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啊。”池翮嘴上的那一支煙又歪了。


    “池先生豔福不淺。”楊飛捷繃著聲音。


    池翮:“我的豔福,輪不到你來說三道四。”


    楊飛捷:“我早就知道,你不是良人。”


    “我不是,難道你是?”懶散沒有了,池翮的話中全是爭鋒相對。


    楊飛捷卻笑了:“不打擾二位。”他回到了黑影,消失在路口。


    第55章 太遲


    轉過街角, 人聲鼎沸。


    七夕還沒有到,這一個商業廣場已經掛上了情人愛語。


    手牽手的男男女女,在不是情人節的日子裏, 一樣地歡快。


    工作人員捆起大束大束的氣球,紅粉的, 愛心狀。像是在提前彩排七夕節目,氣球飛起時,巨大的led燈“嘩”地一聲,蹦出燦爛的煙花。


    楊飛捷揚起頭,仿佛真的站在煙花下, 細碎的火光從屏幕消滅,又跳到他的心裏。他心潮澎湃,也許是因為酒意,也許又是因為其他。總而言之,在這一刻, 他撥通了薑臨晴的電話。


    “喂。”聽上去, 她不大有生氣。


    “薑臨晴。”楊飛捷的溫和聲音,夾雜了氣勢, “上一次你請了我吃飯, 這一次輪到我請你吧。你哪天有空的話就告訴我。不打擾你休息了, 晚安。”像是害怕被拒絕,他說完該說的話,立即掛斷。


    他又聽到煙花的響聲。


    一對情侶“哇哦哇哦”地叫。


    那是學生情侶, 有著活力和稚氣。以及, 青春裏的無憂無慮。


    *


    接到這電話的時候, 薑臨晴昏昏沉沉。


    楊飛捷不給她說話的機會。


    第二天醒來, 她很恍惚, 昨天那一通電話像是做的夢。但手機上有清晰的通話記錄。


    還傘已經是一個結束,她不大想再和他見麵。


    上午,楊飛捷發微信,問她中午是否有空。


    薑臨晴在想推脫的理由,來不及打字。


    楊飛捷又說:「對了,我見到了你以前的男朋友。」


    他用的是“以前”,像是知道了什麽。她望著這一句話,猶豫許久,還是答應了。


    約的還是那家米其林餐廳。池翮不在公司,薑臨晴不擔心會撞見他。


    楊飛捷打量了片刻:“你怎麽瘦了這麽多?”


    “哦。工作比較忙,加班多。”她的體重和她的心理狀況似乎是掛鉤的,突然瘦下去了。


    她自己要瘦到一定時候才發現。


    然而,同事們早已察覺。


    張藝嵐昨天問,是不是工作壓力太大。


    劉倩昨天喊,人要多吃肉。


    薑臨晴沒辦法。她猶如行屍走肉,隨時能撒手走了。


    她沒有再去心理診所。醫生曾經講的話,她錄了下來。無非就是積極治療,勇敢麵對。然而,對於抑鬱病人,死亡不那麽可怕,反而是坦然的。


    楊飛捷點了幾份葷菜。


    這家餐廳的分量實在小。大魚大肉還是跟向蓓一起吃火鍋更自在。


    薑臨晴問:“班長,你今天有什麽事嗎?”


    楊飛捷:“你跟以前的男朋友分了吧?”


    她提起一口氣,回答不上來。


    “我見到他了,他和一個可愛女生在一起。”楊飛捷誠實地敘述。


    “哦,那很好啊。”真的很好,一切是她多慮了。池翮就是一個無情無心的人,相由心生,長得就壞,當然不會長情。她提著的那一口氣,重重地壓了下去。


    楊飛捷:“你還好嗎?”


    她的麵色是顯而易見地發白。


    靠窗座位,朗朗陽光能把人熏得麵上發熱。至少楊飛捷感覺,從玻璃穿過來的熱度是溫暖的。


    而她卻像置入了冰窖。


    “沒事,我為他高興。”她說這話,無比堅定。她去寺廟祈福時,祝福的就是池翮。他平安,他幸福,那就一切安好。


    楊飛捷宣告說:“你現在單身了。”


    “嗯。”薑臨晴嚐了一口南極冰川犬牙魚。很遺憾,腦子發漲的同時,舌頭也麻木了,嚐不出味道。“不好意思,讓你見笑了。”


    “薑臨晴,我今天約你出來不是為了嘲笑你。”


