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廷哥哥……”


    孟季廷笑了起來,將她緊緊的抱在懷裏。


    “以後私下裏的時候,你就這麽叫我。我喜歡聽,槿兒,我總希望我們的關係能夠更親近一點。”


    青槿笑了一下:“難道我們現在關係不親近嗎?我們都生了兩個孩子了。”


    孟季廷撫著她的眉毛,隻是對著她笑。身體再親近,但她的心扉並沒有完全對他打開。


    他的身體有些燙得有些發熱,青槿嫌熱,想從他懷裏掙脫出來。結果他卻更緊的抱住了她,對她道:“別動,讓我抱一會。”


    因為在孝期裏,許多事情不能直接做。剛剛他一直在照顧她的感受,其實自己並沒有疏解多少。


    青槿猶豫了一會,拉起被子蓋住了自己的頭。


    第二日早膳的時候,墨玉看到青槿精神有些懨懨的,像是沒有睡夠一樣,食欲也不好,喝了小半碗的燕窩粥就放下了碗。孟季廷的精神卻很足,仿佛過了一晚上,吃了神仙藥一樣的精神氣爽。


    墨玉見青槿吃得太少,便對她道:“姨娘,今天有您愛吃的酥油鮑螺,您吃一個。”,說著給她碟子裏夾了一個。


    青槿對她搖了搖頭,沒有說話。


    孟季廷手裏抱著孟毓心,正用勺子喂她吃燕窩粥,聞言看了她一眼,轉頭吩咐墨玉道:“去煮碗雪梨水,加點蜂蜜,然後端給你們主子喝。”


    墨玉道了聲是,然後就出去吩咐去了。


    孟季廷今日休沐,不用當值,吃過早膳後,兩個人抱了孟毓心在榻上玩。


    孟毓心對今天沉默的母親感到有些疑惑,明明往常她都會陪她說話的,蹲在她的身側,抬著頭看著青槿,一直喊“娘娘”。


    青槿對著她笑,將她抱在膝蓋上,低頭問她:“心兒怎麽了?”,一出口嗓子卻有些沙啞。


    孟季廷小聲的問她:“真傷到了?要不要找個大夫來瞧瞧?”


    青槿瞪了他一眼,拿了孟毓心平時玩的九連環扔到他身上。


    半躺在床上的孟季廷笑了起來,伸手拉了她的手道:“昨晚上可是你自己找罪受。”


    孟毓心還以為父母兩個人在玩鬧,坐在母親的懷裏,鼓著掌咯咯的笑了起來,還伸著手讓父親把九連環給她,等她拿到手之後,也學著母親的樣子往父親身上扔,扔完就繼續咯咯笑起來。


    孟季廷伸手捏了捏閨女的鼻子,道:“閨女,幫你娘一起欺負爹爹?”


    孟毓心眨了眨眼睛,爬到父親身上去,學著他捏她鼻子的樣子,兩隻手往他鼻子上塞去……


    七月二十三是孟毓心周歲。


    雖然不能慶祝,但孟季廷還是讓人在東跨院裏擺了一張大方案,上麵放滿了抓周所用之物,將孟毓心放到了桌子上,讓她自己去抓。


    孟承雍在旁邊湊熱鬧,把自己的小玩具全部放在了上麵,對孟毓心道:“妹妹,你抓那把劍,那把劍好看,還有那把弓……”


    最後,孟毓心在一堆金銀珠寶、文房經卷、秤尺刀剪、彩緞針線等物中,一把抓起了孟承雍放在上麵的一杆小紅纓槍。


    鄭媽媽見了,笑著道:“我們四小姐長大了,難不成要當個女將軍。”


    青槿見閨女拿到了紅纓槍後,就扯著上麵的紅纓玩,心想大概隻是因為紅纓的顏色鮮豔,她覺得好看而已。


    孟承雍笑著抱起了心愛的小女兒,捏了捏她的鼻子道:“我們心兒隻管無憂無慮的長大,一輩子安樂無虞,上戰場打仗、掙前程這些事情,自有我和她的兄長們。”


