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懿長公主總感覺這玉璽出現得太順利了些,還有宋國公府,最近也顯得有些安靜,她對賢妃道:“總覺得哪裏不對。”


    崔賢妃道:“管不了那麽多了,再拖下去對咱們沒好處,必須得讓一切盡早落定,母親通知父親和兄長辦事吧。”


    崔賢妃摸著這玉璽,臉上十分的高興。


    到了晚上,她帶著傳位昭書和玉璽一起進了勤政殿,坐到皇帝的床邊,對躺在床上閉著眼睛沉睡的皇帝道:“陛下,臣妾知道您醒著,臣妾都跟您亮了明牌,您也不必裝了。”


    如今的皇帝瘦得如同幹柴一般,明明四十還不到的年紀,看著卻像是老了十幾歲。


    “臣妾這傳位昭書已經擬好了,玉璽雖然也已經到了臣妾手上,但臣妾想著,這璽印還是該您來蓋才好,這才顯得咱們玨兒登基得名正言順。”


    說著將手裏的詔書攤開,讓人搬了小幾過來,然後握著皇帝的手要讓他拿著玉璽蓋印。


    皇帝這時候眼睛猝然睜開,一把將她推開,怒瞪著她,罵道:“你這個賤人,你想謀逆!”


    崔賢妃被推得踉蹌了一下,玉璽也摔到了地上,她也不生氣,將玉璽撿起來小心翼翼的吹了吹上麵的灰,又對皇帝道:“陛下既然不願意蓋,那臣妾就代勞了。放心,玨兒一定會好好打理這大燕的江山的。您不是想念宸妃嗎,過了明日,您就可以下去好好與她團聚了。”


    她又站到了他的床前,居高臨下的看著他:“臣妾忍著惡心伺候您十幾年,勞苦功高。我的玨兒比四皇子、五皇子都年長,出身也最高貴,這皇位本就應該是他的。但是陛下既不體諒我的功勞,也不為玨兒著想,竟然想讓一個宮婢之子繼承皇位,臣妾實在不服。”


    “這賢妃我也做膩了,想嚐嚐當太後是什麽滋味。”


    說著臉上還十分溫柔,讓人搬了桌子,故意當著他的麵在詔書上蓋下了玉璽。


    她將詔書上的內容宣讀了出來:“朕嗣祖宗大統,曆今十七載,久因國事焦勞,以致脾疾,遽不能起,有負先皇付托。皇三子祈玨,人品貴重,深肖朕躬,必能克承大統,速擇吉日即皇帝位。”


    然後笑了起來,看著床上的皇帝道:“陛下,您看這詔書擬的如何?”


    “你這個賤人,亂臣賊子,朕要將你千刀萬剮。”


    崔賢妃像是故意為了氣他:“陛下,臣妾真是同情您。這前朝後宮沒有一個人是真心待您的,就連你最偏袒信任的周家,如今也背叛了您。啊,以前貴妃倒是真心對過您,但後來也不愛了。您坐在皇位之上,卻是孤家寡人一個,真是可憐。”


    直到崔賢妃離開,皇帝都仍躺在床上,捶著床咬牙切齒的道:“亂臣賊子,亂臣賊子……”


    而黃內侍垂立在一旁,從頭至尾都沒有說一句話。直至崔賢妃離開之後,才上前去,伸手握了握皇帝的手,讓皇帝漸漸的平靜了下來。


    同一時間,在這夜黑風高的夜晚。


    青鬆讓人綁了韓庶家中妻兒老小十幾人,直接到了宮門處,逼韓庶打開宮門,然後讓自己的人馬悄然無聲的進了宮。


    青鬆讓人將他綁起來時,韓庶看著青鬆道:“莊老弟,咱們同僚十幾年了,我的為人你是最清楚的,忠心不二。我假意投靠崔家,完全是為了找出崔家謀反的證據,我都是一心為了陛下,並非叛主,你明白吧。”


