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綰看著她,目光悠遠,意味深長:“我今晚是要為誰拚命?我跟月姬撕破臉的時候是誰會被月姬捅?難不成你要讓我被人捅,還得賠上自己的靈劍?雲小想,做人不要太雲清搖了好嗎?”


    雲清搖,這是一個梗。


    一個隻有寧綰和雲想想才知道的梗。


    當年雲想想下山做任務,取了個化名叫雲清搖。


    她路遇金城劍派的一名男弟子,那男弟子也恰巧接了這個任務,兩人於是搭夥一起。


    結果就是,雲清搖坑得這個男弟子不但受了傷,還損壞了自己的靈劍,甚至還賠了上萬靈石。


    而她,雲清搖雲想想,不但毫發無傷地完成了任務,還贏得男弟子的感激,說雲清搖簡直是他遇到的離火道盟裏最善良最好的小仙子,說如果不是雲清搖,他一條命都要賠在這裏了。


    那麽寧綰為什麽會知道呢?


    因為寧綰也被迫接了這個任務,當了一路雲想想的腿部掛件,親眼目睹自家這位外表溫柔的師姐,是怎麽麵不改色地把人家金城劍派的弟子,給坑成那樣的。


    當時,寧綰在回去的路上,就忍不住對雲想想說:“其實師姐,雖然咱們跟金城劍派曆來不和,但是,金城劍派弟子的命,也是命……”


    然後換來了雲想想一記溫柔大度的注視。


    當時的雲想想還完全沒有暴露真麵目,這麽溫柔大度的目光,一度搞得寧綰懷疑自己是不是小人之心了。


    現在再想起這樁往事,寧綰就覺得,還是愛情的力量偉大啊!


    是愛情,讓雲想想忍辱負重,扮演了一個和自己性格完全相反的人,並且堅持到底,任何情況下都不暴露本性。


    此時,雲想想聽到這句話,也回想起往事,就立馬轉變了態度,抱住遊鬱的手臂勸說道:“大師兄,左右不過一把靈劍,你就給她吧,萬一真的損毀了,我再給你定做一把更好的,除非,在你心裏我還不如一把靈劍重要!”


    “當然不是了!”遊鬱的求生欲強悍到不行,立馬取出靈劍,交給寧綰。


    拿到這把七彩斑斕花裏胡哨靈劍的寧綰不忘浮誇一句:“真好,真羨慕啊,遊鬱大師兄,有富婆養就是不一樣!”


    遊鬱嬌羞一笑。


    寧綰於是拿著這把靈劍,耐心地在房中等待著。


    她不忘布下結界,把這兩小口給護在裏麵。


    沒多久,外頭就有人來傳話:“遊師兄,吉時已到,師尊請您過去。”


    寧綰用遊鬱的聲音答道:“知道了,這就來。”


    說完,她提著劍出去。


    又腳步一頓,有些意味不明地回頭看著結界裏的兩個人:“今晚你們正常的洞房花燭夜是沒有了,不過,不正常的可以有,這裏今晚應該不會有人打擾,春宵一刻值千金,大婚快樂,萬年好合。”


    話畢,便離開。


    裏麵雲想想和遊鬱聞言,雙雙甜蜜對視。


    寧綰早就受不了房間裏那股酸臭的戀愛氣息了,這會兒一到外麵,頓時覺得空氣格外的清新。


    魔域的婚禮與正道不同,寧綰到了主殿之後,就和月姬偽裝而成的雲想想手拉著手,以魔族風俗完成婚禮,最後便是送入洞房,過程十分簡略,比較符合魔族人厭惡繁文縟節的個性,但也熱熱鬧鬧的不失喜慶。


    之前寧綰還疑惑,如果月姬假扮了雲想想,那誰來假扮月姬呢?


