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李霽該死了才對,可現在他非但沒死,甚至還帶人闖了過來。


    “來人,來人,抓住他,不對,殺了李霽,殺了他!”眼見著李霽帶著人踏步朝他而來,李佑情不自禁朝後退了一步,大聲喝道,“快,殺……”


    話未說完,隻見銀光一閃,他隻覺脖間一涼,根本來不及反應,便再也說出一個字了。


    隻聽咚得一聲,一顆被利劍削斷的頭驟然落在了地上,灑滿了一地鮮血。不過隻是瞬息,方才好囂張無比的四皇子竟已身首分離。


    身後,李信看著兒子的屍體,臉色慘白如紙,身子一軟,坐在了地上。


    “四皇子李佑弑父篡位,此等亂臣賊子,已被格殺。”李霽走到了李信麵前,麵無表情道,“來人,把陛下扶起來。”


    他明明可以自己伸手把李信扶起來,結果卻隻是居高臨下的看了一眼,動也未動。


    也不知他殺了多少人,身上充滿了血煞氣,銀白劍身上還在滴著血。殿中鴉雀無聲,血滴落在地上的聲音,便尤其清晰。


    “東西呈上來。”任宮人把李信扶了起來,李霽淡聲開口。他指的自然也是讓李信禪位的詔書。


    李信自也明白他所說,如今他膝下能夠繼位的皇子便隻剩下了李霽。拋去陸家與不詳,真論才智,三子李霽確實遠超其他皇子。


    今日看似是四皇子一係造反,如今想來,不過是請君入甕。


    李信到底做了多年皇帝,立時便想通了關節,隻是大局已定,而他已是將死之身。便是再不滿再不願,也挽回不了什麽了。


    好在無論如何,李霽是他的兒子。而且李霽有這番心智,或許也不會受到陸家轄製。


    看到詔書,李信沒有立刻動,沉默了片刻,忽然道:“皇後在哪?朕可以寫這封詔書,可以把皇位傳給你,但朕有一個要求。”


    李霽目光淡淡看他。


    “朕要帶著皇後一起走。”也就是說,李信要陸皇後為他殉葬。見李霽沒有回答,李信沉聲道:“你是李家之孫,李霽,你要記得大齊姓李。”


    聞言,李霽笑了。


    “不,你錯了,我不姓李。”


    *


    坤寧宮偏殿。


    外界發生的一切,似乎都與歲離無關。哪怕發生了這麽大的事,陸皇後與李霽也把她護得很好,沒有讓外界的事影響到她分毫。


    但歲離又不是真的一無所知的天真小公主,不用其他人說,她也早已猜到了陸皇後與李霽的計劃,自也知道了外麵發生的事。


    隻是她本就不欲插手凡間事,尤其還是這種皇位更替的大事,而且……有其他事讓她更煩惱。那日之後,她再未見過李霽,李霽也未再來尋她。


    這幾日,歲離一直把自己關在屋中。


    天色漸黑時,偏殿的門忽然被推開。下一刻,宮人魚貫而入,砰然跪在了地上。


    歲離轉頭看去,便見為首的宮人手中捧著明黃龍袍,高舉頭頂,齊呼:“奴婢拜見陛下,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你們叫我什麽?”


    歲離站了起來,眉心微蹙。


    話音未落,便聽一陣熟悉的腳步聲出來,歲離倏然抬頭朝前看去。隻見男人身著黑色盔甲,襯得他的氣息越發冰冷堅硬,隻是在與她對視的瞬間,那張俊美臉上忽然揚起了一抹淺笑,弱化了那身血煞之氣。


    “四皇子李佑弑父篡位,三皇子李霽為救君父,與亂黨同歸於盡。陛下臨死之際立下詔書,傳位於——新安公主李歲。”


    他朝她一步步走來,隨後在離她有一步之距時停了下來。然後,他單膝跪在了她的麵前。


    “臣陸霽參見陛下。”


    作者有話說:


