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僅如此,她如今這樣,連屎溺都無法控製,都直接排在床上。


    五太太剛伺候了半天,就已經焦頭爛額,完全不知道以後的日子該怎麽過。可偏偏這是她的親婆母,她賴不著旁人。


    直到耳邊傳來丫頭給國公爺行禮的聲音,她才從低落焦灼的情緒中回過神來,忙端著藥碗起身,站到一旁給國公爺行禮。


    國公爺一言不發,徑直走到床邊看了看老太太。


    正如向忠所言,這病態,是裝不出來的。她真的中了腦風。


    打殺李媽媽,竟將她刺激得中了腦風,這是國公爺未曾預料到的。就這點膽量,她敢為了陷害桓熙殺了成國公世子?


    “此事你可有參與其中?”國公爺突然問五太太。


    五太太茫然地抬頭看來,滿眼疑惑:“不知公爹所言何事?”


    “無事。”國公爺轉身出去。


    回到敦義堂,國公爺吩咐向忠:“明日多帶些人,以城北事發那條巷子為中心向周邊搜尋打聽。再去大理寺跟詹鶴打聲招呼,審桓熙可以,不許動刑。若是上頭有人施壓,勞駕他派人知會我一聲。”


    “是。”向忠退下,安排去了。


    次日上午,大理寺正岑元誌提審趙桓熙。


    獄卒將趙桓熙從牢裏帶出來,交給兩名來提人的差役。


    趙桓熙跟著差役來到一間掛著刑具的房間,發現除了大理寺正和負責記錄的文書外,還有個麵白無須著宦官服飾的太監在。


    那太監見趙桓熙進來,斜著眼將他從頭打量到腳,尖著嗓門質問岑元誌:“為什麽不給凶犯換囚服?也不上枷鎖也不上腳鐐,瞧瞧這從上到下幹幹淨淨的,連頭發絲兒都沒亂一根,知道的是從大理寺大牢裏提出來的,不知道,還以為是從靖國公府裏請過來的。”


    岑元誌不卑不亢道:“喜公公,現在趙桓熙隻是疑犯,尚不能確認人就是他殺的,在定罪之前,按律不得上枷鎖腳鐐。”


    “不能確認人就是他殺的,那你就能確認人不是他殺的?”喜公公吊著眉毛道。


    “是不是的,總要審過了才知道。”岑元誌麵無表情。


    喜公公還要說話,岑元誌道:“喜公公,您出宮也是有時間限製的吧,要不咱們早點開始,您也好早點回辰頤宮交差?”


    喜公公這才閉上嘴,拖長了調子“嗯”了一聲。


    趙桓熙不知道辰頤宮住的什麽人,但肯定不是皇上。既然不是皇上,那宮中有這個閑情雅致派人來監督他的審訊過程的,也就是成國公的妹妹珍妃了。


    他知道岑元誌這是在暗暗提醒自己對方的身份,心中感激,但沒表露在臉上,安靜地在房中那張屬於犯人的椅子上坐下。


    按例問明姓名籍貫等基本信息後,岑元誌道:“說一下昨日案發前後的情況。”


    趙桓熙道:“昨日辰時初,我離開家去我恩師尚先生的府上請教他作畫事宜,於巳時初離開尚府,去了琉璃街,在琉璃街上看著了那個手拿與我送給我夫人一模一樣玉佩的男子……”


    喜公公聽到這裏,插話:“看見,怎麽看見的?你與他迎麵撞上了?”


    趙桓熙恍若未聞,繼續看著岑元誌說道:“隻因那塊玉佩是我自己設計,且叮囑過玉匠不得再做第二塊與之一樣的,疑惑之下我去捉住那男子,質問他玉佩從何而來。”


    “那塊玉佩現在何處?”岑元誌問。


    趙桓熙從懷中摸出那塊玉佩,讓差役遞給了岑元誌。


    岑元誌將玉佩翻來覆去地看了一會兒,示意趙桓熙繼續。


    喜公公見兩人都不理他,心中便存了氣。


    趙桓熙繼續說,說到被那男子哄到城北僻巷時,喜公公又嗆聲道:“簡直一派胡言,他說看到疑似你夫人的女子被擄進去了你就信?就這腦子你能上蒼瀾書院讀書?不過是為了脫罪編出來的吧!”


