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來了福寧宮之後,男女大防,姑母有意讓我們避開, 我和他接觸的也不多。後來有一天,我記得那是個春天,杏花掛滿枝,開得又好看又鮮豔。我就坐在這裏,坐在這個窗戶前練字, 他站在窗外, 往我桌上扔了一枝新鮮的帶著露水的杏花。他在窗外對著我笑,說今天的春色很好,二公主在宮裏辦賞花宴, 邀請了很多貴女進宮,問我為什麽不出去跟其他貴女一起玩。我說我要練字, 字練不好姑母不讓我出去玩。”


    “那天, 他還和我說了好多話,許多話我都已經忘記了。我就記得他好像感謝了我, 說謝謝我讓姑母將他接來福寧宮, 我在他心裏真是個好人, 是天下最美最心善的姑娘。”


    “他還和我說, 既然我不願意出去賞春, 那他以後每天都給我帶一枝春色。後來, 他就真的每天折一枝杏花插在瓶子裏放在我的窗前,杏花謝了就會折別的花送來。他這樣做一直持續了很久,直到春去,直到春又來。”


    孟貴妃不由笑了笑,可她那笑更像是自嘲。


    “剛十歲的小姑娘,哪裏經得住他一年又一年的撩撥。後來有一天,他在禦花園裏被八皇子的人圍著打。那時候李貴妃得寵,她生的八皇子也最得先帝喜愛,八皇子在宮裏一直囂張跋扈,常常欺負別人。我聽到消息想過去攔時,他已經被打得渾身是傷,八皇子打完了人如了意也帶著人走了。我將他從地上扶起他,明明身上被打得沒有一塊好皮了,但他卻對著我笑,讓我不用擔心。他那時笑得可真醜,可他從身上掏出他一直護在懷裏的一枝杏花,鬆口氣的對我說,幸好花沒壞,這是今春的第一枝杏花。”


    “我那時候真感動,感動到打定主意以後一定要和他在一起,要和他一生一世。從那天開始我每天都在計劃著,等他弱冠後封王,出去建府,我就嫁給他當他的王妃。我的出身,是可以嫁給他當正妃的,我以前也沒想過他想要做九五至尊。後來,朝堂劇變,李貴妃母子身死,姑母為自證清白自裁身亡,幾個皇子都牽涉其中失了先帝的歡心。反而他,從一個不受寵不惹人注目的皇子,漸漸成了在兄弟中說一不二有威望的皇子。”


    “後來,他和我說,他想做太子,想要那個至高無上的位置,這樣他才能給我天下最尊貴的東西。我想,我們兩情相悅,是一體的,他想要什麽,我總要幫他達成的,所以我求父親和兄長幫他。”


    “他很有能耐,有我父親兄長的扶持,還有其他一些世家的輔佐,他真的一步步成了太子,又登基成了皇帝。他在做太子時,先帝為他和符氏賜婚,我為此很傷心,我一直以為我是會嫁給他的。可他和我說,娶符家的女兒並非是他的本意,但先帝賜婚他也不得不遵從,他讓我相信他,他心裏隻有我。現在想來,符氏的祖父當時為中書令,是曆經三朝的老臣,在天下文臣之中享有威望。我家為武,符家為文,一文一武才能保他登基。他娶符氏,從一開始就是他和符家的交易,哪有什麽不得不從。”


    “兄長一直和我說,他這樣的人心中不會有兒女情長,他對我也不是真心的。可我不信,我那時隱隱已經明白,他接近我,或許是為了獲取孟家的輔佐。可我想著,我和他算得上青梅竹馬,這麽多年的情分,就算他心中對我有利用的成分,但對我至少是有幾分真心的。最重要的是,那時的我真的已經舍不下對他的感情。所以,我就一腔孤勇的進了宮,一廂情願的成了他的嬪妾。”


    “你看,我以前多傻啊,而且一傻就傻了好多年。”


    青槿不明白孟燕德為什麽跟她說這些事,訴說她對皇帝的感情,以顯得她害了他們的孩子是多麽可惡嗎?


    孟燕德轉過頭來,看著她,像是知道她心裏的疑惑一樣,問道:“你是不是不明白我為什麽要跟你說這些?”


