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家交給了你管,你想怎麽管就怎麽管就是。”宋國公夫人說道。


    孟二夫人臉上感激:“多謝母親體諒我的無能。”


    說著又轉向胡玉璋,臉上一副將要卸下擔子的輕鬆模樣,笑著道:“不過好在現在三弟妹進了門,三弟妹是宗婦,按理這府裏的中饋該由三弟妹來管。從前三弟和三弟妹還沒成親,母親又精力不濟,於是我才忝居其位……”


    又轉向宋國公夫人:“所以現下我想請母親示下,家裏的中饋還是交還給三弟妹。我聽說三弟妹未出閣時,在娘家就幫著延平郡王妃管家,將郡王府打理得井井有條,想來三弟妹一定要比我能幹。”


    香櫞、香溪兩人臉上具是一喜,如今二夫人管家無所顧忌的將府裏的錢財往自己兜裏和娘家搬,她們本希望她們夫人能早些將府裏的中饋接過來。


    原本以為這件事需要好好籌謀一番,也需得花費些時間,沒想到二夫人竟然主動提出要交出中饋之權。


    但她們沒喜上一會,卻就聽到她們夫人柔聲笑著道:“二嫂嫂可千萬別這麽說,自我進門以來,看府裏處處條理分明、井然有序,可見二嫂嫂將府裏管得極好。母親,我剛進門,我連淞耘院裏的事情都還沒理順,如今再接手府裏的中饋,我隻怕自己會手忙腳亂。”


    說著臉上又作微赧狀:“且說句不怕母親和嫂嫂們笑話的話,我剛和世子爺成親,也想趁著這時候多與世子爺相處……”


    座中其餘人聽著臉上都笑出了笑意,宋國公夫人也不例外。


    “所以,還請二嫂嫂能繼續多辛苦一番,繼續主持府裏的中饋,我心裏是十分感激二嫂嫂的。”


    宋國公夫人臉上帶著淺淺的笑意:“既然這樣,老二媳婦,這段時間你就多辛苦一陣,府裏的事情還是你繼續管著。”


    孟二夫人原本也不是真心想要交出中饋之權,於是笑著道:“那既然這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宋國公夫人又看向胡玉璋:“但這中饋遲早是要交到你手裏的,盡早熟悉府裏的事務對你隻有好處。正好府裏要籌備燕嫻出閣的事宜,老二媳婦一個人忙不過來,你就和她一起準備,正好趁著這機會熟悉熟悉府裏辦事的流程和老例。”


    “是,母親。那我就幫二嫂打個下手。”又客氣的看向孟二夫人。


    孟二夫人也十分客氣恭慎的對她笑了笑。


    ***  ***


    從歸鶴院出來的路上,香櫞有些失望的問胡玉璋道:“夫人,您為何不趁機把府裏的中饋接過來?這次這麽好的機會您拒絕了,萬一二夫人管家管久了心養大了,可未必會再像今天這樣肯讓出中饋之權。”


    最主要的是,她怕二夫人再管家管上幾年,她把國公府都搬空了。


    胡玉璋臉上淡淡的,伸手撥開頭上擋路的樹枝:“你以為家是這麽好管的?二夫人進門六七年,管家尚且處處受掣肘,我一個剛進門的新媳婦,你以為仗著世子夫人的身份就能隨隨便便指揮得動府裏的管事和下人?”


    家奴們陽奉陰違的方法、扯著府裏長輩的大旗應付主子的本事多了去了,她一無根基二無人脈,甚至連世子爺會不會站在她這一邊成為她的依仗都不清楚,毫無準備輕易接手中饋,管好了是應該的,管不好就是她連一個庶出媳婦都不如。


    且這時候接手,很大可能就是她根本沒有辦法管好。


    “且比起中饋之權,我現在更重要的是和世子培養夫妻情分,早日生下孩子。”


    得到世子的喜愛,盡早生下兒子,這些才是她現在最要緊的。


    別看現在宋國公夫人對她和藹可親,但沒有孩子維係她隻會將她看作外人。隻有等她生下世子的子嗣,孟家的骨血裏融進她的骨血,這個國公府才會真正開始接納她成為一家人。


    且如果以後世子爺必不可免要納妾,她也必須要趁快生下嫡長子才行。


    她自然希望以後能和世子夫妻和睦,感情深厚,可如果最終無法得償所願,丈夫不能成為她的依靠,那她生下的孩子們就是她以後在夫家的依仗。


    香櫞知道自家夫人一向都有自己的大主意,便不再多說什麽,道:“夫人說的是。”


