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王點了點頭,對孟季廷道:“這件事倒是真的,因為這件事,皇兄還杖殺了不少勤政殿的宮人內侍,連黃安都受了訓斥。近兩年皇兄脾氣暴戾,常有幻覺,宮中為此被皇兄處死的宮人內侍不少,他隻信任周善父子。”


    說著趙王又恨起來,道:“周善為了討好皇兄讓自己重新起複,進獻了那不知從哪裏弄來的丹藥。皇兄常出現幻覺,就是從他沉迷於丹藥開始的。這個周善真的是該死,這麽多年,皇兄待他周家不薄。”


    青鬆又接著道:“還有個不好的消息,嶽父被革職之後,殿前司由副指揮使韓庶統領,而韓庶現在已經投靠了崔家。”


    “如今侍衛司、殿前司兩衙禁衛均在崔家和符家的掌控之下,皇城司明哲保身,皇兄如今的處境恐怕十分危險。”趙王心中十分擔心。


    徐大爺沉思道:“你說這崔家和符家現在究竟想幹什麽?”


    趙王瞪了他一眼:“這不是很明顯嗎?他們想要謀反。”


    “我知道,這麽明顯的事情我難道看不出來。我是想問,她們謀反必是想要擁立三皇子,但她們準備如何扶三皇子登基。”


    “就算他們掌控了侍衛司、殿前司,但他們並不掌握其他地方兵權,沒有陛下的傳位昭書,三皇子登基名不正言不順,他們就不怕各地方軍群起攻之,三皇子這皇位又能坐穩幾天。”


    孟季廷道:“矯造傳位昭書。”


    孟季廷皺起了眉,突然想起了西梁和北羅最近的異動,又緩緩開口道:“矯造傳位昭書的同時,若邊境又突然起了烽煙,拖住了地方軍回京的腳步呢?”


    趙王等人都很快反應過來,驚訝的望著孟季廷:“你是說他們跟外族勾結?”


    孟季廷點了點頭。


    “近半年,西境和北鏡的布防圖接連被泄露,西梁和北羅均在我邊境有所異動。我回京之前,雍兒在大燕和西梁交界的地方,剛截獲了一批西梁士兵扮成沙盜運送的兵器,這批武器卻是從我大燕流出去的東西。”


    趙王拍著桌子大罵:“這些人,連勾結異族這樣的事情都幹得出來,若讓他們執掌了我大燕,我大燕的百姓哪裏還有好日子過,崔家和符家應該全部拖出去誅九族,寫在史書上受萬世唾罵。”


    盧垌閉著眼沉思,跟著又緩緩的睜開了眼睛,道:“假如我是崔家和符家,如今侍衛司、殿前司已在我的手中,皇宮內外和陛下亦在我的掌控之下,孟大人手上有兵權但卻遠在邊境,遠水救不了近火。用聖旨將大人召回京中立刻困住,然後矯造聖旨擁立三皇子登基。同時與外族裏應外合,讓邊關起戰事,拖住地方大軍。再狠一點,在打仗時扣下軍餉糧草,讓他們空著肚子去打仗,損耗大人的兵力。等戰事打完,三皇子登基早已成了既定的事實,將士疲憊,大軍消耗過甚,甚至大軍還能剩下幾人都未可知,到時就算是神武軍,也已經無力回天。”


    “但現在,崔家和符家並沒有動大孟大人,其中他們必還是少了什麽東西,使得他們暫時無法這樣做。”


    隻是他現在還猜不透,他們現在還在擔憂什麽而不敢動手。


    趙王看向孟季廷:“不管怎麽樣,現在要解京中之困,我們手上得有兵。”


    “我已經寫信讓人快馬加鞭送到雍州,讓張尉帶三萬人喬裝成普通人先悄悄回京。至少這一來一回,少說也要二十日他們才能到達上京。”


    趙王忙道:“就三萬人怎麽夠,周家控製的侍衛司就有五萬人,再加上殿前司的人,我知道你有能耐,但也不能這時候冒險。”


    孟季廷看著趙王道:“我隻能分出三萬人來,近幾年西梁兵力增加,少了這三萬人之後,神武軍的兵力已經是略少於西梁。且我不在西梁坐鎮,那裏僅有雍兒和其他將領,雍兒這幾年雖然學得快,但並未真正上過戰場,經驗不足。若萬一西梁真與崔家等人勾結,趁上京內亂入侵大燕,鎮守西境的神武軍若是兵力不足,西境會不穩。”