    青鬆笑眯眯的對他道:“這些話,你就去跟陛下說吧。”


    “這樣,你讓我將功贖罪。你現在綁了我,明日崔家和符家的人見我沒有守在宮門處,定然要懷疑,你放了我,我將功贖罪,我跟你們裏應外合。”


    “這可不成,萬一你去告密怎麽辦。”


    “我家裏人全都在你手上,我怎敢。且我已經明白,崔家和符家謀逆是根本成功不了,我以前就是貪財,收了崔家的銀錢,後麵他們以此逼迫我下水,我現在已經後悔了。我就是為了韓家全族,也會棄暗投明。”


    青鬆沉默了一下,看著他,韓庶對他點了點頭。


    青鬆於是抬起手揮了揮手,讓手下將他鬆綁。


    到了第二日,久未上朝的文武大臣突然被召進了宮裏,在勤政殿外嗚嗚泱泱的垂手站了一地。大臣們左右前後之間相互對視了一眼,臉上顯得或沉重、或凝重、或不安、或擔憂,當然也有暗暗高興的。


    勤政殿的大門被打開,皇後、崔賢妃、三皇子抹著淚從裏麵走了起來,黃內侍手持聖旨跟隨在身後。


    在他們出來之後,勤政殿的大門又緩緩的合上。


    皇後往前站了幾步,看著站在下麵的諸位大臣開口道:“陛下病重,遘疾彌留,今召大臣們前來,是陛下有詔要宣布。”


    皇後轉頭看向黃安,道:“黃安,宣讀陛下詔書。”


    朝臣們紛紛相互對視了一眼,然後跪了下來,道:“臣聽旨。”


    黃安於是上前一步,將手中的詔書張開,宣讀:“……皇三子祈玨,人品貴重,深肖朕躬,必能克承大統,速擇吉日即皇帝位。”


    三皇子這時往前一步,對著勤政殿跪了下來,聲淚俱下的道:“兒臣必不負父皇所托。”


    禦史中丞盧垌這時候與孟季廷對視一眼,孟季廷對他點了點頭,他於是站了起來,怒道:“……陛下既在彌留,為何不召重臣至榻前受命,反而由兩位娘娘頒布傳位詔書。如此反常,不得不令人懷疑,這詔書究竟是真還是假,又有誰能證明。如今,我們諸多大臣就在勤政殿外,請兩位娘娘讓我們親自進去麵見陛下,若陛下謂此詔書所述為實,我們必當遵守。”


    盧垌開口之後,跟著便有大臣紛紛開口附和:“請兩位娘娘允臣等進去麵見陛下。”


    皇後臉上表情一冷,厲聲道:“這是陛下親自加蓋玉璽的詔書,由陛下信任的黃內侍親自宣讀,還有何疑問,你們難道想抗旨不遵不成。”


    與此同時,勤政殿四周的屋頂,手持弓箭的禁衛露出了頭,手上的箭矢紛紛對準了跪在勤政殿之中的諸位大臣,而後兩隊重甲的禁衛從勤政殿外走了進來,站立於朝臣兩側,然後用長矛對準了他們。


    勤政殿前的大臣慌亂起來,均站起來往中間擠去,看著左右兩側的禁衛和他們手上的武器,或麵生怒氣,或心生惶恐。


    皇後盯著他們:“諸位大臣還是想好了再說。”


    這時,宣靖侯臉上帶上了笑意,與中間自己一係的人相互使了一個眼色,然後紛紛跪在地上,高聲呼道:“臣等謹遵陛下聖諭,一定盡心輔佐三殿下登基。”


    有大臣對他們心生不屑,甚至有不怕死的大臣厲聲道:“如今這是幹什麽,你們這樣子根本是像在謀反。”


    孟季廷這時候站了出來,看著上麵的皇後等人,聲音緩緩道:“如今文武百官均在此,兩位娘娘阻攔大臣麵見陛下,實在令人可疑。兩位娘娘若不心虛,便該將勤政殿的大門打開,讓臣等進去。”


    “孟季廷,你自恃有功,驕縱不軌,毫無臣禮,早應降你降罪。”皇後盯著他,厲聲道:“來人啊,此人不軌,將其拿下。”


    然而此時,兩側的禁衛卻未動。


    皇後左右看了一眼,再次厲聲道:“去將他拿下!”