    “班長,謝謝你告訴我他的近況,我現在放心了。”她笑了笑。


    “有些話,我早就想說,也在心裏醞釀了無數遍。”楊飛捷說,“現在,你我都沒有各自的束縛。薑臨晴,其實從高中的時候,我就中意你。”


    池翮有了可愛女生,這對薑臨晴來說,是一個震撼的大新聞。楊飛捷的這些話,無疑是第二個大新聞,她愣在當場。


    “如果沒有意外,高考之後,我會跟你表白。但我爸出事了。”楊飛捷舀了一口冰霜甜點,“他是財務,公司賬目出了問題,他脫不了幹係。算是未雨綢繆吧,他知道終有這麽一天,早有準備,安排我出了國。我們家的所有都要被清查。我一個人在國外,一窮二白。我聽說我爸會被判得很重,章青寧她家有關係,我托她幫忙。當然,牢獄之災是免不了的,我隻是想讓我爸在裏麵別太受罪。我跟章青寧一起,換來了我爸的減刑。但要我忍受她一輩子,太難了。她查我電話。查我所有的社交平台,評論、私信、郵箱,她一個都不放過。”


    服務員過來:“這是二位的布林生蠔。”


    楊飛捷頓一下,又說:“我再也受不了章青寧。她一直糾纏我,拿我爸來威脅我。我爸讓我別委屈自己,他在裏麵反省得很不錯。我下定決心,和章青寧分了手。過去我是懦弱的男人。但回來了,我就是要追求你。我們第一次見麵,你告訴我你有男朋友了,我沒了立場,而且我有顧慮,我是監獄犯人的兒子。但我也僥幸,你身邊的男人,無論是姓宋的,或者姓池的,都是花花公子。現在,我等到了你分手的時候。薑臨晴,這麽多年,我一直沒有忘記你。”


    薑臨晴怔然,沒有一絲的欣喜。


    楊飛捷:“我到這個時候才跟你說。我不知道我還有沒有機會。”


    她還是不說話。


    他的笑容淡了:“我是不是太遲了?”


    太遲了。如果她沒有遇到宋騫,也不遇上池翮。然而——


    “太遲了。”薑臨晴望著曾經的男孩,“班長,你回來得太晚了。”


    作者有話說:


    堵車,很晚才能回了。


    今天先更這些。


    第56章 是愛


    薑臨晴和楊飛捷的公司, 就在餐廳的一東一西。


    二人的分別,真的稱得上各奔東西。


    薑臨晴很決絕,她從上一次就沒有回頭。


    楊飛捷走得很慢, 在十來步之後,他停下來, 望著玻璃裏,自己的影子。


    來之前,他已經預料,是太晚了。但如果不告訴薑臨晴,他這輩子都留有一個遺憾。


    楊飛捷祝薑臨晴幸福。


    這是他在高中畢業冊寫過的話。


    楊飛捷停了很久。影子的周圍, 路人來來去去。他不再回頭,終於向前走。


    *


    多麽神奇。


    如果不是楊飛捷突然來這一出,薑臨晴還陷在擬定的假設裏。


    她不知道是否再來一個男人,她就能忘掉池翮了。


    今天,她有了答案。


    她的相思截止在池翮。就連她曾經的青春夢幻也無法擊退池翮。她懷有的, 是翹盼, 是希望。是她認定了的唯一。


    歸根結底,是愛。


    *


    薑臨晴回到公司, 心不在焉, 混到了下班。她收起了池翮送的項鏈以及手鏈。


    但她要留下些什麽給他。


    她上網搜索本市的紋身工作室, 見到一個女刺青師的介紹。


    和女刺青師交流,不尷尬,不避嫌。薑臨晴打電話去預約。


    老板抱歉地說:“不巧啊, 她出去學習了, 月底才回來。店裏有其他的刺青師, 你介意更換嗎?”


    薑臨晴:“我等她回來吧。”


    一想到自己將要刺上池翮的印記, 她的焦躁和不安, 慢慢緩解了。比心理醫生開的那一堆藥,更有奇效。


    她回去了,一件一件收拾著池翮的東西。


    因為他在這裏住過,小公寓也成了她曾經的家。


    *


    金明朗正在查看池翮的心理報告。


    翻到最後一頁,金明朗的手指在診斷上敲了敲。


    窗前的懶人沙發上,池翮的一半的身子陷進去,寬敞的沙發,裹了他的上半身,他的長腿伸得直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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