    青鬆這時候道:“或許殿前司的人可以一用。”


    他看著眾人道:“殿前司雖然現在由韓庶統領,但他在殿前司的根基不如嶽父,並不能完全掌控整個殿前司,真正能忠心聽命於他的人不足三成。我這些年在殿前司培養了一些自己的人手,這些人聽命於我,可以為我所用,但是數量不多。要真正能說得動殿前司的人棄暗投明,還得嶽父出馬。但嶽父現在有心明哲保身,並不想牽涉進皇位之爭,以免給張家招來殺身之禍。”


    “我可以再去勸勸我嶽父,若有他的襄助,國公爺的人,再加上殿前司的人,與周善父子手上的人手便基本可以持平了。”


    一眾人在書房裏,一直商議到傍晚的時候才散去,出去之時每人臉上都是一臉的沉重。


    剛剛眾人商討之時,青槿並不方便插話,此時眾人走後,青槿站在孟季廷的身邊,問他道:“爺真的有把握解如今京中的局勢嗎?”


    孟季廷回過頭來,笑著問道:“怕嗎?”


    不知道為什麽,青槿總是對孟季廷很有信心,笑著對他道:“有爺在呢。”


    孟季廷伸手將她抱了抱:“放心,有我在。”


    青槿點了點頭,又道:“不過我在想,究竟是少了什麽,讓崔家和符家有所顧忌。畢竟這京中的局勢,拖得越久對他們越不利。”


    孟季廷也在想,但暫時還沒想出來。


    同一時間,皇宮裏。


    周善坐在崔賢妃的身側,將宋國公府最近的動向告知了她。


    崔賢妃點了點頭,抬起下巴看向遠方,表情嚴肅起來。她看了一眼端坐在她身側的三皇子,目光又堅定起來。


    他們既然已經走到了這一步,就隻能一條道走到黑,勤政殿的龍椅就在跟前,現在任何人都不能叫她放棄。


    崔賢妃又想起了躺在勤政殿裏昏迷不醒的皇帝,以及至今還未找到的東西,又略有些煩躁起來,問周善道:“東西還沒找到?越拖下去對我們越不利,等孟季廷將神武軍全部弄回京都來,到時候我們可全部都玩完。”


    周善道:“娘娘擔心什麽,神武軍全部回了京,西境誰來守,如今西梁軍就在邊境虎視眈眈,以孟季廷的為人,他不敢將西境撂下不管。”


    周善算了算,孟季廷最多也就敢派二三萬人回京,但他侍衛司卻有五萬人,再加殿前司的人,他並不忌憚。


    “我從今日起會讓人在城門處加強防備,防止有人混進京來。”


    三皇子這時候對周善十分親近的笑了起來,道:“周大人,我和母妃可全都靠您了。”


    周善對這位未來要擁立的天子還是十分客氣的,拱手客氣道是,並道:“請殿下放心。”


    跟著又說起道:“你說真是神了,原本好端端的在勤政殿放著的東西,突然就不翼而飛了。我將整個皇宮都翻過了,連井裏都讓人下去打撈,就是沒將這東西找回來。”


    崔賢妃道:“能接觸到東西的人除了咱們,就隻有黃安,我看黃安這個人也並不完全可信,若不是我們現在還需要他,不能得罪,真應該將他綁起來好好審問。”


    原本按照他們原來的計劃,用聖旨傳孟季廷獨自回京,等他一回京就派人將他和宋國公府困了,跟著矯造聖旨,讓皇帝提前禦殯歸天,讓三皇子持聖旨登基。此時再與西梁、北羅裏應外合,讓他們趁機進犯,將孟家的勢力全部困住在邊境。到時不管文武百官服不服,他們手上有遺詔,手上有禁衛在手,他們隻要還想活命,就得跪下來對著她的兒子高呼“萬歲”。


    隻要她的兒子能順利登基,大燕丟幾個州池算什麽。


    可是所有的計劃都趕不上變化。


    崔賢妃有些焦慮的道:“總之,還是快點找,一定要盡早將東西找到。”