    然後她就在正殿上看到了另一個月姬。


    寧綰長了個心眼,在這個月姬身上留下一絲神魂之力,而後就牽著“雲想想”的手,入了洞房。


    洞房就是雲想想的洞府碧雲間。


    待洞房的禮儀完成之後,侍女們依次離開,房間裏恢複寧靜。


    雲想想坐在銅鏡前,卸掉沉甸甸的頭冠,寧綰走過去,站在她的身後,拿起梳子,幫她梳頭發。


    “小師妹,從今夜起,我們就是夫妻了,夫妻之間最重要的就是相互信任,你有事情不能瞞著我,我也不會瞞著你,你說對嗎?”寧綰說道。


    雲想想透過銅鏡看她一眼,媚眼如絲道:“夫君說的極是。”


    寧綰給她梳頭發的動作一頓:“小師妹怎麽這樣叫我?我們不是約定好了,成婚以後,也還是叫我大師兄,我喜歡聽你叫我大師兄。”


    她用著遊鬱的身體,遊鬱的聲音,這幾句話下來,也很有遊鬱的風格。


    雲想想絲毫沒有懷疑她是假扮的,對著她微微一笑:“大師兄說的是,是我忘記了。”


    寧綰搖了搖頭,一手握住她滿頭的黑發:“小師妹你今日是怎麽了?我方才是逗你的,我們的約定是,我繼續叫你小師妹,但你得叫我夫君才行。”


    雲想想聞言,臉色微微有些變化。


    她透過銅鏡仔細觀察著鏡中的男人。


    寧綰也通過銅鏡看著鏡中的她,忽然湊近,仔細聞了聞:“小師妹這具肉身是從哪裏得來的?竟然連一絲妖族氣息都聞不到呢?哦,我對了,你隻剩下魂魄了,肉身早就已經變成了一具骨架子了,而魂魄,是不會有你的妖族氣息的。”


    這話一說完,隨著她握著雲想想黑發的手一施力。


    “雲想想”隻覺得自己頭皮一痛,接著,一股強大的力量侵蝕掉她施加在這具身體上的術法。


    下一刻,便見到“雲想想”慢慢地恢複了屬於月姬的容貌。


    一張寧綰之前見過的,妖言惑眾的嬌媚容顏。


    “你是何人?為何會知道我……”月姬一頭墨發還攥在寧綰的手裏,此時隻能瞪著鏡子裏的人。


    “你想問我為什麽會知道你是沉月是吧?”寧綰也望著鏡中的人,隨之慢慢恢複自己的容貌,她閑著的那隻手,從乾坤袋裏,把沉月的那副骨架給丟出來,“你可知道,我為了你尋你的魂魄,費了多大的力氣?結果,你的魂魄居然根本不在浮屠海,跑到了魔門。”


    “你到底是誰?整個修真界,我還從來沒有聽說過你這號人物!”都到了這種時候了,沉月也完全不掩飾自己的身份。


    她眼睛的月光掠過那副骨架。


    上麵殘留的氣息,她很熟悉,是曾經的她。


    “你爹我行不改名做不改名……算了,我可不想有你這種女兒,再說了你管我是誰?我隻想要你為我辦兩件事,否則,我殺人可不眨眼。”寧綰說著,攥著沉月頭發的手,改為抓住她的後頸。


