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槿又對綠玉道:“我讓人打了一個銀的長命鎖,你去讓人取回來吧。”


    到了晚上,孟季廷回了東跨院。


    他像是也在擔憂她會不會心裏不舒服,幾次來觀察她的臉色。


    晚上躺下的時候,他捏著她的耳朵,微慎的說道:“夫人給我生了個嫡子,你……”


    青槿拿下他放在她臉上的手,笑著打斷他:“恭喜爺,終於做父親了。”


    孟季廷看著她臉上的表情,仿佛想在她臉上看出笑意掩藏下的勉強來:“你心裏不會不舒服,不高興?”


    青槿忙道:“怎麽會,夫人是正室,她先生下嫡子不是應當的嗎?”


    “你真這麽想?”


    青槿真心的點了點頭,孟季廷又仔細的看著她的表情,默默的沒有說話。


    青槿實在受不了他一直盯著她觀察,打了個哈欠,側過身去,一邊道:“爺,我不陪您說話了,我困了,您也早點歇了吧。”


    大約是將要天暖的緣故,她提前進入春困,她這些日子總是特別嗜睡,常常剛睡醒就又犯困。


    她頭歪到一邊,沒一會兒就沉沉睡去了,像是任何事情都無法打擾到她的睡眠。


    孟季廷歎了口氣,手伸到她的脖子下麵抱過她,將她攬在懷裏,心裏卻有些失望。


    嫡長子先出世是應該的,不管是為了國公府,還是從她的處境考慮,都是好處優於壞處。但她心裏沒有一點不舒服,那至少表明,他在她心裏沒有那麽的在乎。


    他親了親她的臉,聲音輕輕的:“槿兒,什麽時候你的這顆心,可以完完全全的把我裝進去呢?”


    沉睡中的青槿毫無知覺,自然也聽不到他的歎息。


    孟季廷將下巴頂在她的額頭上,過了一會,也閉上了眼睛。


    青槿第二日去了正院,探望胡玉璋和剛出生的小少爺的,送上她讓人打的那個長命鎖。


    青槿想了很久應該給正院送什麽,想來想去,還是送個銀製的東西最安全。怕銀製的顯得不夠貴重,於是讓人在鎖中間鑲嵌了一塊閃亮亮的雞血玉。


    反正彼此都知道青槿走這一趟,就隻是依規矩行事的麵子情,胡玉璋也不嫌棄她送的禮輕,讓人將長命鎖收了。


    青槿不敢碰小少爺,就隻是站在小床邊看了兩眼。孩子剛會睜眼,還沒張開,但看得出來有幾分孟季廷的影子,但更多的,還是像胡玉璋多些。


    青槿笑著說了一番恭賀的話,丫鬟的茶都還沒來得及送上來,便告辭離開了。


    胡玉璋也沒有留她。


    孩子出生的第三日,按俗禮要請收生姥姥來給孩子洗三。


    洗三那日,宋國公府在產房外麵設香案,供奉催生娘娘、送子娘娘、豆疹娘娘等十三位娘娘,請了親戚世交家的女眷前來給孩子添盆,熱熱鬧鬧的辦了一場洗三禮。


    洗三禮結束後,延平郡王妃惠氏並未隨眾多賓客離開,而是坐到了胡玉璋的產房裏,抱著小外甥與胡玉璋說話。


    惠氏笑著道:“……妹妹將孩子生的真好,看看我們小世子多健康多壯實,手兒真有勁。這孩子一看,就知道將來是有福的。”


    胡玉璋的視線一直隨著她手上的孩子走,臉上帶著笑。


    “你兄長知道你生了兒子,別提有多高興。昨天鬧著要來探望你,我勸他,你剛生產完,哪有精力招待他。且他一個男眷,難道還要進女人生產坐月子的產房。”


    胡玉璋道:“孩子還小,吹不得風。等出了月子,我再請他這個舅舅來看孩子。”


    “我也正是這個意思,要看孩子,也要等你出了月子再說。”


    兩人又笑著說了一會兒話,惠氏傳授了許多照顧孩子的注意事項和技巧,胡玉璋均十分認真的聽了,偶爾想到什麽還會問上幾句。


    這時,香櫞臉上凝重,腳步匆匆的走過來,湊到胡玉璋耳旁悄聲說了幾句話。接著,胡玉璋臉上原本愉悅的表情漸漸的有些淡了下來。


    惠氏見了,將孩子交回給奶娘,問道:“怎麽了?”