    “香櫞,你等一會替我去請一個人。”過了一會,胡玉璋又道。


    “那人原來管國公府的一部分采買,後來被二夫人調到庫房去管事,是位姓袁的媽媽。”


    她想要融進國公府,培養自己的根基,首先要有幾塊敲門磚。淞耘院裏她看中的是用紅袖來破局,整個國公府,她則希望這位袁媽媽能幫她破開這公府內院盤根錯節的勢力範圍。


    她是國公夫人的陪嫁,原來能管油水豐沛的采買,想必曾經是極其得國公夫人信任的,且她在這國公府汲汲經營幾十年,一定有自己深厚的根基和人脈。這國公府裏的事情,哪怕一塊磚一坯土,她都一定清楚。


    胡玉璋抬頭看了看周圍的景色,亭台樓閣、鍾鳴鼎食、錦繡簇簇……她沉了沉眼,表情堅毅而堅定,偌大一個宋國公府,她不信她胡玉璋掙不下她的一席之地。


    第二十三章


    他們淞耘院以後可有得熱鬧。


    袁媽媽聽到胡玉璋身邊的人來請她的時候,心裏還有些疑惑。


    她回頭想了想自己最近的差事,整天就守著個庫房,盯著各院的丫鬟婆子憑對牌來取東西,實在不曾出過什麽錯。


    於是便既來之則安之,對進來通報的小丫鬟道:“我知道了,我收拾一番就過去。”


    她進屋認真換了一身衣裳,又走到鏡子前抿了抿頭發,然後才出了屋子。


    香櫞就站在廊下等她,看到她出來,十分客氣的對她屈了屈膝,微笑喊了一聲:“袁媽媽。”


    “是夫人身邊的香櫞姑娘吧,什麽風把您吹到這邊來了,還是夫人要取什麽東西,你將對牌給我看一眼,我立刻給您取去。”


    香櫞含笑:“袁媽媽,我們夫人想請您過去說說話。”


    “這樣啊,那成。我隨姑娘走一趟,聽聽夫人有什麽吩咐。”


    袁媽媽隨香櫞到了淞耘院的正院,胡玉璋並未在花廳接見她,而是直接將她請進了內室。


    她皺著眉,心裏越發疑惑。


    裏麵,胡玉璋正坐在榻上,膝上放著針線筐子,手裏正在做針線。聽到她們進來,抬眼看了一眼她們,將手裏繡了一半的荷包放了下來。


    袁媽媽對她屈膝行禮:“奴婢見過夫人。”


    胡玉璋含笑對她道:“袁媽媽快起來吧。”


    示意丫鬟給她搬了張椅子,香櫞扶著她在椅子上坐下。香溪給她上了盞茶,然後胡玉璋揮了揮手,讓屋裏的其他人都下去了。


    袁媽媽起先被她的客氣弄得有些不知所措,但很快就鎮定了下來,很平靜的坐著。


    胡玉璋對她的鎮定有些刮目相看,又笑著問:“袁媽媽,你來國公府多少年了?”


    “將近三十年了,奴婢原是楊家的下人,自小伺候國公夫人,後來國公夫人嫁到國公府,我也就跟著國公夫人陪嫁過來了。”


    “那你的丈夫是……”


    “外子現管著國公府在燕郊的祭田,姓周,府裏的人都喊他老周。”


    祭田不像其他的莊田鋪子有豐厚的油水,但卻又涉及到孟家宗祠拜祭,算得上重要。如此看來,這位周管事得主家的幾分看重,卻又不算十分看重。


    “你膝下有兒女嗎?都嫁娶了不曾?”


    “膝下有三子二女,大兒子和二兒子都已娶妻,長女已經出閣,就小兒子和小女兒暫還未成婚。”


    袁媽媽不知道她這像是查戶口一樣的是個什麽心思,又笑著問胡玉璋道:“不知道夫人請奴婢來,是有什麽事情吩咐?”


    胡玉璋並不急躁,端起茶盞慢慢的喝了一口茶,放下茶盞,才緩緩的道。


    “袁媽媽,你是府裏的老人,我們明人不說暗話……”說著目光直直的看向她,認真而嚴肅:“我身邊需要一條左臂右膀,你可願意到我身邊來輔佐我?”