    對不起大家,來大姨媽太惱火了,沒有完成承諾t_t。這本確實斷更請假太多次了,是我第一本寫得這麽坎坷的文,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確實很卡。我大綱非常完整,還寫了很詳細的章綱,卡的從來不是情節,而是情緒。因為這本感情戲太多了,而我是更喜歡共情式寫作,所以情緒很重要。非常想一鼓作氣,但唉~我食言了,凡間要明天才能結束了。還是有寶猜到了嘛,石頭是戀愛腦哈哈哈哈,所以他不可能做皇帝的。


    第96章


    那一聲陸霽鏗將有力,無所顧忌的落在了歲離的耳間。她看向單膝跪在她前方的男人,那一刹那卻恍然回到了萬年之前。


    那時,他也是如此,頂著無數人的壓力擋在她麵前。


    再強大的上神麵對千軍萬馬時,一不小心,便也會粉身碎骨。可從始至終,她的大師兄都擋在她身前,沒有後退半步。


    他從未在她麵前露出過脆弱之態,每一次似乎都強大無匹,可當真如此嗎?


    更何況明槍易躲,暗箭難防。她那時懵懂無知,又幾乎是半廢之身,根本幫不到他分毫。


    凡間與天界不同,對女子多有束縛。女子為帝,從未有之,勢必會受到許多人的反對。所以在此之前,歲離從未想過自己有一日會成為凡間帝皇。


    她若要在凡間登基為帝,難度不比為天君低。


    歲離隻瞬間,便明了李霽與陸皇後在其中做了多少努力,也明白了他們的計劃。而從一開始,他們便沒有讓她操心半分。


    她幹幹淨淨,而麵前的男人渾身血煞。對上那雙墨瞳裏的熾熱,歲離的心驟然一縮,竟是下意識想要再逃避一次。


    她不傻,如何不明白李霽所想。


    歲離張了張嘴,卻是再也喚不出那聲三哥。那日,她並未回答李霽的問題,避了過去。


    她不想騙他,也騙不過自己。


    有那麽一瞬間,歲離竟差一點想要動搖。


    “李佑囚禁了大皇子李成,大皇子不堪受辱,自盡而亡。庶人李慎日前感染風寒,病重而亡。四位皇子皆亡,膝下也未留下子嗣。國不可一日無君,請殿下——繼位。”


    他們為她掃平了前方所有障礙,把世間最珍貴的東西捧到了她麵前。


    話音未落,高大的男人忽然站了起來,不等歲離開口,他忽而朝她走來,握住了她的手,溫柔又堅定地喚了她一聲:“歲歲。”


    歲離猝然驚醒。


    *


    “慧慧,這一切都是你們早就計劃好的吧。”乾清宮中,李信已隻剩下了最後一口氣。


    當年意氣風發的少年郎,早已垂垂老矣,再無往日風采。


    那雙曾經清亮如月的眼睛在這些年的權欲生涯中早已染上了太多東西,再也不複當年光亮,隻剩一片渾濁。


    陸皇後看著床榻上的垂死男人,眸光並無什麽波動。聞言,淡聲道:“陛下要見我,便是為了說這些?若隻是這些廢話,那便不必再說了。臣妾告辭。”


    她的語氣裏無悲無喜,與當年那熱烈如火的陸家小姐截然不同。二十多年過去,他們都老了,不論如何精心保養,臉上終究有了皺紋。


    “……李霽當真不是朕的孩子?”


    李信有些狼狽的別開視線,見陸皇後要走,他又下意識想要留住她,忙又問道。


    “真相如何,陛下如此聰明,又何須問臣妾?您應該最清楚。”聽到這個問題,陸皇後止住了腳步,笑了一聲,“陛下應該高興,至少你尚有血脈還在,否則,你這李氏江山就要送給外姓人了。”


    “真可惜,登上帝位是您最不願看見最想要消失的孩子。”說到此,陸皇後臉上雖帶笑,可眼裏卻隻餘冷光,“倒是讓陛下失望了,新帝身上終究流著陸家的血。”


    隻要一想到這些年來,歲歲幾次性命垂危,想到她喝了那麽多苦藥,想到她受了那麽多罪,陸皇後身上的氣息便更冷了一分。


    “……原來你早知道了。”