    趙桓熙依然不理會他,接著說到自己進宅子的事。


    喜公公見他一而再地視他於無物,大怒,站起身道:“趙桓熙,咱家質疑你說的話呢,你是聾了還是傻了?”


    趙桓熙毛了,扭頭衝他大聲道:“你算那棵蔥?你說話我就一定得理你?要不你回宮去討個聖旨讓你來主審這個案子,我必定句句理你。還質疑我輕信那男子的話是胡編亂造,我對我夫人的感情豈是你這種連男人都不算的人能理解的?”


    喜公公被他這一番話懟得麵紅耳赤,抖著手指著他“你你你”,偏又說不出個子醜寅卯來。


    “朱誌福被害,我理解成國公府想要盡快找出凶手的心情,但是我沒殺他,我現在在這裏交代我所知道的一切,也是希望官府能盡快找到真凶。你在旁邊囉裏囉嗦的一再想把殺人罪名往我頭上扣,這是為何?難不成你就是真凶,想讓我頂罪?”趙桓熙梗著脖頸道。


    喜公公氣得朝著他衝過來,岑元誌一看不對,忙起身說著打圓場的話將他引了出去。


    過了片刻,岑元誌獨自回來,說那太監已經回宮去了,讓趙桓熙繼續交代。


    中午,殷洛宸帶著傅雲津去離順天府不遠的德勝酒樓吃飯,過不多久,順天府通判鄔德春和幾個同僚也來到德勝樓吃飯。


    殷洛宸和傅雲津吃過飯又去街上逛了一會兒才回靖國公府。回了靖國公府也沒去嘉祥居,隻是讓客院的小丫頭送了一盒子街上買的糕點去給殷夫人。


    殷夫人從糕點盒子下麵夾層裏翻出鄔德春傳來的信息,和趙佳臻徐念安一道看。


    “此人竟然是臨洮人,這般遠,派人去打聽都未必來得及啊。”趙佳臻皺眉道。


    殷夫人與她一樣想法。


    徐念安思慮一番,道:“雖然五房是從半年前開始做玉佩準備設計三郎,但就算二房也是從那時候開始盯著五房,當時應該也無法得知五房是要搞朱誌福。二房知道五房要搞朱誌福,應當是最近五房準備對朱誌福下手時才察覺的。也就是說,留給五房去找這樣一個凶手的時間並不很多。此人是臨洮人,但不可能是二房臨時從臨洮找來的,最有可能的是,此人從臨洮來,在二房或者寧家的某處做活,或者與二房和寧家沒關係,隻是二房或是寧家人認識這麽個人,知道他最近遇上了什麽跨不過去的坎,二房用幫他跨過這個坎為條件,買他一條命。”


    “若是如此,那找此人的關係也無異於大海撈針,一不小心還會驚動二房那邊。”殷夫人愁道。


    徐念安沉思片刻,抬頭看看殷夫人和趙佳臻道:“娘,三姐,我們必須盡快把三郎從牢中救出來,否則萬一有個好歹,就一切都來不及了。”


    “說的是啊。”殷夫人焦急。


    “目前一切都隻是推測,若是著手去驗證這個推測正確與否,既費時間又容易被二房察覺。現在唯一可行的,似乎隻有兵行險招這一條路了。”徐念安目光沉著堅決。


    趙佳臻反應總是比殷夫人快一步,問道:“你的意思是,直接去詐那凶犯?”