    袁媽媽先是震驚,接著心頭大喜,連忙從椅子上站起來,接著跪到地上,認認真真的給胡玉璋行了一個大禮。


    “承夫人看重,奴婢願意。”


    她原以為以後都要在庫房那地方老死了,每天無所事事的盯著各院子的丫鬟來來往往的取個東西,然後登個記。


    但沒想到現在還有這樣一樁好事落在她的頭上,眼前的這個女人是國公府的宗婦,是國公府未來的女主人,且三爺雖還是世子的名分卻早已是一家之主,整個國公府裏在誰身邊服侍能有在她身邊服侍更能有機會發光發熱。


    她還不老,她還能幹,她一身的本事都還沒發揮,她現在心裏有一團熊熊的烈火,直要把它燃燒殆盡才甘心。


    何況,世子夫人陪嫁的並沒有年長的媽媽或嬤嬤,她到了她身邊就是她身邊的第一人。


    袁媽媽再重重的磕了一個頭,誠心誠意的道:“能得夫人信任,是奴婢的福氣,奴婢以後必定對夫人萬死不辭。”


    胡玉璋看著她滿意的點了點頭,心下卻也鬆了一口氣。


    “很好,我會跟母親和二夫人說,將你調到我身邊來伺候,你今日回去拾掇一番,明日就搬來淞耘院吧。”


    “是。”


    “你小兒子若現下身上沒有別的差事,也幫著我在外院辦點事。他若是成器,我身邊的香溪幾個過幾年到了年紀,我總是要在府裏給她們選人家的。”


    袁媽媽大喜。


    ***  ***


    孟二夫人聽到胡玉璋想要調袁媽媽到她身邊的時候,半點不驚訝。


    自知道她陪嫁的人裏沒有年長的媽媽或嬤嬤,她便知道她是要從國公府裏選人做左臂右膀的。她看來看去,也就隻有袁媽媽最合適。


    孟二夫人對來人道:“我知道了,我明天會撥一個新的管事去管庫房,讓袁媽媽隻管安心的去世子夫人身邊伺候。”


    等人走後,她身邊的何媽媽見沒有外人,笑著和孟二夫人道:“這位世子夫人看著真是個厲害的,進門不到半個月,聽說淞耘院的青槿幾個,都讓她身邊的人擠得快沒地方站了。”


    孟二夫人淺笑了笑,但笑意卻並不達眼底。


    厲害是厲害,不過他們這對夫妻,世子的性子已經是夠厲害的了,當他妻子的也這般厲害,兩個人可就未必能過到一起去了。


    這夫妻之間,不是東風壓倒西風,就是西風壓倒東風,隻有一強一弱才能和和美美的過下去。


    更何況,還有一位世子親手嬌養寵大的青槿呢,他們淞耘院以後可有得熱鬧。


    何媽媽對她今日在歸鶴院的事情又很有些不解,道:“夫人今日在國公夫人跟前主動說要將中饋交還給三夫人,我看夫人也不是真心不想執掌中饋,為何……”


    孟二夫人笑了笑,道:“媽媽不明白了吧,我就是知道她一定會拒絕,所以才主動提的。”


    她既是閨閣時候就管著家的人,就該知道她這個剛進門的新媳婦,暫時掌控不了國公府這個大攤子。何況這個時候她更急切要做的,應該是籠絡丈夫,早日生下嫡子。


    孟二夫人繼續解釋:“我一個庶媳,執掌中饋始終名不正言不順,我霸著中饋不放手,那叫沒有自知之明,但我若主動提出交還但三夫人拜托我繼續管著,我那叫受人之托,這才叫名正言順。麵子上的事情,該做的總還是要做的。”


    “還是夫人聰明。”


    過了一會,丫鬟藿香走進來,悄悄的對孟二夫人道:“我看二爺剛剛又往西跨院去了。”


    四宜院的西跨院如今住著仍在禁足的柳姨娘。


    何媽媽道:“這個柳姨娘,禁足在屋子裏仍是不安分。我看這些日子她一時喊病一時又哭哭啼啼說想女兒的,引得二爺頻繁的去她院子,有時二爺是天明才從她屋子裏出來的。我看她說不好心裏打著再懷一個孩子,好讓二爺和夫人放她出來的主意。”


    孟二夫人冷“哼”了一聲:“她想得倒是挺美。”


    “爺想去就讓他去,也省得他有了閑心再納一個妾室進來。”比起再納一個不知性情品行的妾室進來,還不如柳氏好掌控些。


    想到什麽,又抬眼看向藿香:“柳氏的藥都她喝著吧?”


    “夫人放心,柳姨娘至今還以為是二爺找大夫給她開的補身體的藥,讓人每日都悄悄盯著看她喝進去呢。喝了那麽些時日,就是送子觀音下凡,這孩子怕也投胎不到她肚子裏去。”


    孟二夫人點了點頭。


    第二十四章


    “槿兒,你知不知道,我若不放還你的身契,你連國公府的大門都出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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