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意突然卡殼,“啊?晚、晚餐?”


    秦以舜看出點端倪,“怎麽?”


    話音剛落,薄越明的身影就出現在了停車場的右側,顯然是特意趕來接裴意的。


    裴意麵對自家大哥的眼神,裝傻陪笑了兩聲,“哥,我和越明約了晚上一起吃。”


    說完,他迅速躲在薄越明的身後。


    秦以舜拿他們這對早就沒辦法,視線不自覺轉向了另外一位弟弟。


    裴意見此,特別“義氣”地將黎於安往前推了半步,“那啥!哥,你帶梨園去吃,他才得多補補!”


    薄越明瞧見自家戀人的舉動,嘴角不自覺地向上揚了揚,十指緊扣的手牽得更緊了。


    “……”


    被裴意拉出來擋槍的黎於安一怔。


    他對上秦以舜投來的專注視線,目光遊來蕩去地晃了兩圈,“我今晚、好像、應該、貌似、也不行。”


    一字一句,越說越清。


    秦以舜還沒問出口,黎於安的手機就響了起來——


    未被遮擋的來電顯示裏有個很明顯的“晏”字。


    秦以舜忽地意識到了什麽,臉色微變,就差把“鬱悶”兩字直接刻在腦門上了。


    他深呼一口氣,對著邊上早已經默許接受的裴意和薄越明,“你們倆先走。”


    “小安,你留下,先把電話接了,讓他來一趟。”


    第84章


    裴意幾乎是一路偷著樂回到車裏的。


    薄越明將車門一關,無奈又寵溺,“就這麽值得開心?”


    “當然,雖然有點對不起梨園和晏岑,但我哥總算不再隻惦記著我們兩人了。”


    裴意給自己係上安全帶,心裏對秦以舜還是尊重並且喜歡的,“我哥那雙眼啊,實在是太尖了。”


    長兄如父,這句話還真是沒有說錯。


    秦以舜知道他和黎於安從小到大的不容易,也知道帝京真正世家豪門的混亂——


    所以,他總是全心全意的對待兩位弟弟,不想讓他們再受到任何一絲傷害,哪怕是情感上的傷害也不行。


    薄越明由衷感歎,“確實尖,我有時候看見他也覺得發怵。”


    來自大舅哥的威壓,還真不是一般人能夠承受得住的。


    裴意忍俊不禁,開起玩笑,“我覺得我哥應該去學校當教導主任,那抓學生早戀,肯定一抓一個準。”


    薄越明笑著輕握了一下他的手,“坐好了,開車帶你去吃飯。”


    “嗯。”


    車子緩緩駛離了醫院停車場。


    已經染黑的夜幕中,頂層的“住院部”這三字亮燈招牌更顯冷漠空洞。


    裴意回憶起在病房裏看到的一切,“二哥,不是我在咒人,老爺子這會估計是挺不過去了。”


    “以前多風光的一個人,現在全身插滿了管子,瘦得整個人都脫形了。”


    唯二待在病房裏的裴如章和鄧秀亞,還很有可能是出於“麵子”和“財產”才守著的。


    人活一輩子,到頭來誰也不惦記,圖個什麽勁呢?


    裴意又想起一件事,“不過說來奇怪,裴煥真被趕出裴家了?那他現在在哪裏?”


    “我看裴如章剛剛在病房裏的態度,是你在背後給裴氏施壓了?”


    薄越明說,“裴煥年前那一會兒就已經離開裴家了,你還記得薄冠成是怎麽知道我眼睛的事情嗎?”


    裴意被戀人的話輕輕一點撥,反應過來。


    當初裴煥不想失去裴家這保護傘,又怕薄越明會對他不利,所以企圖借著薄冠成等人的手處掉薄越明。


    隻不過最後全軍覆沒,沒能成功。


    “我已經和奶奶報備過了,那次站隊大房的公司寫,或重或輕都處理。”


    那次和薄家大房的爭鬥中,無辜牽連到了裴意,還讓他受了傷,薄越明暗中將相關人員都狠狠處理了,其中就包括裴氏和裴煥。


    裴氏的產業在年前被他打擊得一蹶不振,至於裴煥,對方倒是想動用以前當富家少爺積攢下來的人脈,隻可惜——


    沒有一個人敢再幫著他。


    以往黎於安遭到的那些冷眼和嘲諷,今時今日都落到了裴煥的頭上。


    “裴煥是自傲也自負的性格,估計比當年的梨園更承受不住打擊?”


    “應該是。”


    薄越明擔心裴煥會懷恨在心、報複裴意,所以一直派人暗中盯著他的一舉一動。


    “我聽說,他年前要求安陽將’黎明遊戲‘的股權全部變更給了他,但拿到手沒多久又轉讓給了其他人、套了現。”


    “……”


    裴意聽見這話,無語地嗤笑了一聲,“他這是跑路了?之前那麽看不上’黎明遊戲‘,結果轉頭就拿盡了利益?”