    “什麽事?”沉月疼得眉頭一蹙,問道。


    “第一件事,出去作證,證明三百年前火燒錦城全城十萬人的事,是你幹的。”寧綰語氣沉沉地道。


    “三百年前……是祁殞讓你來的?魔獄那幫廢物,居然還沒殺了他!”沉月聞言,咬牙說道,渾身都透著一股抗拒之意。


    “第二件事,你當初給祁殞生下的那個兒子,他的魂魄在哪裏?”寧綰接著問道。


    “泉兒?他的魂魄大補,我當初神魂受損,需要進補,便將它給吃了。”沉月的語氣平常的仿佛隻是吃了一隻雞一樣,沒有半分的不忍。


    寧綰十分確定以及肯定,這的確是邪修。


    沒有人性。


    “看來,你是兩件事都不打算為我辦了?”寧綰深呼了口氣,問道。


    這死女人她必殺無疑。


    “哼,你若敢傷我半分,邪神大人即刻會知道,他不會饒了你的!”沉月冷笑一聲,很是有恃無恐。


    寧綰抬了抬眉,她可是最受不得挑釁威脅這種東西的。


    不過這麽說,看來邪神當年是真的沒死透,現在又打算卷土重來了。


    下一刻,她也不再跟這個沉月多說。


    想知道什麽,用搜魂術就行了。


    寧綰取出一顆留影珠,同時對沉月施展搜魂術,她神魂中的所有記憶,都會化為具體的影像,被記錄在留影珠之中。


    這個過程很是漫長。


    她還得空布下了結界,防止外人的打攪。


    寧綰也總算是知道了,蘇霜遲是什麽時候開始跟沉月勾搭上的……


    隻可惜,搜魂的過程,隻在剛記錄完沉月火燒錦城的前因後果之後,就被打斷了。


    有人來了。


    此刻正值夜深人靜,魔門中的熱鬧,已經消停了許久。


    寧綰將留影珠收起來。


    沉月受搜魂術影響,人已經廢了,寧綰法術一收,她就如活死人一般癱在地上。


    寧綰將她扶到床上躺好,一揮袖,將她幻化成遊鬱的樣子。


    而她自己,則幻化成了月姬的模樣。


    隨後,結界被她收起來。


    很快,一道身影步入洞府之中,是之前在大殿之上,陪伴在魔門門主身邊的那個月姬。


    她一進來,就立即顯露真身。


    果然是蘇霜遲。


    他斷了一臂,一邊的袖子空蕩蕩的,此時進來見“遊鬱”還好端端地躺在床上,而遊鬱的佩劍則被放在桌上,便不疑有他,瞥一眼寧綰,皺眉問道:“怎麽還沒動手?”


    寧綰朝他靠近,抱住他另一邊完好的手臂,嬌媚的一笑:“我在等你親自動手呀。”


    她看過沉月的記憶,知道沉月幾次私下見蘇霜遲,都是與他這般的親密。


    蘇霜遲習以為常,聞言,推開寧綰,抬手拿起桌上遊鬱的佩劍,靈劍抽出來,對著床上的“遊鬱”就是刷刷幾道雪亮劍光過去。


    頓時,那個“遊鬱”被四分五裂,鮮血直流。


    蘇霜遲已經準備好了瓶子,準備接他的血。


    這時候,卻忽然察覺到了不對:“這不是遊鬱!月姬!”


    隨著他這意外的一聲,床上的“遊鬱”顯現出真容。


    蘇霜遲當即死死瞪向身旁,便見到此刻本應該死在黑沼林的寧綰,卻一臉笑意盈盈地望著他,隻聽她甜甜地叫道:“霜遲哥哥,數日不見,可有想我?”


    那熟悉的“霜遲哥哥”四個字,甜得發膩。


    蘇霜遲當即渾身汗毛豎立。


    剛想揮劍朝她刺過去,便感受到一股屬於煉虛境修士的威壓,撲麵而來。


    “這不可能……你!”蘇霜遲震驚至極的同時,被這股威壓掃蕩到,當即口中飛濺出鮮血,見寧綰掌心中本命冰劍一點點浮現出來,並朝著他直刺過來,絲毫不敢停頓地閃身躲避。


    然而寧綰的劍法刁鑽,是他根本難以認識到的。


    下一刻,他的右肩肩頭就被一劍刺穿。


    寧綰手裏靈劍一挑,蘇霜遲肩頭血肉橫飛,他踉蹌著後退一步,想要抬手捂住傷口,可惜另一隻手臂已經沒有了。


    他痛得俊臉上的表情扭曲,扭頭恨恨看向寧綰,咬牙說道:“我早就知道你根本不是寧綰!你到底是什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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