    孟毓心的生辰過後,接著很快就到了冬天。


    這些日子倒是發生了一件事,成了上京茶餘飯後的談資。


    大理寺卿林大人家中,其小兒媳與丈夫吵架時,錯手殺死了丈夫新寵的一位西梁美人。


    哪怕是個家奴,主人家也是不能隨便要人命的,否則就算逃脫得了人命官司,在言官那裏也夠喝一壺的,更何況這個西梁美人不是家奴,是皇帝賞賜下來的人。殺了皇帝賞賜下來的人,那是藐視天威。


    而林大人家的小兒媳不是別人,正是崔賢妃的妹妹崔婼。林大人家也不是別家,與宣靖侯府是姻親,其夫人出自宣靖侯府,是崔婼嫡親的姑母。


    大理寺卿位居九卿之首,宣靖侯府又受皇帝重用,他們兩府上的事情自然受人關注。崔婼錯手殺人時,房間裏勸架的丫鬟小廝有很多,因此看到的人不少,當時發生的事情,沒多久就傳開了。林大人就是想包庇家裏人也包庇不了,何況大理寺卿本就是掌折獄、詳刑、鞫讞之事的職官,若包庇此事,隻會越加受到言官的彈劾。林大人隻好穿了官服,馬不停蹄的向皇帝請罪。


    天氣寒冷,孫側妃來宋國公府給兒子送衣裳時,順便到青槿這裏閑聊起了這樁八卦。


    孫側妃一邊吃著瓜子,一邊抿著嘴笑:“……我聽聞這位崔二小姐嫁的雖然是自己的表哥,成親至今也有三四年了,但是夫妻兩人感情並不好。崔二小姐嫌棄這個丈夫,不大肯讓他近身,還給林三少爺立了規矩,一個月隻能進她的房門一天。”


    “她不肯讓丈夫近身,又不肯讓丈夫納妾,每次丈夫近親別的婢女或姑娘時,又在府裏喊打喊殺的,將林大人和林夫人氣得夠嗆。林大人、林夫人每次要教她規矩時,她言必稱‘我母親是大長公主、我姐姐是賢妃娘娘、我父親的陛下信重的宣靖侯,你們誰敢罰我’,讓林夫人這個親姑母都對她都有了意見。”


    青槿正在低頭喂孟毓心吃點心,聞言抬起頭來。她想起了幾年以前府裏辦菊蟹宴時,那位崔二小姐私自跑到孟季廷的書房外麵攔住他跟他訴衷情的事情,不由的笑了笑。


    那位崔二小姐一看就是位被寵壞了的侯府小姐,任性且膽子大,孫側妃說的那些,的確是她能做得出來的事情。


    青槿有些好奇的問道:“那位林三少爺身上無官無職,按理說他應該分不到西梁美人,那他身邊的西梁美人是哪裏來的?”


    “林大人賞給兒子的卑。”


    林大人是大理寺卿,皇帝給臣子分美人時,自然沒有忘了他。林大人領回來後,自己沒用,隨手就賞給了自己的小兒子。孫側妃甚至有些懷疑,林大人就是故意想惡心這個小兒媳婦的。


    而林夫人呢,雖然是崔婼的嫡親姑母,但這麽一個漂亮的異域美人,不能打不能殺,放在兒子房裏當然比放在丈夫房裏好。何況林三少爺是她的親兒子,雖然她自己嫌棄這個小兒子不成器,但是別人嫌棄的時候她也不會舒坦了。崔婼整天嫌棄自己的兒子,林夫人對這個侄女也不滿已久,也有心想讓她吃一點教訓。


    林三少爺本就是喜好美色之人,從前他稍微親近一下身邊的侍女,崔婼就領著人上門對侍女要打要殺的,甚至還曾打死過一個丫鬟,隻是被林家永用丫鬟突發惡疾過世的理由,又給了侍女家裏人一筆銀子,才將事情遮掩過去。崔婼如此鬧,府裏的侍女全都不肯再讓林三少爺近身,林三少爺本來也不是硬氣之人,對崔婼又恨又怕,更加拿她沒有辦法。


    這次的西梁美人,先是陛下所賞,又是父親所贈,林三少爺終於沒有了顧忌。而崔婼卻沒將這個西梁美人放在眼裏,知道後像往常一樣領了人殺上門,表示要打死這個賤人。


    林三少爺在她上門時,終於硬氣了一回,對她道:“……我告訴你,這個是陛下賞賜的人,你打死了她,就是藐視天威,你自己吃不了兜著走不說,你崔家也不會好過。”


    崔婼拿了匕首上前,表示:“既然如此,那我就先閹了你。”


    崔婼不過是想嚇唬他一下,但林三少爺按照自己對這個表妹的了解,卻認為她真的能作出閹了他的事,於是趕忙要躲。


    兩個人在屋子裏你追我趕,最後扭打在一起,丫鬟和小廝勸駕都沒用。林三少爺被她抓得頭發淩亂,臉上好幾條血痕,最後躲到那位西梁美人身後去,指著崔婼罵:“你這個惡婦!”