    周善道了聲是。


    莊青鬆回到家中之後,將在宋國公府商議的事情與張銀珠說了,他對張銀珠道:“我想回一趟張家,再勸一勸嶽父。”


    莊家是四皇子生母的母族,如今跟四皇子、跟宋國公府早已都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這其中的輕重張銀珠自然能明白。


    她對丈夫道:“我陪你一起去,你的話父親未必能聽,但他自小疼我,或許我的話他還能聽進去一兩句。”


    青鬆對她點了點頭,然後夫妻兩人交代了家裏的仆婦好好照顧孩子,不要讓他們出去亂跑之後,便乘著馬車一起到了張家。


    張家此時安安靜靜的,張銀珠一路進來都沒有看到自己的兄嫂,然後便是父親身邊的小廝出來將他們請到了書房。


    裏麵張麟背著手站在窗戶前,心裏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聽到青鬆和張銀珠進來的聲音,轉過頭來,看著他們聲音溫和的道:“你們來了?”


    青鬆和張銀珠對他行禮問安之後,也不廢話,直接說起了正事。


    張銀珠道:“我知道爹爹想要明哲保身,但是爹爹,從您將我嫁給夫君開始,您想要置身事外就已經不可能了。莊家是四皇子生母的娘家人,張家與莊家是姻親,莊家與孟家又是半個姻親,孟家又是四皇子養母的母族,不管父親再如何明哲保身,崔家和符家甚至三皇子都會將你視為孟家一派的人。爹,一榮俱榮一損俱損,您已經脫不開身了。”


    張麟歎了口氣,看著如今已經為人母的女兒,開口道:“珠兒,從你進來家裏開始,你就沒有發現家裏有什麽不一樣的地方嗎?”


    張銀珠想了一下,道:“大哥和嫂嫂不在?”


    若是從前,她回娘家,她那位長嫂早走到她跟前來,夾槍帶棒的說上她幾句了。


    張麟道:“你兄長和嫂子不是今天不在家裏的,是已經有十餘日不在家裏了。七日前,韓庶讓人送來了一個包袱來,裏麵裝著你大哥出門時穿的衣裳,還有你嫂嫂身上戴的首飾。”


    青鬆忙道:“嶽父,您是說兄嫂在他們手上?”


    張麟對著他們點了點頭,又道:“你們大哥雖然不成器,但他畢竟是我唯一的兒子,我不能不顧他。”


    青鬆和張銀珠相互對視了一眼,一時均不知道該如何。


    張銀珠低下頭來,猶豫了許久,最終還是抬起頭來,對父親道:“爹爹,我說這些話,你或許會以為我是因為與大哥感情不好,所以見不得他好。但是,您想想,就算您置身事外,崔家和符家的人就真的能放過他嗎?若崔家和符家真的成功擁立三皇子登上了皇位,我們這些被他們視為四皇子和孟家一係的人,下場會如何。到時別說是兄長,就是整個張家,包括幾個侄兒侄女,還能不能保住命都不好說。”


    “我們若是製止了崔家和符家的謀逆之舉,說不定反而能救回大哥和大嫂。”


    張麟沒有說話,臉上猶豫。


    夫妻兩人最終還是有些失望的出了張家的,在馬車之上,青鬆勸張銀珠道:“也別怪嶽父,畢竟無人能舍得下親情。”


    張銀珠點了點頭,對青鬆道:“讓父親再多想一想,其中的輕重他其實是能想清楚的,他如今是對大哥關心則亂,過幾日我再回來勸一勸他。”