    徐念安點頭:“若成功,這是目前能在最短的時間內將三郎從牢中救出來,也是最能打二房一個措手不及的方法。”


    “若不成功呢?”殷夫人問。


    “若不成功,我們就隻能去向祖父坦白一切。看祖父現在的言行,他是一點都沒有懷疑過二房。我們把二房架到他麵前去,他看我們放棄一向與我們不合的五房,反而指認二房,心中必定生疑。二房想躲,我們就偏讓她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就算這一招還不能讓二房自亂陣腳,母親還可利用管家之便,嚴守府中各門,不許二房的人進出,然後我們再利用消息隔絕這一點,去詐寧家人,我就不信,寧家個個都如二太太一般心機深沉臨危不懼。”徐念安道。


    殷夫人想了又想,似乎也沒有旁的方法,就問:“若要去詐那凶犯,派誰去好呢?女眷肯定是不行的,要不,讓洛宸去?他腦子活絡,人也可靠。”


    趙佳臻想起上次陸豐處理翔鳳樓一事的模樣,覺得陸豐也行。不過比起洛宸,陸豐畢竟還沒有成為一家人,她也就沒提。


    不料徐念安卻搖頭否決了殷夫人的提議。


    “能為旁人付出性命之人,性格必定剛烈。剛烈的人,一般都是遇剛則剛。殷表哥腦子活絡,但他言行透露出來的攻擊性也強,讓他去未必能取得我們想要的效果。依我之見,不若讓傅表哥去。”


    “雲津?”一提到傅雲津,殷夫人腦海中就浮現出他憂鬱的眼神,薄紅的眼角,仿佛隨時都會哭出來的脆弱模樣,忍不住懷疑道:“他……能行?”


    徐念安道:“傅表哥夫人去世不久,這讓他整個人都透著一股哀思心傷的感覺。若那凶犯真是為了家裏人才甘願放棄性命走上這條絕路,傅表哥這副模樣,是最容易讓他卸下心房的。”


    殷夫人道:“那事不宜遲,我就這派人叫雲津過來。”


    “等一下,現在先叫扈剛過來吧。祖父今天不是派人去城北案發那一帶打聽五房那些人的行蹤麽?讓扈剛派人裝作附近百姓將消息透給祖父好了。一來可以轉移二房視線,二來,不管我們的計劃成與不成,隻要祖父發現五房人的失蹤和寧家人有關,後麵我們指認二房的說辭都將更容易得到他的認可。”徐念安道。


    殷夫人十分讚同,當即走到門口,向外頭道:“芊荷,派人去叫扈剛過來。”


    第136章


    辰頤宮,珍妃聽完喜公公添油加醋的匯報,氣得一把將桌上的糕點盤子和茶杯等物都掃到了地上,麵目猙獰道:“我就說大理寺不會認真辦這樁案子!趙家的狗東西,殺了我侄兒還敢如此囂張!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她發了一通脾氣,叫喜公公附耳過來,對他低聲交代一番,喜公公當即眉目舒展地領命下去了。


    這時她身邊的大宮女瑞禾端著廚下送來的五色水團進來,將托盤放在桌上後,低聲對珍妃稟道:“剛才懷月軒那邊傳來消息,說從昨日開始,一向對皇上不理不睬的柳美人突然改變了態度,變得曲意奉承起來。今日上午皇上下朝後去看她,我們的人在窗外隱約聽到柳美人說求皇上一件事,皇上答應了。”


    “沒聽見她求了何事?”珍妃問。


    瑞禾搖頭,“說是她突然放低了說話的聲音,我們的人沒聽清。”


    珍妃冷笑,道:“這賤婢,不知從哪個犄角旮旯冒出來的,靠著趙家的勢聞名京師,如今定是在為那趙家的狗東西求情說項呢。”她掃一眼桌上的五色水團,吩咐瑞禾:“拿上這水團,咱們去看望看望這位柳美人。”


    當下便出了辰頤宮,一路分花拂柳地來到懷月軒外,還未靠近,便聽得裏頭傳來琵琶和簫合奏的樂曲。


    珍妃心頭一梗,皇上是會吹簫的,不過隻在心情極好的時候才吹,她進宮這十幾年,聽過皇上吹簫的次數都不滿十次。難不成在柳美人這個賤人這兒,他竟天天用吹簫來討好她?


