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黎回到雲沂的當天下午,孟迎打電話過來喊她晚上一起去five-joy。


    十多個小時的飛機坐得人腰酸背痛,在美國好不容易調整過來的時差現在又得重新倒回去,鍾黎整個人無精打采的,沒力氣。


    “你真的不來嗎?”


    陳姨在幫她收拾帶回來的行李,鍾黎打了個嗬欠,倒在床上:“太困了,想睡覺。”


    孟迎含含糊糊語速飛快地咕噥了一句,前一秒還有氣無力的鍾黎一個鯉魚打挺坐起來:“你和許奕舟交往了?”


    孟迎驚呆:“我去,我這麽說話你都能聽懂?聽力十級吧你。”


    鍾黎冷哼:“你怎麽不幹脆用手語呢。”


    “手語你不是看不見麽。”孟迎嘿嘿傻笑兩聲。


    “瞧把你美的。”鍾黎忿忿不平:“我才離開一周,你就被他騙走了,許奕舟太會趁火打劫了。”


    “也不能說騙吧。”孟迎哼哼,“他都給我下跪了,我就適當地原諒他一下。”


    “什麽?這種好事你竟然不拍下來給我欣賞。”鍾黎的困意頓時消失無蹤,精神抖擻:“展開說說。”


    鍾黎在衣帽間換衣服時,放在梳妝台上的手機又響起來,她走過去,看見歐屏幕上一串花裏胡哨的粉色心形,中間夾著“老公”二字——是她給傅聞深的備注。


    鍾黎按下接聽,打開揚聲器,把手機放在桌麵。


    電話裏先是幾秒安靜,隨後響起傅聞深低沉的嗓音,問她:“你來嗎?”


    鍾黎一邊係扣子,懶洋洋的調子聽起來似乎不感興趣:“不太想去呢。”


    傅聞深道:“上次的按摩服務,現在能兌換嗎?”


    那是冬至時,他吃到鍾黎的幸運之餃獲得的按摩卡,那天他在為了圍巾生氣,一直沒有兌換,鍾黎沒想到他竟然還記得。


    “卡片都丟了,不能兌換了。”


    “沒丟。”傅聞深說。


    “那也不能。”鍾黎說,“過期了。”


    可傅聞深是個非常厲害的商人,沒那麽好糊弄:“你沒有限定有效期。”


    就你精明。


    鍾黎輕哼一聲,反正最終解釋權在她手裏,她想怎麽解釋就怎麽解釋:“那也不行,我現在已經不營業了。”


    “不需要你服務,你來坐一會就好。”


    傅聞深聲線依然沉穩而冷靜,鍾黎莫名從裏麵聽出幾分委曲求全。


    她這才“勉為其難”答應:“那好吧。”


    鍾黎換好衣服出門,司機把她送到five-joy。


    她來得晚,其他人已經都到了,領路的侍應幫她推開門,她緩步走進去時,原本的笑鬧聲停下來。


    鍾黎離開的這一周,她恢複記憶的事,大家已經都知道了。


    對她和傅聞深如今尷尬又微妙的處境也都心知肚明。


    黃毛那幾個弟弟看到她來,一時有些踟躇,似乎不知該用什麽方式跟她打招呼。


    程宇伍跟個大爺似的躺在沙發上,抬起頭喊了聲:“噯,我奶奶來了。”


    鍾黎說:“還不過來扶我。”


    程宇伍立刻蹦了起來,走過來太監似的抬著胳膊給她搭:“來來來,我奶奶最大。”


    見她跟從前沒區別,黃毛等人這才放鬆下來,一個個像以前一樣熱情地喊“小黎姐”。


    鍾黎笑眯眯:“乖。”


    她扶著程宇伍走進去,這幫人習慣性地給她留了傅聞深旁邊的位置,就像以前一樣。


    鍾黎在他身旁坐下來,沒去看他,也沒有主動和他搭話,自然又隨意地和大家聊起天。


    今天的主角是孟迎和許奕舟,這個局的名義是慶祝許奕舟終於把人追到手,程宇伍專門從他爺爺的酒窖裏偷了兩瓶好年份的拉菲來孝順他哥。


    男人在一塊也八卦,知道許奕舟對他們孟姐有意思的時候,黃毛綠毛幾張吃驚的嘴加起來能吞下一頭大象。


    多虧了程宇伍的大嘴巴,現在許奕舟認錯初戀的黑曆史已經被宣傳得人盡皆知,被幾個弟弟輪番嘲笑。


    許奕舟皮笑肉不笑地磨著後槽牙:“今天給你們機會笑個夠,過了今天誰再給我提,皮給你們扒了!”


