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家公子居然親自去悅衣坊買成衣了!


    ……


    對於愉衣坊來說,這個消息是個致命打擊,畢竟在府城,明家公子便是所有男子學習的對象,他身上的衣衫首飾,更是男子們眼中的風向標。


    明家公子從前的衣衫都是專門的繡爹上門做的,現在居然光臨成衣鋪子,可想而知會為悅衣坊帶來多好的生意。


    寧家家主當即臉色便一片灰白,見自己女兒還一副不在意的模樣,忍不住怒道:“你還吊兒郎當的!要不是你非要動陸家公子,又如何走到如今這一步?!”


    寧家小姐挑了挑眉,不在意道:“我隻是碰了他一下而已,這有什麽。娘你別慌,不就是明家公子去悅衣坊了嗎,沒什麽的。”


    可惜事情沒有寧家小姐想得那麽簡單,很快,愉衣坊當天的生意便下降了五成,斷崖式下跌。


    之後兩天,陸家的悅衣坊徹底將愉衣坊壓了下去,加上被曝出的布料上的紕漏,愉衣坊甚至瀕臨關門。


    沒辦法,寧家家主隻能帶著女兒登門道歉,陸家大獲全勝,考慮到自己母親也辜負了父親,陸家家主並未多說什麽,征詢了兒子的想法,他親自打了寧家小姐幾棍子,此事便揭了過去。


    沒幾天,陸敏便紅光滿麵地回到了書院,坐在位置上便開始對蘇墨墨擠眉弄眼。


    蘇墨墨正奇怪著呢,下課後,陸敏便湊了過來,小聲道:“墨墨,你魅力可真大啊!”


    “我可算明白為什麽你瞧不上我弟弟還有那大郎君了,原來你有更香的軟飯!”


    蘇墨墨:“……?”


    第195章


    陸敏見蘇墨墨蹙眉,還當她是被自己戳破了秘密感覺不自在,便笑道:“蘇妹妹,這沒什麽,女子風流很正常,你年紀小,不喜男子愛慕,但長大了啊,你就知道男子的好了!”


    即便是大白天,但從陸敏曖昧的笑容裏,蘇墨墨莫名看出了一點特殊的顏色,她腳步不停,目視前方,冷淡道:“陸姐姐,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麽。”


    陸敏連忙追上,心中八卦之火熊熊燃燒,見周圍沒什麽人,直接道:“墨墨,你別嫌姐姐囉嗦,你就說吧,這明家公子和大郎君,你更中意哪個?”


    不等蘇墨墨回答,陸敏又麵朝她,倒退著朝前走,自言自語地分析道:“大郎君風韻猶存,但終究出身太低,在煙花之地浸淫已久,失去了男子的貞潔。不過他床上技術不錯,你可以隨便玩玩,還不用負責。至於明公子,出身高貴,娘家頗有助力,兼之天真純粹,雖然少了幾分味道,倒可以娶回家,對你的前途大有助益。”


    陸敏的話著實有些不客氣,但這就是她的真實想法,並且她不覺得有什麽奇怪的。隻是在男子麵前她會裝作溫潤幾分罷了,對著自己的好姐妹,陸敏自然是掏心掏肺地分析。畢竟好姐妹眼看前途大好,可別因著年幼,被那些狡猾的男子蠱惑了心神,吊死在一棵樹上。


    想起陸敏母親那一大後院的夫侍,蘇墨墨並未多加爭論,隻是淡淡道:“陸姐姐,我並不認識什麽明公子。至於大郎君,我和他的三次見麵你都在場,未曾有多餘的交集,還請姐姐慎言,莫要汙了大郎君的名聲。”


    陸敏停下來,歪著頭打量陽光下的女子,隻見她身姿挺拔,皮膚白皙瑩潤,五官很有幾分精致,一眼看去,哪怕自己是女子都會不自覺晃神。也難怪那明公子費盡心機,拋棄男子的矜持,不顧身份地位,就想和墨墨搭上線了。


    這一刻,陸敏突的悟了。


    是啊,自己的好姐妹才華出眾,風姿絕代,即便心中隻有學業,但一露麵便引得男子們前赴後繼,除了單純的官家公子,連花樓那見慣了薄情女子的大郎君都為之心動。


    明公子不是第一個,也不是最後一個,府城雖大,嵐朝更是無涯。府尹雖是三品官員,她的蘇妹妹前途同樣不可限量。


    那麽為何非得現在便選擇一個助益呢?那正君之位留著,以後給家世更出眾、才貌更絕的官家公子不好麽?