    禁衛仍是未動。


    皇後和崔賢妃相互對視一眼,開始有些慌了起來。


    孟季廷則看著她們道:“兩位娘娘覺得此時這裏的,還是你的人嗎?”


    他抬起手來,揮了揮手,於是兩側手持長矛的禁衛反而上前將她們團團圍住,而勤政殿屋頂上的弓箭手,手上的弓箭亦轉了個方向,全部對準了她們的方向。


    崔賢妃急慌起來:“孟季廷,你想幹什麽,想謀反不成。”


    這時黃安突然指著皇後和崔賢妃道:“想謀反的是你們這些亂臣賊子。各位大人,奴婢要告發崔氏、符氏囚禁陛下,意圖謀逆。”


    說著舉起手中的那份聖旨,高聲道:“此時奴婢手中的這份聖旨,乃是矯造。陛下此時正在勤政殿內,為符氏、崔氏所囚。”


    “黃安,你……”


    “反了,反了……”崔賢妃對外麵大聲喊道:“周善,周齊,侍衛司的人呢,來人啊,將他們拿下……”


    這時外麵響起兵戎相撞的聲音,且廝殺的聲音越來越近,有宮人在躲避著四處逃竄。


    孟季廷看著她們道:“周善父子此時怕是沒空來救你們,他們正在應付我的神武軍。”


    *** ***


    這一場宮變,處於皇宮裏麵的人心驚肉跳,此時在皇宮外麵的人同樣膽顫心驚。


    按照崔家和符家的計劃,他們矯造聖旨,擁立三皇子,自然想過其中會有大臣不服,但是控住大臣們的家眷,有蓋了玉璽的聖旨在手,再以他們家眷的性命相挾,所剩不服的人應當不會有多少,也無什麽可懼的。


    因此,他們在傳召這些大臣入宮的同時,另派了人馬在宮外,隻要是三品以上的大臣,都要活抓了他們的家眷為人質。


    孟季廷防備了這一手,留了一部分人在宮外。兩邊的人馬直接在街上對上,兵戎相見,街頭巷尾早已亂成一團,百姓閉門不出,關緊了門戶,生怕傷到了自己。


    若是有些人好奇,偷偷打開窗戶的門縫看出去,便能看到兩邊對峙的人馬很快就分出了勝負。


    比起其他大臣的府邸,宋國公府則更是被重點關照的地方。


    胡惟瑞親自領著人將宋國公府包圍了,讓人去破開宋國公府的大門。


    孟承暉帶著家中的仆丁以及孟季廷留給他的一些人手守著宋國公府的門戶,他將府中各處的角門、偏門、後門都巡查了一番,確認萬無一失之後重新回到正門前麵。


    因宮外的人手分散出去解救其他府上了,宋國公府需要抵抗到出去的人回來。


    青槿對孟承暉道:“我們現在人手不足,不用跟他們硬碰硬。讓人守在牆頭和屋頂,他們要是靠近,就往他們身上倒油點火燒他們。”


    孟承暉點了點頭,然後讓人去將家裏所有的油都搬了出來。


    青槿又對他道:“你爹爹將府裏交給你,便是相信你能保護好我們。你承影叔叔很快就會回來,你隻需要扛上這一會兒就行。我先進去陪你祖母,這裏就交給你了。”


    孟承暉道:“姨娘放心,我會保護好府裏的人。”


    青槿點了點頭,然後準備進去。


    然而轉身剛走了兩步,孟承暉又喊住了她:“莊姨娘。”


