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切的一切,足以鉤織成了裴意童年時不可多得的幸福時光。


    說著說著,裴意就驟然陷入了沉默。


    薄越明看穿他突然直下的情緒,低聲詢問,“小貓,怎麽了?”


    裴意下意識地往薄越明的懷裏挨近了些,終於提起了轉折,“我本來以為自己會一直這麽幸福下去,彥爸和容爸也會一直這麽幸福下去,可是事實卻沒有。”


    薄越明小心翼翼地追問,“怎麽了?”


    “我十三歲那年,容爸帶了一屆純美術專業的研究生,他手底下有個學生融合抄襲了一個很冷門的作品,被他發現了。”


    許容對繪畫有著不可撼動的神聖追求,自然很反感這樣的行為。


    他取消了那個學生的成績,並且將他喊到辦公室狠狠批評了一頓,希望他能夠改過自新。


    裴意的語氣濃烈了一些,“原本這樣的出發點沒錯,可壞就壞在那名研究生家庭遭遇了變故、負麵情緒早已經到了極致。”


    對方看似平靜地離開了許容的辦公室後,但在第二天深夜就選擇了跳樓。


    “最讓人費解的是,他在跳樓之前還留下了一封公開的控訴遺書,他指責容爸為了一己私利不讓他順利畢業!”


    還說許容偽裝成正人君子,實際上在辦公室裏對他進行了性侵犯。


    裴意清楚許容的性格,更明白這篇控訴遺書是堂而皇之的惡意報複。


    明明自己過不好,就想要拉著人陪葬,可是許容根本就沒做過這些。


    “……”


    薄越明一驚,完全沒料到事情會是這個走向。


    研究生、跳樓、教授、性侵犯,這些字眼合在一塊,立刻就在網上引起了軒然大波!


    無數漫罵湧入了許容的生活,死者的父親利用這個機會大肆敲詐、不知情的網友聯名抵製,而真正替他說話的聲音全然淹沒在了聲討的浪潮裏。


    即便宗柏彥趕在最快的時間進行了證據搜集、進行了全方位的澄清,可還是有不分是非的鍵盤俠認定宗家資本作祟,日複一日地對許容進行漫罵攻擊!


    造成的傷害是不可磨滅的,肮髒終究吞噬了溫柔。


    “容爸生病了,他的抑鬱症越來越嚴重,甚至開始不可自控地波及到了身邊人。”


    裴意想起記憶裏許容一點一滴地變化,眼眶就跟著發紅,“越是這樣,他就越愧疚。”


    許容愧疚自己做不好“愛人”、當不好“爸爸”,更在鍵盤俠見縫插針的批評下,將過錯都攬在自己的身上——


    他覺得是自己沒能及時察覺到那位學生的情緒,才讓他走上了不歸路。


    可裴意很清楚,做錯事情的從來都不是他的容吧。


    “那時候的彥爸雖然很忙,但還是放下工作陪伴在容爸的身邊,因為怕疏忽了我,他隻能暫時將我送到寄宿學校,但我還是能一周回來一次。”


    “我看過很多人都說,抑鬱症不僅是在內耗,也是在消耗身邊人。”


    事實證明,確實是這樣。


    每周末從學校回家,裴意都能感受到家裏的氣氛在一點一點的冷沉。


    就這樣整整持續了一年,終於在十四歲那年,裴意見到了宗柏彥和許容之間的一次又一次的爭吵。


    起因都是芝麻點大的小事,大都是因為許容的敏感多慮。


    “剛開始的小爭吵、小矛盾,彥爸都會第一時間耐心去哄,可漸漸他就變了,甚至偶爾吵架後會直接摔門而出不歸家。”


    裴意沒辦法判斷兩位父親間的對錯,生病中的許容痛苦折磨,可家庭和事業兩頭兼顧的宗柏彥又何嚐會輕鬆?


    矛盾分裂式地越來越多,直至無法磨合。


    “有一天我從訓練營回來,發現家裏亂糟糟的,滿地都是摔碎的紅酒瓶和器具。”


    “彥爸又不在家,電話也打不通,而我找了一圈才在三樓的畫室找到了麵色蒼白的容爸。”


    “自從生病後,容爸就很少進入那間畫室了,他看見我後,就說一直在等我回來。”


    倒在地上的藥片、揉成團的廢紙、還有數不清的顏料色塊,組成了一個逼仄又昏暗的空間。


    裴意直覺氛圍不對勁,但依舊擔心地靠近陪伴,結果卻發生了那讓他為之陰影的恐懼一幕——


    許容發了瘋似地掐住了他的脖子,控訴著宗柏彥對他的背叛,對方早就背著他有新歡了、早就不再愛他了!