    陸敏恍然大悟,她嘖嘖兩聲,搖頭歎道:“墨墨,那你還是別理那明公子了,這些官家公子將清白看得很重,倘若他訛上你,非要你負責呢?若你實在難耐,去找那大郎君便是,反正你情我願的,既享受到了,還不會被糾纏上。”


    蘇墨墨:“……”


    論身邊的小姐妹都期待她吃軟飯並開葷這件事。


    “陸姐姐,我的心中,隻有學業。”陽光下,女子容貌熠熠生輝,語氣格外堅定,陸敏心中不由生出敬佩之心。


    她便用讚賞的眼神看著蘇墨墨:“那我便回絕那明家公子了,他之前還想月底休沐日時來悅衣坊與你偶遇呢。不過這明家公子畢竟幫了我家,既你無意,我便與母親商議,給他三息當作報酬。”


    蘇墨墨未置可否,她現在可不是馬甲身份,沒必要和這明家公子扯上關係,畢竟賞花宴時她便拒絕了明大人的提議,未曾給明笠留下允諾。


    陸敏想通後,便搖頭晃腦地隨著蘇墨墨一同去了飯堂。


    …


    明家公子之事隻是一個小插曲,接下來一個月蘇墨墨再度沉浸於學業,時光飛逝,轉眼到了農曆八月底。


    很快便是九月,天氣轉涼,書院照例給學子們放了一個授衣假,長達半月,學子們可以回家準備一些過冬的禦寒衣物,外地學子更是可以延長幾天假期。


    借著這個機會,蘇墨墨打算回一趟穆家,畢竟距離她來到府城,時間也過去了三月有餘。


    且穆家父子是她的任務對象,這世道男子寸步難行,他們對她一片真心,身為一家之主,她理應護他們周全。


    放假第一天,告別同窗好友後,蘇墨墨來到信藍鏢局,打聽最近是否有回小泉鎮的車隊。


    鏢局大堂內坐著一名女子,正是上月那查看藍姐玉佩之人,她穿著一身利落的勁裝,抬頭見是蘇墨墨一時驚訝地揚了揚眉,隨即她便熱情地迎了上來:“蘇秀才,請坐請坐。不知你來鏢局所為何事?”


    隨後女子又轉過身去端茶水,將茶杯放到木盤上,隨後回頭一看,卻見蘇墨墨仍舊站在原地。女子頓時恍然,一拍腦袋,爽朗笑道:“瞧我這腦子,忘記自我介紹了都。蘇秀才,我姓吳,你叫我小吳便好。”


    蘇墨墨找了張木椅坐下,淺笑著道:“吳姐好。”


    吳姐也坐了下來,剛才忙著招待蘇墨墨,等到坐下來,吳姐這才發覺身旁女子容色之出眾。


    剛才在屋外,陽光灼眼,此刻在室內的光線下,近距離地觀察,吳姐方才發現這蘇秀才皮膚白皙瑩潤,黑珍珠般的眸子上覆蓋著纖長的睫毛,左眼瞳孔正下方一顆紅色的小痣增添幾分魅惑。


    倘若這蘇秀才不曾穿一身讀書人的長衫,吳姐真的會以為這是一個男子,畢竟隻有男子的容貌才會如此精致。


    能做這鏢局的營生,吳姐的武藝自然不弱,她從小便崇尚大女子氣概。文武從來相輕,吳姐自也看不上讀書人,但此刻,看著眼側這身姿略顯贏弱的女子,吳姐心中卻生不起絲毫厭惡,反而有些許憐愛。


    吳姐突然明白為何一向不近男色、武力高強的老大,會突然對眼前的女子展露特殊了,她確實值得,她身上就是不自覺地散發出一種魅力。


    無關性別,無關情愛,單是一種純粹的好感。


    隻是老大的那份特殊對待中,有沒有摻雜別的感情,吳姐就不清楚了。


    得知蘇秀才的來意後,吳姐沉思片刻,又去翻了翻賬簿,這才道:“蘇秀才,最近的一支回小泉鎮的車隊在後天清晨。”