    青鬆點了點頭,然後讓小廝駕車回莊家。


    因崔家和符家防備孟季廷,周家加強了皇宮和京中的防衛,京中的局勢一日緊張過一日。


    從孟季廷回京之日起,上宋國公府的門的各位朝中大臣也是絡繹不絕,這些人大多數是不滿此時崔家和符家的,人人臉上均是沉重。


    孟季廷除了在家見人,有時候也要出去做事,青槿常常一日到頭都見不著他的麵,也不知道他去了何處。


    就連胡玉璋待在宋國公府中從未出去,也感覺到了這種緊張局勢帶來的氣氛。


    孟季廷如今完全將孟承暉當成一個大人對待,在府中與人商議事情時都會將他留在身邊,有時候也會吩咐他做一些事情,胡玉璋偶爾能從兒子口中聽到一兩句外麵的事情。


    孟承暉與母親的感情深厚,特別是在父親離京的這些年,母子兩人相互依持,感情越發親近,所以許多事情孟承暉並不瞞著母親。


    他臉上亦帶著擔憂,與母親說道:“父親寫信給雍州的張伯伯,讓他帶著三萬人馬回京,但如今周善執掌的侍衛司有五萬人,殿前司的副指揮使韓庶也投靠了崔家。好在莊家叔叔手上有一部分殿前司的人聽命於他,且他已經說動原殿前司指揮使張麟大人,由他出麵去說服殿前司的其他人,隻要殿前司能有部分人為我們所用,便可以不懼侍衛司的人了。隻是如今陛下被崔家和符家控製在宮中,想要順利救出陛下需要多費一番功夫,令爹爹十分頭疼。”


    胡玉璋有些苦笑起來:“現在你庶母一個側室的娘家人都能幫著孟家,與孟家一致對外,倒是你的舅舅……”


    她的兄長不要說給他們母子依靠,他早已經完全投靠了崔家,將孟家視為仇人,恨不得食孟家的血啖孟家的肉。


    孟承暉忙對母親道:“娘,舅舅的事情與你無關,爹爹也沒有因為舅舅的事情而責備過您。”


    胡玉璋拍了拍孟承暉的肩膀,對他道:“你去做你的事情吧,好好幫你的父親。”


    孟承暉又勸了胡玉璋幾句,讓她不要因為延平郡王府做的事而傷懷,然後便離開了。


    孟承暉離開後,胡玉璋在屋子裏走來走去,凝著眉猶豫了一會,最後叫來了袁媽媽,對她吩咐道:“你讓馬房給我備馬車,我出去一趟。”


    袁媽媽道:“夫人您要去哪裏,現在外麵不安全,國公爺讓我們不要到外麵亂走。”


    胡玉璋道:“我回一趟娘家。”


    袁媽媽一驚,延平郡王府現在越加不能去了,郡王爺如今可是跟崔家穿一條褲子的人,她趕忙勸住胡玉璋:“夫人,現在可不能去,萬一延平郡王府將您關起來怎麽辦。”


    “不用擔心,延平郡王府是我的娘家,郡王是我的兄長,他再如何也不會對我怎麽樣。”


    袁媽媽見勸不住,於是便對她道:“那奴婢跟著夫人一起去。”


    胡玉璋並不想讓袁媽媽跟著她去冒險,搖了搖頭道:“不必了,我一個人去,天黑之前我會回來。”


    袁媽媽隻能眼睜睜看著胡玉璋坐了馬車離開了國公府,她急得在正院裏走來走去,又不敢告訴楊氏等人,怕她們生夫人的氣。


    袁媽媽心想,延平郡王府畢竟是夫人的娘家,郡王爺再如何,總不至於對自己的親妹妹如何的吧。


    袁媽媽雙手合十,對著天上拜了拜,希望夫人這一趟千萬不要出什麽事情。


    胡玉璋到了延平郡王府,外麵的小廝沒有攔她,惠氏親自出來將她迎了進來。


    惠氏臉上十分憔悴,看起來精神並不大好,她對胡玉璋的到來也十分驚訝,問道:“妹妹今日怎麽回來了?”


    如今胡家與孟家鬥得不可開交,小姑子畢竟已經是孟家的人,她其實並不大讚成她常回娘家,以免她在夫家和娘家兩頭不是人。


    胡玉璋問她道:“兄長呢?”


    “他不在府上,他現在一天到晚也見不著人,誰知道他在外麵都幹些什麽。”


    惠氏讓人給她端了茶來,親手遞給她,然後看著胡玉璋心事重重的樣子,又勸她道:“有些事情,我們女人作不了主,也管不了,心裏便少想少憂一些吧,能過一天是一天。男人在外麵究竟是飛黃騰達還是招來橫禍,也不是我們能決定的。他們飛黃騰達,我們跟著享福。他們招來禍端,我們也隻能認自己命不好,跟著一起走黃泉路。”


    胡玉璋看著臉上越來越憔悴的嫂子,問她道:“嫂子真的想得這麽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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