    程宇伍都有點怕他,別說黃毛那幾個,聞言立刻收斂兩分。


    鍾黎拿著程宇伍給她點的酒,不屑地“嘁”了一聲:“嚇唬誰呢。”


    她一帶頭,弟弟們膽子更肥了,程宇伍指著他跟孟迎說:“就他這種態度,一看就不是真的知錯。”


    靈活閃避開許奕舟踹來的腳,“你怎麽這麽容易就原諒他了,就應該多晾晾他。”


    孟迎說:“害,沒辦法,他都給我下啊……”


    話說一半被許奕舟捂著嘴壓在沙發上,低聲說:“寶貝兒這事兒咱能別提了嗎,在外麵給我留點麵子。”


    程宇伍一看竟然有事兒自己不知道,頓時來勁:“有什麽不能說的,下什麽了。”


    孟迎被捂住嘴嗚嗚哇哇什麽都說不出來,程宇伍在自己貧乏的文盲詞庫裏努力猜測:“下課?下坡?下藥?下毒?下蛋?”


    綠毛一臉嫌棄:“就讓你多讀點書。”


    程宇伍不爽:“你有文化有本事你猜。”


    綠毛憋了半天:“……下崽?”


    一幫人嘎嘎樂成一團,許奕舟掃他們一眼,下崽也不是不能接受。


    孟迎答應他不說,他才鬆開手。


    程宇伍幾個急得抓耳撓腮,輪番追問,許奕舟嘴比鐵還硬,一個字不說:“關你們屁事,喝你們的酒去。”


    孟迎幾次想回答,都被他及時發現把苗頭扼殺。


    鍾黎在旁邊超大聲:“我知道呀,你給她下跪道歉了。”


    “我靠??!!”


    全場震驚。


    程宇伍眼睛都瞪大了一倍:“舟哥,你給我迎迎姐下跪道歉了?”


    黃毛吃驚地咬自己的手:“真的嗎?舟哥你真下跪了?”


    綠毛一臉敬佩:“沒想到舟哥這麽能屈能伸,怎麽跪的能不能給我們演示一遍,讓我們學學。”


    “……”


    許奕舟咬牙切齒地站起來,卷起袖子:“誰想學,來,我教你。”


    程宇伍第一個被抓典型,嗷嗷慘叫,包廂裏幾個人上躥下跳,伴隨著一幫小崽子癲狂的笑聲。


    鍾黎拿著酒笑得開心極了,許奕舟臉越黑,她越愉快。


    許奕舟黑著臉收拾完那幾個,回來時涼涼掃她一眼。


    鍾黎立刻柔弱地往傅聞深身上靠,嬌氣地告狀:“老公,他瞪我。”


    傅聞深一頓。


    整個包廂都靜默了。


    第61章


    我要你愛我


    傅聞深轉頭時, 軟軟依靠在他身上的觸感已經消失,鍾黎從他身上起來。


    剛說完她就反應過來了,她也不知道自己怎麽就那麽自然地叫出了老公, 習慣的力量讓人社死。


    “不好意思, 叫習慣了。”她雲淡風輕地想把這件事揭過。


    傅聞深神色不明地看著她,浮雕玻璃酒杯捏在手裏, 指腹在凸起的紋路上緩緩摩挲而過。


    正癲狂瘋笑的程宇伍那幾個都停了,保持著奇形怪狀的姿勢,瞅瞅傅聞深,瞅瞅她, 再瞅瞅傅聞深,再瞅瞅她。


    包廂籠罩在一片人類語言不足以形容的安靜中。


    鍾黎把酒杯湊到唇邊喝了一口, 掩飾自己的尷尬。


    看上去姿態從容又鎮定, 其實在用眼睛丈量從座位到門口的距離。


    太遠了,她剛才就應該直接擺一把椅子坐在門口, 這樣拉開門就能馬上消失。


    她能察覺到傅聞深落在她身上的目光,灼灼滾燙,把她右半邊耳朵都盯得慢慢泛起紅。


    孟迎投來複雜而同情的目光, 用眼神告訴她:寶,要不你還是跑吧, 我掩護你。


    社死這種事就是, 隻有另一個社死的人才能拯救你。


    風水輪流轉, 許奕舟反過來看她好戲, 戲謔地挑了下眉:“喲, 叫得挺順口。”


    鍾黎凶巴巴地剜他一眼。


    傅聞深朝許奕舟撇去一個警告的眼神, 孟迎同時在旁邊狠狠給了他一拳。


    許奕舟腹背受敵, 嘖了聲抬起雙手:“行, 我不說話了。”


    說著不說話,抱起胳膊又道:“她剛才笑話我的時候怎麽不見你倆護著我。”


    氣氛太僵,最後還是大孝子程宇伍跳出來緩解尷尬,抓了抓頭發說:“要不我們來玩牌吧。奶奶你來嗎?”


    “好啊。”鍾黎馬上順著台階下去,起身坐到牌桌。


    她剛坐穩,沙發上,傅聞深擱下酒杯,起身走過來。


    正準備往鍾黎對麵坐的黃毛,看到他走向自己這個位置,屁股在半空中定住,愣了下問:“深哥你要玩?”


    傅聞深沉穩的聲線說:“可以。”


    不是,我隻是疑惑你過來幹啥,不是邀請你……


    黃毛也不敢說,默默把自己撅著的屁股挪開,乖巧如雞地把位置讓出來:“那深哥你坐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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