    授衣假有半月之久,也就不在乎多等一兩天了。再說府城距離小泉鎮數千裏,路途遙遠,足足要走三天,那自然是找一支安全可靠的車隊更為要緊,蘇墨墨便點了點頭,輕聲道:“那我便後天清晨來信藍鏢局,多謝吳姐。”


    見女子掏出幾塊碎銀子,吳姐一怔,隨後她笑著數出三兩碎銀,將其他的十幾兩還了回去。


    “蘇秀才,不必與我客氣。”


    其實按照吳姐的意思,她是不想收這個錢的,畢竟不說老大的青眼,吳姐自己便對這蘇秀才頗有好感,她是府城人,也不缺這三兩碎銀。


    可惜前段時間老大來府城,吳姐將200兩銀子還給她時,老大便告訴她,倘若蘇秀才要回小泉鎮,便收下她給的路費。


    吳姐雖然不解,甚至暗暗覺得老大太過囉嗦吝嗇,連一點小錢也要斤斤計較,沒有一點大女子的樣子,但還是應了下來。隻是吳姐沒想到的是,這蘇秀才竟然會多給十幾兩,吳姐頓時有些不知所措。


    老大隻讓她收路費,沒讓她收小費啊!短暫的愣神過後,吳姐便將錢退了回去,同時心中對蘇秀才也頗有好感。


    她便多提點了幾句:“蘇秀才,車隊在後日辰時出發,你不必提前過來,我會幫你留意一下,安排個舒適的位置的。”


    蘇墨墨微笑頷首,對於真摯的藍姐她不能用小恩小惠去打發,但對吳姐這樣交集不深的人,必要時多給予一些善意,那麽雞毛蒜皮的小事便會被輕易解決,她則不需要操心那麽多,輕鬆幾分。


    告別吳姐後,蘇墨墨便在信藍鏢局附近的客棧住了下來,說來也巧,這客棧對麵便是一家悅衣坊,而不遠處,則是愉衣坊。


    想起李姐講述的恩怨情仇,用過晌飯後,蘇墨墨便去悅衣坊逛了逛,當作消食了。


    信藍鏢局位於府城東街,與朗月樓所在的西街遙遙相對,但卻同樣繁華。東街的悅衣坊開得很大,據陸敏說這是老店,也是第一家店。即便大中午的,衣坊內也有不少人在逛。


    當然,大多數是男子,畢竟這世道,男子的錢比女子的更好賺。為了獲得妻主的青睞,上至官家公子,下至平民百姓,男子們都格外關注自己的容貌、服飾、首飾。


    也是因此,府尹家的公子親自來悅衣坊,才會引得府城的男子們爭相模仿。


    蘇墨墨還沒走進店裏,便聽見了男子們的議論聲。


    “你的意思是,明家公子挑中的那款紗衣已經賣光了?”男子的聲音有點隱怒。


    小二客氣道:“公子,除了這款紗衣以外,明家公子也選了不少的首飾,您可以去看看,再者快要入秋,紗衣也穿不了多久了,您可以看看我們新出的衣衫。”


    雖然生氣,但男子還是隨著小二到了二樓,木桌上擺著不少首飾,由金銀製成,格外精致。首飾的利潤不低,但出售太過麻煩,容易積壓,款式也容易過時,導致貶值。因此出售首飾並不算是悅衣坊的主業,隻是明笠徹底將其帶火。


    男子生怕首飾也售罄,連忙指著一個鑲紅寶石的玉冠道:“這個是吧?我那天在街上看見明家公子戴了,你替我包下來!”


    蘇墨墨走進了悅衣坊,聽見男子的話後,她對他的身份也大概有了個猜測,此人多半是不缺錢的商戶之子,但論地位,卻比不上官家公子,亟需別人的認可,這才追求府尹之子同款,意圖在宴會中打入更高階層的圈子。


    搖了搖頭,不置可否。隨意地看了幾眼四周後,蘇墨墨便指著一件普普通通的靛青色長衫道:“我可以看看這件嗎?”