    李信苦笑了一聲,“慧慧,你恨我。可我是迫不得已才那樣做,陸家功勞太盛了,民間有多少百姓隻知陸家,而不知李氏皇族?為了穩固江山,我不得不這樣做。”


    他看上去虛弱至極,眉目間已滿是死灰之氣。太醫已說了,他頂多再撐一刻鍾。


    李信沒有用朕自稱,像是又變成了當年那個謙遜的溫柔皇子。


    “陸家或許並無造反之心,可身為皇帝,卻不得不防。若你在我這個位置,也會如此做。”


    陸皇後沒有說話,隻淡淡的看著他。


    對上妻子冷漠的目光,李信苦澀的勾了勾唇,咳嗽了幾聲才繼續道:“我傷害了你,你恨我是正常的,是我負了你……咳咳咳……我當年確實是抱著目的接近你,娶你也是為了陸家的權勢,可我沒有想到最後……最後還是對你動了心。”


    最後一句,他說得極其苦澀,看著陸皇後的眼神更是充滿了愧疚與遺憾。


    “多可笑啊,直到最後,朕才知道我愛的人是誰……我一直以為我喜歡的是微渺,但其實……慧慧,我早就後悔了。我不愛她,不愛……”


    他的聲音越來越弱,低啞難聽,“慧慧,我心悅你……你信我……”


    李信艱難的抬起手,朝麵前的妻子伸了過去。二十多年前,有一個峻秀的少年郎也曾對一個明媚的少女說過這句話,也朝她伸出了自己的手。


    那時,少女滿心歡喜,把自己的手交在了他的手中。


    而二十多年過去,少女成了婦人,做了母親,再聽到當年的那聲告白,心中卻再無任何波動。


    無悲無喜,無愛無恨,當年的小姑娘早就長大了。


    她再也沒有把手伸過去,隻是站在那裏,看著床榻上那個衰老的男人難掩失望悲痛的卸下了手,看著曾經深愛過的男人走向死亡。


    愛嗎?恨嗎?


    陸皇後笑著搖了頭,淡聲道:“陛下的城府心計果真讓人佩服。”她曾為愛義無反顧的奔向未知,雖摔得遍體鱗傷,可她還信愛。


    隻是她再也不信曾對她言愛的那個人了。


    “慧……”


    李信還想再說什麽,然而卻是一個字也沒有力氣說出來了。他的身體急速的抽搐了幾下,麵色猙獰扭曲,不過片刻,便再沒了聲息。


    “陛下崩了!”


    隻淡淡掃了一眼榻上逐漸僵硬的屍體,陸皇後沒有任何猶豫的轉過了身,大步踏出了乾清宮。


    情愛本身無錯,錯得隻是把愛玩弄於鼓掌中的人。


    *


    公主繼位,前所未有。哪怕先帝的子嗣死光了,有不少朝臣也不認為能讓公主繼位,他們更傾向於過繼宗室子弟。


    “女子怎能為帝?這簡直大逆不道!”


    這樣的言論並不少,可歲離並未聽見,待到她身著沉重的龍袍站在大殿之上,接受萬人朝拜時,已再無人敢說這些話。


    他們一個個都恭恭敬敬的跪在下方,跟隨為首那個帶著銀色麵具的男人,恭敬齊呼:“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陸皇後站在她的身旁,緊緊握住她的手,輕輕對她說:“歲歲別怕,母後與你……霽表哥會護著你的。”


    三皇子李霽已死,因救駕有功被追封賢王,如今活著的是陸霽。陸霽,乃是承恩公義子,名義上自然便是她的表哥。


    親兄妹無法在一起,但表兄妹卻能親上加親。


    在歲離登基的第二日,宮中下了聖旨到承恩公府,選了在此次平亂中立下大功的承恩公義子陸霽為皇夫,擇日成婚。


    歲離沒有開口,隻是垂首看著下方為首的男人。哪怕他帶著麵具,可隻一眼,她還是認出了這道熟悉的身影。


    似有所感,男人驟然抬首,看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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