是泥人了?”


    趙姝彤有些心酸地冷笑一聲,眼睛看向別處,道:“我一直知道你愚蠢自大又自私自利,但念著我娘與你娘交好,我們又是堂姐妹,能不與你計較的,我都不與你計較。可是這一次,”她回過頭,看著趙姝嫻,“何家的事,你真的惡心到我了。”


    趙姝嫻被她說得惱羞成怒,諷刺道:“我愚蠢自大自私自利?那你呢?你又是什麽好人?最後還不是因為一個男人跟我翻臉?”


    趙姝彤失望地看著她,道:“直到現在,你都不知道自己到底錯在何處。算了,反正從今往後便是陌路,無謂再多爭執。何夫人是個目光短淺又勢利的,何公子是個唯母命是從的,你嫁過去之後,好自為之吧。”


    她說完這番話,招呼丫頭回去。


    趙姝嫻看著她的背影,握緊雙拳胸口起伏,暗思:不就嫁得比我好瞧不起我了嗎?裝什麽裝?何緒寧唯母命是從又怎樣?待我嫁過去,他自然會聽我的話。徐念安能做到的事,我憑什麽不能?等著吧,我必叫他金榜題名一路高升,讓你們都來羨慕我!


    第118章


    趙姝嫻出嫁這日不是休沐日,雖然殷夫人按照府裏其他嫡女出嫁的慣例給她置辦得還算風光,但國公爺並未告假回來。


    五房覺著麵上無光,特意派了人去請國公爺回來,國公爺說有事走不開,到底是沒回來。


    何夫人很不滿,暗自跟自己的女兒咬耳朵:“還以為五房在國公府多受老爺子的寵,結果這孫女出嫁老爺子都沒回來看一眼,金氏不愧是姓金,光會往自己臉上貼金!”


    何家四姑娘何雪桐道:“娘還有空介意她受不受寵?這可是國公府出來的嫡小姐,下嫁到咱們家,您還是想想如何與您這位身份高貴的兒媳婦相處吧?”


    何夫人點了何雪桐一指頭,道:“什麽下嫁?那不是她自己湊上來的?管她是公府還是侯府出來的,到了咱家便是我媳婦,她敢在我麵前跳一個看看?”


    何家吹吹打打地把趙姝嫻接走後,殷夫人回到嘉祥居,往正房裏一坐,慢悠悠地喝了口茶,眉目舒展地感慨:“府裏又清靜不少。”


    徐念安和趙佳臻在一旁吃吃而笑,這時芊荷進來報道:“太太,我們安排在外頭盯著閻家那邊的人回來說,閻家大郎去順天府遞狀子告狀了!”


    殷夫人猛的直起身來,目光炯炯,道:“快,讓蘇媽媽找上次為倪家保媒的媒婆,明日便去倪家退親!再派人去把秦氏給我叫來。”


    芊荷下去後,殷夫人看向一旁的趙佳臻,憐惜又歉疚:“若是我兒當初能有這般機緣,該多好。”


    “娘,都過去了,別總放在心上,我現在不是挺好的嗎?現在能把佳容救出來,就算是彌補了當年女兒的遺憾了。”趙佳臻明豔地笑道。


    殷夫人歎了口氣,與兩人說了幾句話,丫鬟便報說秦氏來了。殷夫人讓趙佳臻和徐念安去次間,傳秦氏進來。


    自從公爹趙明坤被國公爺趕走以後,秦氏來見殷夫人心裏總是七上八下的。一是因為靠山走了,二是因為她曾經借龐黛雪害過趙桓熙。如今長房殷夫人一人獨大,要收拾她這樣一個庶媳不費吹灰之力。


    這般想著,她愈發屏氣寧聲起來,行過禮後乖乖站著,等殷夫人吩咐。


    殷夫人看見她就來氣,若不是嫌礙眼,恨不得天天叫她來站規矩。


    她將茶杯往桌上一頓,冷聲道:“佳容要和倪家退婚,沈姨娘說當初倪家送來的聘禮是你們公爹收著的。他沒拿到我院子裏來。明日之前,你們把這聘禮送到我院裏來,明日去倪家退親時好一並帶過去。”


    秦氏驚訝失聲:“退親?為何?”


    殷夫人瞪她一眼,微微拔高聲調:“這是你該問的?”


    秦氏忙低下臉,眼珠子有些慌亂地咕嚕亂轉,遲疑道:“佳容、佳容的聘禮,也未放到我們手上啊……”


    “沒放到你們手上,也沒送到我這裏,你公爹吃了?你們不拿也成,到時候貪墨庶妹聘禮的名聲傳出去,若是影響了什麽,可怪不得旁人!”殷夫人冷淡地說完,不想多看她一眼,叫她退下。


    秦氏又氣又急,在慎修院焦躁不安地等到趙桓朝下值回來,屏退丫鬟關上房門對他道:“殷夫人說要佳容和倪家退親,明日就退。”


    趙桓朝也是吃了一驚,問:“為何?”