    青槿回過頭來看著他,孟承暉想說什麽,張了張嘴,卻又什麽都沒說,對她抿了一下唇,道:“沒什麽了。”


    孟承暉對她的感情總是很複雜,做不到心無芥蒂,可也覺得不應該對她心懷不滿。


    青槿像是能明白他複雜的心情,對他笑了笑,然後才轉身進去了。


    孟承暉深吸了口氣,走到牆邊,爬上梯子,看著外麵的人。


    胡惟瑞正騎著馬站在外麵,因為國公府裏的人在倒油點火,他也不敢靠近,於是在外麵對著他們大喊:“你們還不出來束手就擒,你們以為孟季廷還能回來救你們,真是做夢,主動受降說不定還能饒你們一命……”


    孟承暉看到他,心中所有的恨意都升了起來,想起了母親的死,握緊了拳頭,憤恨道:“你住嘴。”


    “原來是暉兒。”胡惟瑞看向他。


    “咱們甥舅二人何必兵戎相見,宋國公府大勢已去,你是我外甥,我不會傷害你。這樣,你讓人把大門打開,讓我進去,到時候我向三殿下和崔娘娘求個情,饒了你一命。”


    孟承暉拿起了弓箭,對著他射了一箭。胡惟瑞見狀躲開,然後臉上憤怒道:“暉兒,我是你舅舅,你敢對我動手。”


    “你不是我舅舅,你是我的仇人,是你殺了我娘。我今日就殺了你,替我娘報仇。”


    母親這麽照顧他這個兄長,以前他不喜歡這個舅舅,母親還會勸他說:“你舅舅有時候性子是有些不好,但他對你還是疼愛的,你剛出生那會,他抱著你不知道多高興。”


    可是最後,這個人殺了他的母親。


    他繼續挽起了弓箭,對著他一支又一支的射過去,胡惟瑞隻能不斷的躲著他的箭,嘴上還罵罵咧咧的,直到遠處傳來了馬蹄聲,承影帶著人趕了回來。


    ***  ***


    而此時的皇宮裏,所有的場麵均已經被控製住。


    皇後、崔賢妃、三皇子、崔家的人、符家的人等,均被人用劍指著跪在地上,周善父子被綁著跪在了勤政殿前麵。


    黃安和四皇子一人一邊將被軟禁已久的皇帝從裏麵扶了出來,後麵跟著孟季廷。


    皇帝出來之後,掃了一眼跪在地上的眾人,最後站定在周善的跟前,目光陰鷙,然後揮手在他臉上就是一巴掌,怒道:“真是朕的好表兄,朕待你和周家都不薄,你竟然如此對朕。”


    周善被打得臉偏向一側,知道大勢已去,閉了閉眼睛,什麽話都沒說。皇帝待他是不薄,但他跟孟家卻已經結了深仇,他不追隨崔家,難道等他日孟家扶持了四皇子登基,對他周家趕盡殺絕嗎。


    最後皇帝又走到三皇子的跟前,目光冰冷的看著他:“玨兒,你真是令朕失望。”


    三皇子抱住皇帝的大腿,害怕的渾身顫抖,聲淚俱下的說道:“父皇,兒臣錯了,求您饒恕兒臣。”跟著想到了什麽,又抬起頭指著宣靖侯道:“是宣靖侯,是母妃,是他們強迫我的,我本不願意的,父皇……”


    皇帝道:“是嗎?”


    皇帝想起這些日子在勤政殿受到的崔賢妃的羞辱、侮辱,將旁邊的一把劍踢了過來,踢到了四皇子的腳邊,對他道:“既然這樣,你去將你母妃這個逆賊殺了,你就還是我的好皇兒。”


    身後孟季廷聽著大愣,勤政殿前站著的大臣們亦是有些不敢相信,逼人弑母,這也太過狠戾了些。


    三皇子抬起頭看著皇帝,臉上不可置信和驚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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