    默了一會,又接著道:“我隻是想向你坦白,我曾經犯過傻,為了不值得的人做過很多錯事……包括你的姐姐。”


    孟燕德重新轉回頭去,不敢去看那雙與青櫻相似的眼睛,接著道:“你不是一直懷疑是我害死了青櫻嗎?你懷疑得一點錯也沒有,我確實對她下過手。”


    青槿聽到她說起姐姐的死,眼睛瞬間紅了起來,抬頭看著她,忍不住質問:“你為什麽要這樣做,她從來不曾對不起你。”


    孟燕德的睫毛顫了顫,就像在掩飾自己的心虛。為什麽要這樣做?她自己現在想起來當時的行為,也有些不明白為什麽要這樣做。


    她進宮之後,漸漸看明白皇帝是薄情寡義之人,他對她更沒有什麽真心,從前的一切不過是她的自我感動。


    若他對所有女人都如此,她也能勸自己接受。可偏偏,他對青櫻是不同的,他看青櫻的眼神和看她們所有人的眼神都不同,後宮的其他女人包括她都是他為了權力所納,隻有青櫻,是他順著心意想要的女人。可偏偏,青櫻又是她身邊的人,是她在乎的人。


    當她從別人口中得知他和青櫻很早就認識時,甚至早於她和青櫻的相識,她感覺到了背叛,她不明白他們既然早就認識那在進宮之前他們為什麽表現得像是因為她才初次相識的樣子,她對一切都產生了懷疑。


    她懷疑青櫻對她是虛情假意,她懷疑是不是連青櫻來到她的身邊都是皇帝一早算計好的,他們是不是背著她私下早已有了私情,是不是在拿她當墊腳石。是不是在她不知道的地方,他們一直在看她的笑話,嘲笑她的愚蠢。


    她恨及了皇帝,也恨及了青櫻,她那段時間心裏生了魔,心裏的魔鬼讓她想讓青櫻死,用她的死來讓他們兩人後悔。


    她生了惡念,也付諸了行動,她借著照顧青櫻的名義,讓人在她的吃食裏動了手腳。那些東西單看隻是普通的藥材,但是幾種藥材結合在一起,每天通過微小的劑量一點一點的進入的她的身體,久而久之,會讓她的胎兒比別的胎兒長得更快,而讓母體因為供養孩子而元氣不足快速的衰竭下去,而胎兒長得過大又會讓她在生產時難以順利。


    她不知道青櫻那時候是否知道她的動作,她隻是感覺有段時間她總是看著她,她看她的神情同情又悲傷,但卻又像是一無所覺一樣的全然信任她,吃下她讓人送來的所有東西……也或許她從一開始就是知道的,她明明是那樣聰明的一個人,也是最了解她的人。


    她就像是被人操控著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麽的木偶,做下了後來連她自己都無法原諒的蠢事。


    可是,她很快就後悔了。她在某一個早上,在鏡子前看著滿臉陰暗的自己時,突然清醒過來。她質問為什麽會變成這樣,為了一個不值得的男人,她為什麽要將自己變得那樣卑劣和狠毒,連自己視作姐妹的人都下得了手。


    她明明知道青櫻不是那樣的人,她們一起生活了十一年,她明明知道她的善良,知道她不會做對不起她的事。


    她馬上讓所有事情都停了下來,將那個宮女送出宮,她讓信任的太醫給青櫻精心診治和調養。太醫明明也根她說過,她讓青櫻喝那些藥的時間很短,精心調養一段時間,不會對她的身體造成傷害的。可最後,青櫻還是死了。


    “……我到現在也不知道,青櫻的死究竟是不是因為我,是不是我害死了她。”


    青槿早已滿臉是淚,抬頭望著孟貴妃:“我姐姐她一直也很在乎你,她一直把你當做很親的人,你怎麽能這樣對她。”


    她們姐妹被帶回宋國公府之後,身邊沒有其他的親人朋友,姐姐到了孟燕德的身邊,她則待在了孟季廷的身邊。就像她會自然而然親近唯一可依靠的孟季廷一樣,姐姐也一樣把孟燕德視作很重要的人。


    孟燕德流著淚,自我嘲笑了起來:“覺得我特別壞是不是,特別我特別惡毒是不是?”她有些自厭的道:“我也這樣覺得,所以連老天都在懲罰我。”


    青槿問她:“你為什麽要告訴我這些?”


    “沒有為什麽,這些話積在我心裏太久,積的讓我受不了,我需要一個聽眾來聽我發泄。”


    “而且……你姐姐很擔心你,她臨死之前,或許預料到了你在她死後會做傻事,請求我無論你做了什麽事,都讓我要原諒你。你又是兄長放在心裏的人,你們因為我至今沒有和好。我一直都在給兄長惹麻煩,我也想為他做點事情。”


    “我害了你的姐姐,你令我小產失去孩子,我們之間扯平了,我不怪你,這一切都是上天給我的懲罰。”


    “你或許心裏還在怨恨我,可是不管你承不承認,你嫁了我的兄長,又生下了我們孟家的孩子,你姐姐的孩子如今又由我撫養。你莊家和我孟家之間的利益關係已經糾纏在一起無法分割。我孟家榮,你莊家榮;我孟家損,你莊家損。你和我之間,你和孟家之間,都不能再彼此怨恨和傷害,我們需要和解。”