    “安陽那邊呢?她什麽反應?”


    “抱錯的孩子”黎於安苦心維持了這麽些年,“親生的兒子”裴煥卻能轉頭就賣了公司。


    前後對比起來,又何嚐不是一種諷刺?


    幸好他們提早將ywy工作室獨立了出來,否則還有得折騰。


    “小黎總沒和你說?”


    “說什麽?”


    “裴煥拿錢跑得無影無蹤,安陽精神受了刺激,重新被帶進了精神病院接受治療,這事還是晏岑出麵幫忙料理了,就在春節假期那段時間。”


    “……”


    裴意沉默反應了一會兒,沒有怪罪好友的隱瞞,反倒徹底明白了過來——


    黎於安應該是怕麻煩朋友才故意藏著不多說,他自己新年那一陣子腳傷不方便跑動,那晏岑自然是趁著這個機會使勁表現了。


    估計就是在那個時候,兩人的感情就蹭蹭蹭上去了。


    裴意又問,“薄冠成他們的判決出來了嗎?”


    “一審在月末,但聽律師那邊的意思,薄立鴻少說五年往上。”


    “薄冠成那邊除了對我和你的兩次故意傷害以外,警方那邊還查出李貴在去年故意傷人致重傷死亡,背後主使也是薄冠成。”


    裴意眸中顯出震驚,“什麽?”


    薄越明也是在戀人出差海市的那兩天才聽說這一消息,“你記不記得,薄氏原先有個傭人叫曾阿開?”


    裴意蹙眉回想了一下,“是之前故意往你手上潑熱茶的那人?”


    他還記得,那晚他蹲守在小樹林裏狂揍薄冠成之前,對方就是和這位曾阿開在秘密私聊。


    “嗯。”


    薄越明將得知的大致消息說出,“因為害怕事情暴露,薄冠成將曾阿開趕出了薄氏,但對方反過來敲詐要求封口費和補償費用。”


    “薄冠成不肯,於是叫李貴幫忙料理一下。”


    聽李貴的交代,他和兩個小弟隻是想著揍一頓、讓曾阿開吃點苦頭,但沒想到後者還反擊上了!


    一來二去,他們就鬧出了人命。


    “薄冠成的案子還沒到一審的時候,但估計判下來也會很重。”


    薄老夫人已經徹底對這位長孫失望死心了,畢竟做錯了事就該接受懲罰。


    裴意微微搖頭,又想起一人,“成仰山呢?他怎麽樣了?”


    薄越明將車子駛入了商場餐廳的專屬停車場,“年齡到了,判不了,但奶奶鐵了心要和他離婚,還要讓他淨身出戶。”


    裴意想起成仰山曾經對老夫人的所作所為,“那也太便宜他了!”


    薄越明回答,“我一開始也覺得這樣太便宜他了,但奶奶說,不讓他待在監獄裏老死才是真正的痛苦。”


    裴意一愣,“嗯?”


    “待在監獄裏一日三餐不缺,還有獄警管著,頂多就是被其他獄友數落上兩句,就算是生了病,還得處於人道主義替他治療。”


    薄越明將薄老夫人的原話原封不動地說給戀人聽,“他現在因為年齡限製,不會遭到過分的製裁,但離婚還淨身出戶後——”


    “成家曾經依仗著他的親戚估計嫌的嫌、避的避,而帝京圈裏有名有姓的人物都得賣老夫人一些麵子。”


    也就是說,成仰山完全沒了依仗。


    他靠著薄氏吃了幾十年的軟飯,晚年沒有錢、沒有地方去。


    以後上了歲數生了病,也不一定有人照顧,隻怕會比監獄裏還要慘上千倍萬倍,最終還得接受自己一個人孤獨老死。


    裴意想象了一下那個畫麵,感慨,“果然還得是老夫人看得透徹、處理得狠心。”


    薄越明又補充,“奶奶柔軟的一麵隻留給值得的人,成仰山他不值得,他和裴老爺子也一樣,淪落到今天的下場都是咎由自取。”


    裴意點點頭,沒由來地接了一句,“二哥,等我們倆老了絕對不能像他們那樣。到時候啊,要麽找個養老院安安心心住著,要麽找能信得過的……”


    話才說到一半,身邊的薄越明就傳來一聲愉悅的輕笑。


    裴意的思路被打斷,忍不住側眸看去,“你笑什麽?”


    薄越明牽起他的手,“小貓。”


    四目相對。


    裴意從薄越明的眼底窺見了深情以及一絲難以理解的喜悅,“嗯?怎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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