    胡玉璋歎了一口氣,道:“東跨院的莊氏,剛剛診出有了身孕。”


    惠氏有些吃驚:“你沒盯著人讓她喝藥?”


    這邊嫡子剛出生,那邊就已經懷上了,這定然不會是剛懷上的,隻能是小姑子還懷著孩子時那邊就已經停了藥,或者幹脆就是一直沒有喝藥。


    胡玉璋沒有說話,微微轉過頭去,看著窗戶的方向。


    她其實早有所感,世子爺雖然日日讓人一碗藥端著進東跨院,大約人人都以為那是避子的涼藥,她卻覺得他大約是舍不得讓莊青槿用傷身體的涼藥的。


    但世子爺不讓她插手東跨院的事,她也插不進手去……她甚至不能拿此去質問世子。


    惠氏想到延平郡王府裏,那個比她的長子還早出生的庶女,心裏有些感同身受的想,這天下的男人,不管多位高權重,都是一個模樣。


    惠氏伸手握了握小姑子的手,對她道:“也是你運氣好,能一舉得男。”若不然,要是側室先生下兒子,以後嫡子不知該如何自處。


    又安慰她:“可見連老天爺都是偏向你的。”


    “那一位雖然有世子爺的寵愛,但你如今有了嫡長子,地位也算暫時穩了。你如今正坐著月子,有些事情還是想開一點,免得月子裏落下什麽不好的毛病。”


    胡玉璋對她淡淡的笑了笑,未免她擔心她,又道了句:“我知道輕重。”


    青槿有孕的消息,讓正院在新生嫡子的喜悅中蒙上一層微小的陰影,同時,東跨院裏的氣氛卻歡快了起來,東跨院出去走起路來都帶了風。


    香溪看著笑著和她們打招呼,然後仰著頭走過的墨玉,忍不住小聲道:“神氣什麽呀,她那肚子不過是剛揣上,我們夫人卻已經是生下了嫡子。”


    香櫞輕輕扯了扯她的袖子,對她搖了搖頭。


    東跨院裏,孟季廷坐在榻上,抱著靠在他身上的青槿,臉上是止不住的喜悅。


    他握著青槿的手,輕輕的責備:“你也太粗心了些,連自己懷了孩子都不知道,近兩個月沒有換洗,你居然也沒懷疑。”


    青槿此時靠在他的懷裏,因為剛吐過,臉上還有些蒼白。


    她以前的月事也有過一時準一時不準的,後麵孟季廷讓人盯著她喝藥調養了大半年,好了許多。這兩個月也不是沒有換洗,就是量十分少,她隻道是身體還沒完全調理好,完全沒有往那處想。


    她早上起床渾身發冷,用早膳時聞到魚片粥胃難受,跟著吐了,也隻當自己是受了風寒。


    綠玉墨玉也沒想到這一茬,也隻當她是病了才報到孟季廷這邊去。孟季廷讓人請了大夫來看,才知道青槿已經有了身孕。


    “你這院裏,還是應當再找個有年紀的媽媽進來服侍。綠玉墨玉雖然盡心,但她們兩個也是姑娘家,許多事沒有經曆過也不知曉。像是這次,她們兩個天天貼身照顧你的起居,竟也沒有注意到你懷了身孕。”


    他輕輕的拂了拂她沾到額邊的碎發,接著道:“懷孕以後的許多事情,該怎麽照顧,有什麽注意的事項,也得要有年紀的媽媽才有經驗。”


    青槿此時沒有什麽說話的力氣,由著他一個人在那裏不停的說。


    孟季廷見她身體虛虛軟軟的,握了握她的手,又柔聲問她:“還難受嗎?”


    青槿搖了搖頭,開口道:“想吃酸的東西。”


    感覺隻有酸的東西才能將胃裏的那股想吐的感覺壓下去。


    孟季廷道:“好,你想吃多少都行,家裏醃的青梅還多的是。”又低頭親了親她,輕聲道:“你起床到現在還沒吃過東西,先吃點東西墊墊肚子,然後再吃酸的東西,不然肚子更難受。”


    青槿也知自己此時不能任性,於是點了點頭。


    孟季廷趕忙讓人去廚房端了吃食上來,親自喂青槿喝了兩口白粥。


    但青槿剛用了兩口,又蹙著眉頭捂著胸口一副想吐的模樣。丫鬟連忙端上盂盆,青槿馬上轉過頭又吐了起來。


    孟季廷放了手裏的碗,輕輕拍了拍她的背,想讓她舒服一些,憐惜道:“吃不下就不吃了,我讓大夫給你開點藥,讓你舒服一些。”