    本以為皇上對此女不過是心血來潮,新鮮兩日便膩了。若皇上真對她珍重若此,那這個柳拂衣,就留她不得了。


    珍妃眼中狠厲之色一閃而過,硬生生等到房裏沒了樂曲聲,才令人進去通報。


    皇帝和柳拂衣合奏一曲,正高興,聽聞珍妃來了,有些遲疑地看向柳拂衣。


    柳拂衣將琵琶遞給一旁的詠晴,垂著纖長的睫毛不看他,一邊伸手去端桌上的茶盞一邊閑閑道:“陛下看著我作甚?她是妃我是美人,她紆尊降貴來我這懷月軒,我還能不讓她進來不成?”


    皇帝訕訕道:“珍妃性情嬌憨為人和善,若她願意來,你多個朋友說說話也好,至少沒有那麽孤單。”


    柳拂衣輕笑一聲,沒有說話。


    珍妃進來向皇帝行禮。


    柳拂衣站起身來向珍妃行禮。


    珍妃看著她敷衍的動作,心中又是一氣。


    “你此時過來,是有什麽事?”皇帝問珍妃。


    珍妃看著桌上的五色水團,溫婉地笑道:“今日不是端午麽,臣妾尋思著柳美人剛入宮,怕下頭人慢待了,所以特意給她送些五色水團過來,不曾想她已經有了,倒是臣妾多此一舉了。”


    皇帝道:“你也是一片好意,怎能說是多此一舉呢?來,坐。”


    珍妃謝恩之後,在房中坐下,看著柳拂衣在那兒百無聊賴地打量自己的指甲,便開口道:“柳美人,今日大理寺提審趙桓熙,我叫我宮裏的喜公公去旁聽了,趙桓熙說人不是他殺的,你也無需太過擔心了。”


    柳拂衣打量指甲的動作一頓,美目一斜,道:“珍妃娘娘這話是什麽意思?他有沒有殺人,與我何幹?”


    珍妃微微笑道:“柳美人心中跟明鏡一般,又何必明知故問呢?這兩年,除了趙桓熙,便是淩閣老做壽派人去請你都沒能請到你出麵。要說你與那趙桓熙毫無關係,說出去誰……”


    她話還沒說完,柳拂衣就猛的站起身來,抄起桌上的茶杯就往地上一擲。


    沒人想到會有人敢在皇帝麵前摔茶杯,屋裏所有人都被她這舉動嚇了一跳,包括皇帝在內。


    皇帝有些不悅地皺眉,柳拂衣卻指著珍妃扭頭對他道:“皇上,她竟無故辱我與旁人有染,請皇上派人掌她的嘴。”


    美人動怒,晶眸如焚柳眉倒豎。皇帝被柳拂衣這般一瞪,頓時就像被迷了心竅般心頭一蕩。


    “放肆,你不過是個美人,竟敢以下犯上對珍妃娘娘不敬!”瑞禾護主。


    柳拂衣不理她,隻盯著皇帝,質問:“皇上,你到底為不為我做主?”


    皇帝回過神來,站起身過來安撫她道:“你別動氣,珍妃也不過隨口一說,朕自是相信你,不會當真的。”


    柳拂衣瞧著他冷笑,道:“皇上既然已有心中摯愛,何必非要讓我進宮?隨口一說?她說的可是我與旁人有染,讓皇上你做了王八了!你能受得了這侮辱,我受不了。你舍不得扇她,好,我自己去扇她,過後你處死我便是了!”說著她就要衝珍妃過去。


    珍妃嚇得站起身來,萬沒想到這柳拂衣一點就炸,發作起來就像個瘋子一般,在皇上麵前都無半點收斂。


    瑞禾一邊擋在珍妃前麵一邊呼喚左右:“快,保護珍妃娘娘。”


    皇帝活了四十二年還是頭一次被人當麵說成是王八,心中羞怒,又舍不得美人,著急忙慌地抱住柳拂衣,道:“使不得使不得,朕如何舍得讓你死呢?”


    柳拂衣奮力掙紮,口中罵道:“你口口聲聲說愛我,實際上卻是關著我,讓人辱我,我生不如死。既如此,還不如一頭撞死的幹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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