    他還惡狠狠地讓裴意記著不要沾染感情、說什麽都別往火坑裏跳。


    裴意不知道自己不在的這一周裏到底發生了什麽,也沒辦法分辨宗柏彥有新歡這事的真假。


    他隻是知道,這段相伴了多年的感情終究走到了相看兩厭的盡頭。


    “容爸是拿著美工刀在我麵前自、自……”


    裴意想起那最後一幕的鮮血,眼眶再度逼紅,呼吸裏顫意明顯。


    薄越明吻住他的眉眼,及時製止,“好了,我們不說了。”


    “小貓乖,這些都已經過去了。”


    “……”


    裴意將臉埋在薄越明的懷中,無聲傾訴著這些年未曾釋放的陰霾。


    如果說,他隻是不知道該怎麽解釋“穿書”這件事,那麽領養的結局才是他最不敢麵對的過往。


    “二哥,對不起。”


    裴意小聲哽咽,袒露自己過往的猶豫,“我開始那麽回避你的感情、不願意去想我們的以後,實在是因為這事給我的陰影太深了。”


    即便許容的情況隻是個例,但成長過程中的陰影終究是陰影。


    薄越明麵對戀人的道歉,心疼得無以複加,“寶寶,你沒錯,你不需要和我道歉。”


    “是我該謝謝你願意把這一切告訴我,但以後過去的事情,我不提,你也別想了,好嗎?”


    “相信我,我們和他們不一樣。”


    “嗯。”


    裴意小小地嗚咽了一聲,等到心緒稍微平複後才繼續說,“容爸出事後,我就從那個’家‘逃了出來。”


    裴意在電腦城打了兩年的零工,老板是一名退了休的技術人員。


    裴意跟著對方學到了很多,再然後,他遇到了現實生活中的第一批朋友。


    “在經過一段時間的相處後,我接受了他們的邀請,拿著我自己的遊戲創意跟著創業。”


    “我們奮鬥了幾年,也算混出了一些名堂。”


    薄越明適時給予誇獎,“我家小貓真棒。”


    裴意終於掛回些許笑意,又聽見戀人追問,“小貓,穿書前你幾歲?”


    裴意說,“也二十五六吧,我沒有確切的出生日期。”


    薄越明又問,“既然是穿書,那書裏麵的內容又是什麽?”


    裴意就猜到對方會有這個提問,於是將書中的故事簡略複述了一遍。


    身為“反派”的薄越明聽得直皺眉,“書裏的’我‘和’晏岑‘都對’裴煥‘有興趣?”


    “是我沒腦子還是他沒腦子?小貓,你看了盜版小說?”


    裴意見戀人“狠”起來連自己都罵,輕笑出聲,“我也想過這個問題,但沒能想明白。”


    畢竟“書”是死的,“人”是活的。


    當“這個世界”變成了真,那書中人物就該擁有自己的主觀意識,不再是呆板得跟著文字設定去運轉。


    薄越明沒有再這個問題上糾結,隻是借點揶揄,“你怎麽會喜歡看這類小說?”


    “……”


    裴意臉紅了一瞬,“我沒喜歡,是工作需要。”


    薄越明不解,“工作需要。”


    裴意如實回答,“我們公司想要追求市場熱度,研發一款乙女向的微靈異解密手遊。”


    “原本我隻需要負責靈異解密劇情部分,但另外一位負責感情線的策劃說得融會貫通,我不能什麽都不知道。”


    隻是裴意從始至終沒談過戀愛,哪裏會知道這類遊戲的感情線要怎麽穿插進劇情裏啊?


    “對方見我實在一竅不通,就給我推薦了一款相似的遊戲,還有數十本類似於萬人迷走向的文,讓我多研究研究。”


    裴意想起這事兒,忍不住開啟了吐槽模式。


    “二哥,你是不知道,那些小說文名看得我滿腦子問號,也就這本《豪門錯愛》看上去正常點。”


    薄越明應了一聲,忍笑很辛苦。


    裴意見此,又想起一件事,“二哥,你記得我第一次見你說了什麽嗎?”


    薄越明回答,“當然記得,當時還真把我嚇了一跳。”


    裴意不好意思地笑笑,吐露實情。


    他在研究策劃推薦的乙女向遊戲時,發現玩家們最長評論的一句話就是——初見,喜歡,單推,結婚,老公。


    “當初我為了裝傻留在薄家,隻好急中生智縮略了一下。”


    ——喜歡,結婚,老公。


    薄越明沒想到初見那句石破天驚的對話裏還隱藏著這種小秘密,頓時肩膀一塌,笑倒在了戀人的頸窩裏。


    一時間,他都忘了傍晚在酒店的不悅遭遇。


    裴意肩頸被蹭得熱熱的,不服氣地嘟囔,“不合適嗎?我覺得我研究得挺透徹。”


    薄越明勉強停下,哄著解釋,“寶寶,我是覺得你可愛。”


    裴意的熱意湧上了臉,繼續把握著聊天節奏,“二哥。”


    “嗯?”


    “我把我全部的秘密都告訴你了,我也知道了你過往的傷痛,從此以後,我們兩人就互相陪著了,好嗎?”


    裴意的眼神亮晶晶的,第一次充斥著對未來的期許。


    “我向你保證,以後隻要你不負我,我就會陪你走一輩子,所以我也希望你能做到,好嗎?”


    一連兩聲“好嗎”問得薄越明心底柔軟、陰霾全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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