    崔婼讓他若是個男人就從女人背後出來,拿著匕首上前往西梁美人身後的他身上刺去,逼得林三少爺將西梁美人擋在前麵然後左右躲閃。夫妻兩人對罵起來,崔婼不小心踩到了他們剛剛扭打時弄掉在地上的一支毛筆杆上,腳底滾了兩下往前傾倒。


    三個人疊小山似的一起倒下時,崔婼忘記了手裏還拿著一把匕首,想用手扶著西梁美人穩住身體,結果匕首如此巧合的就紮在了那名西梁美人的心口上。


    血汩汩的流出來,那名連中原話都不會說的西梁美人就這樣睜著大大的眼睛死了,血流到了林三少爺身上,將他嚇得魂飛魄散。


    在林三少爺和崔婼吵起來時,丫鬟因為勸不住架早就去請了林夫人,林夫人從門口進來時,看到的就是匕首紮在那個西梁美人胸口,而崔婼的手在握在刀柄上,她嚇得驚呼出聲,又趕緊的捂住嘴巴,不敢相信的看著這一幕。


    第一百二十三章


    “賢妃妹妹又在脫簪請罪啦?”


    皇宮裏, 勤政殿外。


    崔賢妃脫掉釵環首飾,素顏白衣跪在了地上,對著裏麵的皇帝大聲請罪道:“……是臣妾沒有約束好家妹, 令其犯下大錯, 請陛下責罰。”


    裏麵皇帝坐在桌案上批著折子, 像是沒有聽到一樣,臉上麵無表情,既不讓人出去叫起, 也不說話。


    這時,孟貴妃領著一堆宮人內侍從遠處走了過來,看見跪在地上的崔賢妃,不由的用手輕捂著嘴巴笑了出來,“喲”了一聲, 對崔賢妃道:“賢妃妹妹又在脫簪請罪啦?我說你崔家也真是的, 今天一件事,明天一件事,都得你來脫簪請罪, 我看該吩咐尚宮局,妹妹的珠釵首飾都不用做了, 反正做了也沒機會戴。”


    崔賢妃抬頭看了她一眼, 聲音微冷道:“自然是比不得姐姐的娘家,宋國公運籌帷幄, 馳騁疆場, 剛平定西梁之亂, 立下赫赫戰功。聽聞在雍州, 從百姓到將臣, 人人都知宋國公的功勞, 卻未必知道陛下的君恩。”


    這是諷刺她孟家擁功自持?孟貴妃抬了抬眼,並不在意。


    孟貴妃看了看勤政殿的大門,又道:“看這樣子,妹妹還要在這裏跪上許久。”


    “哦,對了。路上遇見三皇子,他跟宮人鬧著要找母妃,我看他可憐,便將他帶來了。”


    她說完,將身體微微側開,崔賢妃果然看到了她的身後,由宮人牽著的三皇子。那宮人是她宮裏照顧三皇子的宮人,此時臉上惶恐不安,又小心翼翼的看著崔賢妃。


    三皇子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陣仗,此時惴惴不安的看著一身素衣素服跪在地上的母親,又害怕又驚慌的喊了一聲:“母妃……”


    他想上前又不敢,最後隻敢往身邊的宮人身上躲。


    崔賢妃自知自己這個樣子是把孩子給嚇倒了,目光憤恨的看著孟貴妃,聲音有了些顫抖:“貴妃娘娘,大人的恩怨,何必牽扯孩子。”


    孟貴妃摸了摸頭上的簪子,一副不以為意的模樣,道:“哦,那下次就請賢妃妹妹少在我的泰兒麵前說些有的沒的,總不能你的孩子是孩子,我的孩子就不是孩子了。”


    她說完便不再理她,轉身對勤政殿外站著的內侍道:“進去通報一聲,就說本宮求見陛下。”


    裏麵皇帝剛放下一本折子,有些頭痛的揉了揉額頭,這時外麵內侍進來通報道:“陛下,貴妃娘娘求見。”


    皇帝問道:“她有什麽事?”