    說著讓人拿他的宮牌去宮裏請擅長照顧孕婦的太醫出來。


    青槿連忙扯住他的袖子,微笑著對他道:“不用了,爺,我聽說懷孕了之後,人人都是這樣的。我歇一下就好了,飯我也會好好吃的。”


    今日正院的小少爺在洗三,她不想這樣大張旗鼓的,搞得好像她和正院正在打擂台,故意要下正院的臉一樣。


    孟季廷抱了她,道:“傻瓜,一切有爺呢。”


    第六十四章


    “畢竟我們槿兒長得這麽好看,孩子像你也一定好看。”


    宮裏孟德妃給娘家的小侄子送了許多賞賜, 又因青槿同時診出有孕,夾雜在給正院厚厚的恩賞裏,也有一份給青槿的微薄賞賜。


    而在那份微薄的賞賜裏麵, 夾雜著的, 有青櫻送來的一個長命鎖和一套嬰兒的小衣服。長命鎖是金鑲玉材質, 上麵刻著代表福祿壽全的桃、石榴、佛手三多紋,中間刻著一個極小的“莊”字。小衣服是天青色的,繡著仙禽祥雲圖案, 男孩女孩都可以穿。


    青槿輕輕的將小衣服捂在胸口,手裏握著那塊長命鎖,想象著青櫻繡它們時的心情。


    宋國公府,嫡子出世,青槿跟著遇喜, 可以算得上雙喜臨門。


    青槿最近害喜的反應嚴重, 因此甚少出門。太醫開的緩解的藥也吃了,但是效果不大,為此孟季廷懷疑太醫的水平, 於是又換了外麵的大夫。也不知道是不是蒙對的,這次開的藥方卻有些效果。


    這日, 青槿正在屋子裏做縫衣裳, 綠玉進來向她傳稟:“姨娘,趙王府的孫側妃來探望您。”


    青槿微有些訝異, 讓人請了她進來。


    孫側妃今日傳了一件海棠紅的大袖衣, 綰高髻, 戴花冠, 冠的兩側斜插了兩支一模一樣的垂落下來的流蘇簪, 極其華貴盛裝的打扮。


    青槿向她微屈膝行禮後, 將她迎了進來,笑著問道:“姐姐今日怎麽有空來?”


    孫側妃慢慢的同她走著,隨口道:“我家王妃要來看望你家夫人和小少爺,我聽說你遇喜了,我說正好,我也來順道看看你。”


    青槿看她穿成這樣,心裏猜想是她跟趙王妃鬧得不愉,心裏有心要跟她打擂台。


    青槿請她在榻上坐下,讓人給她上了茶。


    孫側妃用指尖捏了捏小幾上針線筐裏做了一半的衣裳,問道:“你這是給你家世子爺做的?怎麽不讓你們府裏的繡娘做?”


    青槿點了點頭,道:“我家爺自小習慣了我給他做的貼身衣物,不習慣讓別人做。”


    孫側妃皺了皺眉,道:“矯情。”


    “要是我,不喜歡繡娘做的,就自己光著身子出去。我連給我兒子都沒動過一針一線,別說是男人了。”


    青槿讓人將針線筐拿了下去,笑道:“自小習慣了,不做針線,也不知道怎麽打發時間。”


    “你呀,就是給你家世子當丫鬟當習慣了,得改,別老是他想讓你做什麽就做什麽。”


    青槿笑了笑,沒有說話。


    孫側妃端起茶盞抿了一口茶,說起道:“你們家夫人剛生產完,你這邊就遇喜,對你家爺來說,也算好事成雙了。就不知道你家夫人心裏會不會憋著一股氣。”說著嘴角抿著點笑意,仿佛是在看熱鬧的意思。


    青槿忍不住道:“姐姐可就別來看我們府上的熱鬧了。”


    “好了好了,跟你開玩笑而已。”說著又道:“你這一個跟我肚裏這一個是差不多的時候,以後倒是可以玩到一起去。”


    說著想到了什麽,饒有興致的道:“不如我們玩指腹為婚吧,以後結個兒女親家也挺好。”


    青槿笑道:“姐姐想得也太遠了,萬一我們生的一樣的呢。”


    孩子出生到長大再到談婚論嫁,至少要十幾年,誰知道孩子最後會長成什麽樣,什麽性情,萬一他們彼此不喜歡呢。


    “也對。”孫側妃情緒有些低落的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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