    “不知道,她不讓我問。而且她還要我們把倪家下給佳容的聘禮吐出來,說明日去退親時還給倪家。”秦氏道。


    “這如何吐得出來?”趙桓朝濃眉緊皺,別的不說,自兩家定親之後,他借著倪家的關係在城北那家倪氏表姐夫開設的賭坊裏投了不少銀子,若此時兩家崩了,這銀子還想拿回來?


    “不成,絕對不能讓他們退親,我去一趟倪府。”趙桓朝心事重重起身出門。


    倪家正因為閻氏狀告倪家大郎打死原配一事焦頭爛額,倪家大郎外出托關係,趙桓朝沒見著人,撲了個空,回家後便對秦氏說:“你去一下沈姨娘那裏,就說若是她們敢趁父親不在家與倪家退婚,她沈家從今往後的日子,就沒那麽太平了。”


    “萬一她鬧起來怎麽辦?”秦氏有些擔心。


    “沈氏膽小怯懦,入府十餘年,你何曾見過她大聲說話?去便是了!”


    秦氏遲疑:“若是被殷夫人發現了……”


    趙桓朝心煩,不耐煩地斥道:“你不會悄悄地去嗎?”


    秦氏遂趁夜深人靜,悄悄去了沈姨娘房裏。


    一開始她還好聲好氣勸沈姨娘不要讓佳容和倪家退親,沈姨娘隻不理她。她見不成,便搬出趙桓朝教她的那一套,拿沈家來威脅沈姨娘。


    兔子急了還咬人呢,何況是人?剛才秦氏在勸沈姨娘把佳容嫁到倪家去時沈姨娘已經忍到極處,如今再一威脅,沈姨娘頓時就爆發了,跳起來就把秦氏抓了個披頭散發萬紫千紅,邊撕打她邊罵她黑心爛腸。丫鬟們拉架的拉架,吵罵的吵罵,廂房裏一時熱鬧非常,把殷夫人給驚動了。


    殷夫人一來,沈姨娘便哭著撲到她腳邊跪著,把秦氏來威脅她的話說了個一五一十。


    殷夫人冷笑連連,讓丫鬟把沈姨娘母女扶回屋去休息,將秦氏帶到自己院中,令人去叫趙桓朝過來。


    趙桓朝急匆匆趕到嘉祥居,見秦氏披頭散發滿臉是傷地跪在廊下哭。他強忍怒氣,進屋向殷夫人行禮。


    殷夫人也不與他廢話,開口便道:“秦氏身犯不順父母,多言二條,可以休棄了。”


    趙桓朝一驚,問道:“不知夫人此言何出?”


    殷夫人道:“我與她說過,要佳容與倪家退親,她卻去威脅沈姨娘不許佳容和倪家退親,此為不順嫡母。她一個做媳婦的,多嘴長舌管到小姑子的婚事,還敢威脅府裏的姨娘,此為多言。我解釋得可還算明白?”


    趙桓朝頭皮發麻,握緊雙拳道:“此中怕是有什麽誤會。”


    “誤會是沒有的,我看你想要忤逆倒是真的!”殷夫人冷冷地瞥了眼趙桓朝,“我給你一天時間,若是後日,秦氏還未被休,我便使人去官府告你忤逆。該如何抉擇,你自己看著辦。”


    趙桓朝帶著秦氏回到慎修院,秦氏見他悶不吱聲地坐在那兒,忍不住哭著上去打他,道:“自我進門來,所做的樁樁件件都是為了你,若非如此,殷夫人如何會這般討厭我?難不成你還真想聽她的話休了我?若是把我休了,公爹和姨娘都不在,孩子們卻依靠誰去?還不是任人磋磨……”


    趙桓朝一把抓住她的手,焦頭爛額:“我何曾說想休你?隻是如今人被架在火上,由得我選擇麽?父親又不在家!”


    趙桓朝是真的不想休了秦氏。趙佳臻和李梓良和離後,定國公府暗中攛掇中軍都督府裏的人給他穿小鞋,他日子已經很不好過了。秦家雖然不是什麽世家,但大小是個助力,而且他後院也需要秦氏打理。若將秦氏休了,助力成仇不說,家裏還會一團亂。


    “你不想休我那你倒是去求人啊,去求國公爺,求老太太,總有人治得了殷夫人。”秦氏哭著道。


    趙桓朝思慮著道:“老太太如今這狀況,是不會管長房的事的,隻能去求祖父。我現在去。”


    說著他便出了慎修院,一路來到敦義堂前,問明國公爺此刻就在堂內,求見國公爺。


    看門的去了沒多久,向忠來了,有禮而疏冷道:“桓大爺請回吧。國公爺說了,長房有主母,有事找主母便可。”


    趙桓朝頓覺心頭一陣冰涼,仿佛直到此刻,他才明白在這富貴煊赫的靖國公府中,自己到底身處什麽地位。


    失魂落魄地回到慎修院自己的房中,麵對秦氏期待的眼神,他搖了搖頭,在桌旁坐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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