    “娘娘說,是有關四皇子的事情要與陛下商議。”


    皇帝默了一會,才對內侍道:“讓她進來吧。”


    等一身盛裝的孟貴妃進來時,皇帝才發現,自己好像已經很久沒有見過孟貴妃了,此時見到,甚至都有了些陌生。


    自從謝美人的事情發生後,孟貴妃逐漸在皇帝跟前失寵,而孟貴妃仿佛也不再尋求皇帝的恩寵,無事極少在皇帝跟前露麵。但靠著家世和膝下養了四皇子,孟貴妃坐穩一宮主位,就算沒有恩寵,宮中也無人敢小看她。


    她對著皇帝屈膝行禮:“臣妾見過陛下。”


    皇帝想起剛剛立下軍功,朝中風頭正濃的孟季廷,從桌案上緩緩走了下來,握著她的手親手將她扶了起來,含笑道:“快起來吧,燕德,你與朕之間不用這麽多禮。”


    孟貴妃垂著眉看著他握在她手腕的上的手,忍住胸口的惡心,也忍住想將他的手甩開的衝動。


    皇帝牽了她,一起到旁邊的椅子上坐下,然後才開口道:“燕德找我,是有什麽事?”


    孟貴妃也不想跟他繼續客氣寒暄,隻想把事情跟他說完好早點回去,便直接進入話題道:“陛下,泰兒翻過年就四歲了,是不是該請個先生讓他跟著先生讀書了?”


    皇帝摩挲著手中的扳指,臉上的表情未變,問道:“燕德心裏,是否已經有了好的人選?”


    孟貴妃淡淡的笑了笑,道:“臣妾心中的確有一個人選,是翰林院檢討王大人,他是上一屆殿試中的二甲第一名,陛下欽點的傳臚。”


    皇帝記得這個人,還知道他與孟家走得頗近,對孟季廷甚有賞慕之意。


    孟貴妃看著陷入沉思的皇帝,問道:“不知陛下以為如何?”


    皇帝的食指輕輕的敲著扳指,對孟貴妃道:“泰兒的老師,朕心裏已經有了別的人選。”


    孟貴妃臉上似有小小的失望,問道:“不知是哪一位?”


    “燕德應當認識,孫良宜,上一次殿試中的探花郎,學識比你看中的王易要好。他在入仕之前,好似還在你宋國公府的族學做過多年的先生。”


    孟貴妃臉上有些不自在的笑了笑,道:“孫大人好是好,但聽聞陛下對其已有重用,命其負責纂修先朝實錄記。若再讓其擔任訓導泰兒之責,恐會過於勞累孫大人。”


    “纂修先朝實錄記又不是一天兩天便能成的,何況翰林院中還有編修、典籍協助他。讓他兼任泰兒的老師,朕想孫良宜當得起這樣的重任。”


    孫良宜是皇帝早已想好的人選,他雖在宋國公府的族學做過多年的先生,但自入朝以來,獨來獨往,不管與宋國公府還是其他朝堂勢力都牽涉甚少,既非宋國公府派係的人,也非其他派係的人。他很欣賞他的才華,用他做泰兒的老師,正合適。


    孟貴妃臉上淡淡的道:“既然陛下心中已經定好了人選,臣妾也沒有什麽好說的。”


    皇帝又道:“等過完年,就讓泰兒正式前往文華堂由孫良宜教他讀書吧。”


    “是。”


    說完四皇子先生的事情,孟貴妃轉而又說起門外跪著的崔賢妃,為她求起了情,笑著道:“臣妾進來時,看到賢妃妹妹在外麵跪了許久。林三少夫人雖然藐視天威,錯手殺人,但林三夫人已經出閣多年,這錯怎麽算也算不到賢妃妹妹的頭上,陛下不如讓賢妃妹妹先起來。”


    “賢妃妹妹畢竟是一宮妃位,讓宮人內侍看著她這樣跪在外麵,也有損她的顏麵。何況臣妾進來時,三皇子也在。”


    皇帝看著她,臉上似笑非笑:“沒想到有一日,燕德也會為賢妃求起了情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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