    青槿沒有說話,她也不知道自己還能說什麽。


    她對她心中有愧,但她同樣也無法原諒她對姐姐做的那些事。或許,她對她也一樣。


    她們就這樣彼此站著,不再說話。


    過了許久,孟貴妃臉上的表情已經漸漸平靜下來。她對青槿道:“我讓人送你出宮吧,兄長或許並不會放心讓你在我這裏呆太久。”


    青槿也無法再留著這裏麵對著她,對她屈了屈膝,準備從屋裏出去。


    走了兩步,她停下來默了一會,又突然回過頭來,對著孟貴妃道:“令你小產的藥,不是我下的,那時候我自己也懷著身孕……”


    她昂起頭,忍下眼中的淚,接著說道:“我隻是配合陛下演了一場戲,給了他一個機會,一個他可以對你下手卻沒辦法讓孟家借此發難的機會……可就算我不曾親自下手,我也是幫凶,我不辯解我的過錯,你也可以怨恨於我,甚至為此殺了我以泄心頭之恨。但是,我不後悔,就算重來一次,我還是會那樣做……”


    她沒有辦法信任孟家,如果孟貴妃可以為了皇帝傷害姐姐,假如她生下皇子,她會不會因為覺得姐姐的孩子阻礙了她孩子的前途而傷害他?而孟家,有了孟貴妃所出的親生的皇子,還會在乎姐姐的孩子嗎?


    她很清楚,親疏有別,孟季廷再是答應幫她照顧姐姐,就像姐姐去世的事情一樣,在姐姐和孟貴妃之間,他一定會選擇自己的妹妹。到時就算孟貴妃害死了姐姐的孩子,他除了責怪兩句之外,也不會深究孟貴妃的過錯。


    所以,她隻能讓姐姐的孩子,成為孟家唯一的選擇。


    孟貴妃說她是個惡魔,其實她也是,她的雙手沾滿了一個孩子的鮮血。孟貴妃的報應已經來了,那她的報應呢?或許也會來的吧。


    第九十四章


    孟承暉的抓周禮


    青槿走後, 孟貴妃想著青槿說的那番話,最後嘲諷的笑出聲,不知是在嘲諷自己, 還是在嘲諷皇帝。


    其實那些事她早已有了猜測, 若真是青槿親自下的手, 她也懷著身孕,又怎可能一點事情都沒有。何況,她根本沒有機會靠近過她, 能有機會頻繁靠近她的,隻有皇帝而已。


    她扶著桌子,身體搖搖晃晃的走到榻上坐下,昂起頭,忍下眼裏的眼淚。


    過了一會, 睡在暖閣裏的四皇子醒來後突然哭了起來, 孟貴妃抹掉眼淚,將外麵的宮人叫了進來,對她們道:“讓奶娘將四皇子抱出來給我。”


    宮人對她道是, 過了一會,奶娘將哭得麵紅耳赤的四皇子抱了出來。


    孟貴妃將他接了過來, 幫他擦了擦眼淚, 問他:“你為什麽一直哭,你也在怪我是不是?”


    接著抱起他, 將他哄起來:“不哭, 不哭, 母妃抱抱……”


    四皇子仍是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直到他哭累了, 才漸漸的停了下來, 懶懶的坐在孟貴妃的懷裏。


    四皇子雖然養在福寧宮裏,但孟貴妃卻很少抱他。孟貴妃有時候不敢看他,不敢看他的眼睛,他的那雙眼睛長得太像青櫻了,她看著他的眼睛就會想起青櫻生前看她的眼神。


    但是今天,她看著懷裏的孩子,沒有再回避那雙眼睛。


    她牽起他的手,輕聲道:“以後,我會好好照顧你長大的,像照顧我自己的孩子一樣照顧你……”


    青櫻,我會把你的孩子照顧長大的,疼愛他,保護他。所以,如果可以,你可不可以晚上不要在入我的夢來,不要再用那樣的眼神看我。


    *** ***


    青槿從皇宮裏出來,上了等在外麵的宋國公府的馬車。等進了車廂之後,才看到孟季廷就坐在裏麵。或許是有人告訴他,所以他才來,但不知為何,他來了卻沒有進宮去,就坐在車廂裏等她。


    她頓了一下,才走進去,在他旁邊坐下。


    孟季廷什麽也沒有問她,在她進來後,對外麵駕車的小廝道:“走吧,回府。”


    進了淞耘院,青槿對他屈了屈膝,轉身回了東跨院。孟季廷看著她的背影,並沒有跟著進去。


    純鈞在旁邊問孟季廷道:“爺,您還回延平郡王府嗎?”


