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秒後,他淡漠抬眸,把手機重新放回口袋。


    上午例會結束,實習生忙完最後的收尾工作才回到辦公室,去茶水間倒水時,幾個同事姐姐們正泡著咖啡聊八卦。


    聽見“傅總”“路總助”幾個字眼,悄默默地豎起耳朵。


    “今天的傅總也很帥啊,每次看到他,我都覺得還能為公司奮鬥一百年!”


    “我還是更喜歡路總助,溫柔斯文,傅總太高冷了,讓人害怕。”


    “你懂什麽,這種高冷款的反差起來最帶感了,看起來高不可攀冷若冰霜,其實脫了衣服在床上……嘖嘖!”


    後麵聲音壓低不知說了什麽,一幫女孩子嘻嘻哈哈笑作一團。


    “對了,你們聽沒聽說,傅家好像有聯姻的打算。”


    “他們這種身份,聯姻也很正常吧。傅家現在雖然隻有他一個孫子,但傅氏另外一半還在他大伯手裏呢,要接手整個傅氏也沒那麽容易,說不定聯姻就是為了這個。”


    “噯,我跟你們說個秘密,你們可別說出去。”


    “我有個朋友的妹妹的同學認識一個白富美,家裏挺有錢的,但肯定跟傅總沒得比,不過她交了一個男朋友,跟傅總那個圈子沾了點邊,聽說,原本傅總已經快跟一個千金訂婚了,但是臨訂婚前,被女方甩了!”


    -


    孟迎一直很佩服鍾黎的社牛。


    現在,她變成一隻腦袋瓦特的社牛了。


    抱著隻要離得夠遠就與自己無關的自我安慰想法,孟迎把手機放到桌子上,往遠離自己的那端推了推。


    然後拿出昨天用來記錄醫囑的同一個軟皮筆記本。


    一隻墨水全滿的中性筆。


    擺出認真聽講狀態,神情肅穆:“你可以開始了。”


    盡管一個人都不記得,連老公的名字和相貌都是幾天前剛剛知道,但對渣男的罪行,鍾黎記憶猶新。


    她娓娓講述,聲情並茂。


    講她如何為一個男人心動,不能自拔地陷入愛河,滿懷憧憬地嫁給他,期待的幸福卻沒有到來,反而被“打入冷宮”。


    她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麽,小心翼翼示好、竭盡所能維係,企圖縫補兩人之間越來越遠的裂隙。無奈所有的努力,總是得不到對方的一次回顧。


    直到有一日,發現,原來從頭便是一場人為編織的虛假的美夢。


    講她的婆婆如何挑剔,覺得她配不上自家兒子,因此百般磋磨、羞辱,而本應處在婆媳中間,化解矛盾、緩和關係的老公,從來沒有為她說過一句話。


    講周圍的親朋好友都輕視她,老公視而不見,從不為她撐腰。於是漸漸所有人都知道,她並不被老公所喜愛。愈發奚落、刁難。


    講她心疼老公工作辛苦,節儉持家,從不大手大腳花錢,因而被那些所謂名媛嘲笑土包子。生日時,猶豫許久,才給自己買了一條幾千塊的新裙子,高高興興穿給老公看,不料他大發雷霆,狠狠打了她一個耳光,怒斥:“誰允許你穿紅色?”


    她嚇得瑟瑟發抖,立刻把裙子換掉,藏在衣櫃深處再不敢穿。


    直到後來才知道,原來他反應如此激烈,是因為他心愛的白月光,最喜歡穿紅裙子。


    “……”


    孟迎舉著筆在旁邊滿臉淩亂。


    這是什麽狗血虐心替身文學?


    先不說這些精彩絕倫令人發指的劇情,她翻回前麵的記錄仔細對照,鍾黎這一遍講的內容,和上一遍一模一樣,細節都毫無出入。


    怎麽一點漏洞都沒有呢?


    筆屁股在額頭上來回蹭了幾下,她擰著兩條眉毛說:“紅裙子那裏,你再給我講一遍……”


    鍾黎左手捏著一隻小銀勺,從玻璃碗中舀起一顆剝好皮的葡萄,不配合:“不講。累了。你已經問三遍了,事不過三,不知道嗎。”


    “你說他打你耳光,那他用的哪隻手?”


    孟迎用充滿智慧的眼神看著她,試圖用這個問題來點醒她。


    鍾黎不假思索:“右手。”


    孟迎麵露狐疑:“你確定?”


    鍾黎的銀勺在空中一劃:“他又不是左撇子,肯定用右手。寶貝,你怎麽笨得這麽可愛。”


    “……”


    孟迎合上筆記本。


    算了叭,這人腦子瓦特了,邏輯還比她縝密。


    來為鍾黎換藥的小蘇護士聽了全部,聽得義憤填膺憤憤不平。


    “太過分了!怎麽會有這種渣男啊。”


    “心裏有人就不要結婚啊,一點都不負責任,這不就是毀了別人的人生嗎?”