    悅衣坊的小二連忙走過來,雖然她一直呆在老店,見識了不少府城的貴人,但見到這名女子,她依舊為她的容貌氣度驚歎,便迅速將衣衫遞過來,恭敬道:“您隨意,小姐。”


    料子觸手綿軟,由棉花製成,不如絲綢嬌貴,但很適合穆家父子在家裏穿,再者馬上秋天,也需要換上厚衣服了,這件衣服裏有夾層,天冷了可以縫上棉花,很合適。


    蘇墨墨挑下了這件衣衫,另外又選擇了一些暗沉的顏色,畢竟在鄉下生活,衣服還是耐髒點比較好。隻是想到穆岩的年齡,以及這個世界男子的穿著打扮,蘇墨墨又挑選了一件亮藍色的衣衫。


    雖然男子也穿粉色,尤其粉色輕紗在府城男子間頗為流行,但想起穆岩的身材相貌,蘇墨墨還是打消了這個念頭,轉而看起了靴子。


    她專注地挑選著衣衫,卻未曾發覺,自己早已成為了眾人的焦點。周圍的男子們不知不覺停下了手中挑揀的動作,悄悄地朝她看去。


    悅衣坊本就男子更多,畢竟女子買衣裳很快,不若男子挑挑揀揀,除了逛街外沒有別的消遣。以往女子最多陪男子一同前來時,才會多待一段時間,男子們也習以為常了,畢竟妻主忙著賺錢,他們不能不懂事。


    但此刻,大堂中間那俯身挑選衣衫的女子,卻超出了男子們以往的觀念。


    女子容貌精致,皮膚白皙,她的個子不算高,一看便是個文人模樣,僅僅是一個側臉,男子們便難以移開視線,更別說那撥弄著衣衫,纖細瑩潤、仿若美玉的指尖了。


    沒錯,讓男子們更加心悸的,則是那名女子做著的事情。


    ——她居然親自挑選衣物!而且挑的都是男子的衣衫,必定是為了旁人而不是自己。


    能夠讓一名女子親自挑選衣衫的男子還能是誰呢?必定是這女子後院的人。


    大家不由開始嫉妒起那素未蒙麵的男子,明明都是男子,為何他那般幸運?已婚男子隻會感歎一番這是個好妻主,未婚男子心中則更不服,野心開始滋生。


    能夠來到悅衣坊購衣的男子,家裏怎麽說都還有點底子,他們平時自然頗為注意自己容貌,自詡不會比那名女子後院的男人差。


    加上心中的悸動,便有那在場身份最高的人,大膽地邁出了第一步。


    ……


    “小、小姐。”


    蘇墨墨正專注地挑著靴子,身側便傳來了一道聲音,聲音不大,裏麵的羞怯格外明顯,帶著一種欲拒懷迎的味道,蘇墨墨不由一愣。


    抬頭一看,原來是一名穿著華服的男子,似乎被她突然抬頭的動作驚到,男子下意識後退一步,腰間的環佩發出清脆的碰撞聲。


    站穩後,由於未曾戴麵紗,男子臉上的紅暈也藏不住了。原來他並不是被蘇墨墨嚇到,而是靠近後,驚豔於女子的容貌。


    白衫女子抬起頭,目光落到他的身上,格外認真,一副聆聽的模樣。從未和母親姐妹之外的女子接觸過的男子不由有些窘迫,心中又有些喜悅。他咬了咬下唇,心中焦急,擔心心上人就這麽離開,便抬起頭一鼓作氣道:


    “我姓林,我母親是府城首富,我、我可以知道你的名字嗎?我們可以做、做好友嗎?或者說,你你你,你願不願意娶我啊?”最後一句話聲音很輕,但這個場景卻讓蘇墨墨直覺莫名熟悉。


    一個月前的賞花宴上,雲霧山後方,明笠似乎也是這麽說的,還拿了一枝花。


    比起眼前的男子,明笠多了幾分驕縱,但相同的,卻是他兩同樣顯赫的背景。


    沒錯,對於蘇墨墨而言,不論首富林家,還是府尹明家……都是阻礙她完成任務的軟飯;)


    注視著眼前的男子,蘇墨墨認真道:“林公子,我隻是一個小小的秀才,我配不上你。”


    見林公子急切地想要繼續開口,蘇墨墨淡淡地補充道:“而且我的心中隻有學業,大女子不立業,談何成家?”


    女子語氣沉穩,渾身散發出一股驚人的氣勢,林公子愈發心動,即便眾目睽睽之下被拒絕,他卻似乎並不難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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