    他今日是在陪著夫人、二少爺回延平郡王府時,聽到孟貴妃將青槿召進了宮裏,於是匆匆離開延平郡王府到了宮門處的。


    純鈞以為他會進宮,但他在宮門處猶豫了一下,卻又並沒有進去,而是等在了馬車上。


    提前離席總是失禮的行為,純鈞想著,世子爺或許還要回到延平郡王府去,把席宴吃完。


    孟季廷道:“不了,你幫我多送份禮到延平郡王府去,就說我有急事,今日多有失禮。”說完便回了書房。


    傍晚,胡玉璋抱著孟承暉回來時,臉上的表情並不大好看。跟著她身後的丫鬟下人相互對視了一眼,都有些惴惴然。今日世子爺在延平郡王府提前離席讓夫人失了麵子,都知道夫人在為此不快。


    延平郡王府裏,胡惟瑞則在胡玉璋走了之後,同樣氣得摔了手裏的杯子,罵道:“這個孟季廷,端得是天王老子的架子?想來就來,想走就走,還有沒有將我延平郡王府放在眼裏。”


    惠氏讓人收拾了地上摔碎的杯子,勸他道:“王爺還是消消氣,世子爺或是真的有急事才提前離席呢。”


    “什麽急事,不就是為了他房裏那個姨娘。別打量我沒聽到他身邊那個隨從悄悄跟他說了什麽,他怕他那個妾室在宮裏被他那個貴妃妹妹弄死了所以才匆匆的走的。”


    接著又恨道:“她那個妾室不是得罪他們家,已經失寵了嗎。”雖然他不知道她具體是因為什麽得罪的孟家,但:“那小狐狸精果然手段了得,這麽快又把男人勾得隻把眼睛放在她身上了。”


    又責怪胡玉璋:“妹妹也是,早跟她說過,趁著孟季廷跟那個莊氏失和,放兩個姨娘到孟季廷身邊,讓姨娘幫他把男人籠絡住。看看現在,又白白便宜了那個姓莊的。從前未出閣時,我還說她聰明過人,沒想到一嫁人,連腦子都變笨了。”


    惠氏心道,女人的聰明才智,也要看男人能不能讓她有機會發揮。宋國公世子可不是別人,小姑子的手段在他眼前未必夠看的,小姑子就是想發揮,未必能在他眼皮子底下發揮出來。


    胡惟瑞又恨恨的道:“我遲早想個辦法,把莊氏那兄妹兩摁死了,讓他們再玩不出花樣來。”


    被人惦記的青槿站在高幾前給蘭花澆水,然後“阿嚏”的打了聲噴嚏。綠玉拿了件厚大麾披到她的身上,對她道:“姨娘,您是不是受涼了?”


    青槿對她搖了搖頭,道:“我沒事。”


    轉眼就是二月初二,孟承暉滿周歲。


    國公府裏給他辦了一個抓周禮,請了世交親友前來吃席和觀禮。


    抓周時,穿了一身新衣的孟承暉被放在寬大的大案上,爬到擺放了印章、經書、筆、墨、紙、硯、算盤、銀子、金子等物的案頭前,伸手抓起了一枚底紅身黃的黃玉印章。


    青槿跟著站在一側,聽著周圍的賓客歡笑起來,誇孩子:“二少爺真機靈,長大後必乘天恩祖德,如父親一樣官運亨通。”


    她看著跟著笑了起來,她有些好奇起來,不知道等她的雍兒抓周時,會抓到什麽。


    孟季廷在孟承暉抓周玩之後,慈愛的微微一笑,伸手摸了摸孩子的腦袋,沒說什麽。


    墨玉陪著青槿在旁邊看,倒沒覺得有什麽意思。一般這種抓周禮,大人都會提前訓好孩子讓他抓什麽,剛剛二少爺這爬過去伸手一抓就是印章,對其他的東西看都不看一眼,一看就是提前教過的。


    胡玉璋臉上很高興,等抓周結束了之後,笑著抱起兒子,孩子抓到的印章也就隨手給他拿在手裏玩。


    胡玉璋笑著對孟季廷道:“暉兒以後,若真的有爺一半的足智,我便心滿意足了。”


    孟季廷道:“他是孟家的子孫,當要青出於藍,比我更出色才算好。”


    周歲宴結束之後,延平郡王夫婦留在了正院。


    胡惟瑞伸手抱起外甥,高高舉起,哈哈笑起來:“我們暉兒今天可真棒,伸手就抓了印章,以後肯定要學你父親一樣執掌大權。”


    孟承暉現在大了有些認人,被胡惟瑞舉著並不高興,踢著腿掙紮的往母親的方向看,伸手“嗯嗯”的要母親抱。


    胡惟瑞捏了捏孩子的臉,故意道:“我是你親舅舅,怎麽不肯和我親近。我最疼你,以後可要好好和我親近。”


    胡玉璋道:“孩子還小,不懂事,兄長別去嚇他。”然後讓兄長把孩子給她。


    胡惟瑞看著這個小外甥,這個小外甥以後是要承襲宋國公府的爵位的,真是越想越看越覺得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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