    “老婆這麽漂亮他還一點都不珍惜,竟然這麽對待你,氣死我了!”


    孟迎表情複雜,張嘴想勸小護士不要太真情實感,你可能還不了解她的病情。


    鍾黎把葡萄咽下去,拉住人家小護士的手,眼珠一轉就變得柔弱可憐:“幸好還有你們這麽支持我,否則我都不知道該怎麽活下去了。”


    孟迎麵無表情地看著她日漸紅潤的臉蛋。


    我看你活得挺滋潤的還。


    小護士臉一紅,握住鍾黎的手說:“你這麽漂亮這麽年輕,千萬不要因為一個渣男就放棄,也不要因為渣男的錯誤懷疑自己,我們都站在你這邊的!”


    鍾黎感動道:“你真好。”


    小蘇也很感動,在立場上完完全全地與大美女同一戰線,回去之後,還把這些故事告訴其他小護士。


    一眾女性滿腔義憤,對渣男的惡行深惡痛絕,隻差揭竿而起當場組成反渣男聯盟,將全天下的渣男一網打盡斬草除根。


    批判正上頭之際,有人忽然靈光一現,提出:“對了,上次來看她的那個很帥的男的,該不會就是她老公吧?”


    各種信息一對照,小蘇深以為然,連來醫院看望的時間都對上了。


    長那麽帥的渣男,更可惡了啊!暴殄天物嗎不是!


    -


    短信發出之後,石沉大海,毫無回音。


    傍晚,鍾黎又被帶去做了一個小檢查,小蘇推她回來時,在走廊碰見傅聞深。


    夕陽沉落,彩色的雲掛在天上。


    他站立的位置剛好在窗口,霞光傾斜在他肩膀,黑色西裝勾出一道鎏金的邊。


    小蘇正笑嗬嗬地跟鍾黎說著話,抬頭看見前方身形挺拔的男人,嘴角笑容刷地一收。


    鍾黎正有些無聊,坐在輪椅上,左手托腮,懶洋洋抬起眼皮的神態,像隻慵懶的獅子貓。


    瞧見傅聞深,她挑了下眉梢,放下撐下巴的手,閑閑的口氣說:“唔,我老公終於想起大明湖畔的鍾雨荷了。”


    小蘇很識趣,鬆開輪椅離開。


    走之前掃傅聞深的那一眼,充滿譴責——和他來時碰見的其他護士一模一樣。


    鍾黎兩隻手放在扶手上,輕輕拍兩下,極其自然地使喚:“過來推我。”


    傅聞深立在原地沒動,掃了眼輪椅上可自行操控的控製器。


    沒說話,但意思很明顯:你可以自己回去。


    鍾黎腦袋微偏,抬起紗布包紮的右手衝他示意:“我手還沒好呢。”


    傅聞深靜靜看著她。


    就在鍾黎以為這個渣男無可救藥、連給糟糠之妻推個輪椅都不願意的時候,他終於有了動作。


    傅聞深抬腳走到她身後,雙手握上把手。


    推她進房間,停在床邊。


    鍾黎坐在輪椅上,又朝他伸出一隻白白嫩嫩的左手,忽地抓住他手臂。


    傅聞深目光垂落,看了一眼。


    鍾黎在他手臂上借力站起來,緩慢而笨拙地把自己轉移到床上,隨即拿開手,手掌撐住床褥,往後輕輕挪動幾下,坐穩。


    她坐在床沿,理所當然地衝傅聞深道:“幫我把腿搬上來。”


    傅聞深始終沒有多餘的反應,無聲審視片刻,才從她臉上收回視線。


    他身量過高,朝她俯身過來時,如黑影傾壓。


    醫院裏裏外外彌散著難聞的消毒水味道,如同常年浸泡在高濃度的藥劑之中。


    左腿石膏被他手掌托起那一瞬,鍾黎聞到一絲淡而幽弱的清涼薄荷氣。


    男人手掌寬而有力,托住她腳踝,指節自然而然搭在腳腕後側。


    鍾黎看見他手背上浮起的青筋形狀。


    潔白石膏繃帶卷繞在小腿四周側,視覺上粗了一整圈,在他掌中卻仍顯得纖細脆弱。


    傅聞深將她受傷的左腿平穩抬起,放到床上便收回手。


    鍾黎靜靜等了幾秒,確定他是不會有那個眼力見兒了。


    她把沒受傷的右腳抬高,病號服褲腳略略下墜,露出一截小腿,骨肉勻停,色如凝脂。


    粉白的腳趾頭衝著傅聞深:“這隻就不是你老婆的腳了?”


    第7章


    要你每天來看我


    也許是天生氣質,也許是她足夠理直氣壯,這個行為放在她身上,顯得好像都不那麽無理取鬧了。


    傅聞深站在她床畔,深色西褲與她白生生的腳相隔數厘米。


    像壁壘分明、黑白相對的兩個世界。


    他垂眸,不聲不響地看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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