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以沫抿了抿嘴,出了家門。


    今兒正是星期天,剛剛吃完飯,孩子們就在院子裏撒歡。


    男孩子們玩玻璃珠,女孩們跳皮筋,還有幾個孩子追逐打鬧,離老遠就能聽到他們嘰嘰喳喳的聲音。


    蘇以沫住在三樓,慢條斯理從樓梯口走下院子,卻並不靠前,而是站在陰涼處觀看。


    張招娣為了照顧女兒,請了好幾天假,現在女兒不發燒了,她就得銷假,要不然會扣工資。


    她叮囑女兒“好好待在家,不要出家屬區”,就火急火燎走了。


    蘇以沫等兩人的背影消失不見,待在院子裏太無聊,以她的年紀自然不可能玩這麽幼稚的遊戲,徑直回了家。


    換成別人,突然實現返老還童的夢想,估計能樂死。可上輩子的她奮鬥了十二年,三十歲好不容易擁有省城三套房子(價格兩千萬),存款百萬,終於實現財務自由,還沒享幾天清福,誰知一夜回到解放前。她能開心嗎?


    躺到床上睡覺,或許一覺醒來,她就可以回去。她抱著這樣的願望緩緩閉上眼。


    第2章


    蘇以沫這一睡就睡了六個小時,她是被一陣敲門聲驚醒的,醒來時,外麵已經黑了,她爬起來開門。


    蘇愛國拎著暖水瓶站在外麵,見女兒睡眼惺忪,他微微一愣,連連催促女兒去洗澡。


    家屬區住戶太多,相應的配套設施卻跟不上,經常因為廁所和洗澡的事拌嘴。孩子們都是放完學就趕緊去洗,等大人下工回來,澡堂門口擠得跟臘腸似的。


    蘇以沫沒有穿回去,隻能認命。


    澡堂位於家屬區大門兩側,左邊是男澡堂,右邊是女澡堂,剛剛下工才五分鍾,此時門口已經排了上百號人。


    蘇以沫排了半個小時才進去,此時隊伍已經排得老長,在院子裏足足繞了三圈,就好像波板糖。


    進入浴室,跟以前她上輩子的高中差不多,幾十個管子連通鍋爐,管子另一頭是花灑。


    洗完澡,渾身清爽,隻是她的好心情並沒有持續多久,晚飯吃的又是大鍋飯,清湯淡得能照出影子,菜也是以水煮居多,連點油腥都沒有。比後世的減肥餐還難吃。蘇以沫苦嘴巴都快淡出鳥來了。


    張招娣見女兒吃得不多,以為她剛剛病好,還沒恢複平時的飯量,眉頭緊緊蹙起。


    晚上,蘇以沫躺在自己的小床,怎麽都睡不著,倒不是剛穿過來不適應,也不是下午覺睡多了,而是外麵不間斷地傳來嘈雜聲,有人下班交談的聲音,洗澡的聲音,工地施工的嗡嗡聲……這麽多聲音交織在一起,吵得她腦殼疼。快到四點,她才迷迷糊糊睡著。


    不到六點,蘇以沫就被爸爸喊醒,比昨晚高了好幾倍的嘈雜聲在外麵劈裏啪啦響個不停,她煩躁地抓了抓頭發。


    張招娣上的是早班,四點多就走了。


    小孩子沒有定性,蘇愛國這個父親就要督促女兒起床、吃飯、上學。


    蘇以沫穿好衣服,走到客廳右側的盆架,這邊牆上掛著一塊鏡子。


    以蘇以沫的身高,自然看不到,她踩在凳子上,終於看到自己的這張臉。


    上輩子她容貌很普通。有多普通呢?可以這麽說吧。她跟競爭對手搶總經理的位置,他輸給她,他都不會用“她是靠姿色上位”這種借口來抨擊她。


    可這張臉卻是出乎意料的好看。


    隻是這張臉卻喚醒她腦子裏一段久遠的回憶---


    她高考那年,成績被人頂替,她誤以為自己沒考好,家裏又不肯出錢讓她複讀,她隻能去省城打工。她到省城的第一天,在火車站遇到一對夫妻,蘇以沫之所以記得這麽清,因為這對夫妻長相一般,卻有個容貌不俗的女兒,但是這女兒癡癡傻傻,明明二十多歲,卻有兒童般的笑容。夫妻坐在火車站門口的台階上哄女兒吃東西。女兒將手中的吃食塞到父母嘴裏。多麽溫馨的一幕。


    也就是那一刻她才意識到:原來她的家人並不疼她。這一幕深深刻在腦海裏,每當她熬不下去的時候,她總是回味這一幕,告誡自己:這個世界還是有愛,隻是她運氣不好,沒有遇到。


    鏡子裏的這張臉跟上輩子的那個傻姑娘因為年紀不同,她分辨不出是不是同一個人,但是那對夫妻卻跟原身的父母非常相似。


    那麽問題來了,她穿成了原身,那原身呢?是穿成了她,還是投胎轉世去了?


    她的視線掃到旁邊的日曆,上麵的日期是1990年4月20日。


    看著這種老式日曆,蘇以沫揉了揉疲憊的臉,這才有種回不去的真實感。


    蘇以沫滿腹心事去洗漱池,這邊已經擠滿了大人和孩子,排了好半天才輪到她。


    洗漱完,蘇以沫回到家,蘇愛國已經從食堂打好了飯菜。


    作為食堂員工家屬,蘇愛國唯一的特權就是不用像其他職工排隊。直接進後廚就能打到飯菜。


    早餐比昨天的飯菜好吃些。油條、豆漿、饅頭和潮汕菜脯,幹淨清爽。


    蘇以沫吃完飯,按照原身的記憶去幼兒園。中午就在幼兒園吃飯,下午四點放學。


    這時候的家長不接送孩子,蘇以沫也是一個人回的家,離老遠就看見門口有個賣鹵菜的攤子。


    比起大鍋飯,無疑地攤美食更能增進食欲。


    許多小孩子饞得直流口水,紛紛跑到院子裏喊家長買鹵菜。


    有那疼孩子的家長會拿錢下來。那些節省的家長就會笑罵一聲,“嘴怎麽那麽饞。不買!”


    蘇以沫抿了抿嘴,徑直回了家,一眼就看到桌上擺放的一隻鹵鴨,她頓時眼前一亮。


    張招娣見女兒不錯眼盯著鴨腿,饞得眼睛直冒綠光,撲哧一聲笑了,立刻催促她快點去澡堂洗漱,“回來再吃。”


    現在還不到飯點,蘇以沫確實不餓,再說她也不想像昨天排半個小時的隊,乖乖去洗漱。


    洗完澡回到家,就聽張招娣正在向丈夫抱怨,“這麽一隻鹵鴨腿抵得上食堂一碗紅燒肉。這外麵的東西就是貴。”


    工廠食堂雖然包給私人,但廠裏硬性規定菜價,一道素菜四毛,貴一點的豬肉燉粉條也才八毛。經常做飯的人都知道這個價格其實跟在家做差不多。


    所以哪怕食堂的飯菜很難吃,員工們依舊趨之若鶩。


    張招娣從來不開火,就是這個緣故。以她以前的經曆,能吃飽喝足就已經很好了,還想滋味好?那就貪心不足了。


    晚飯,在蘇以沫的強烈要求下,鴨腿被一分為三。


    濃鬱的烈性的鹵香味兒彌漫在不大的客廳,闖入鼻尖,香糟汁的味道濃鬱,鴨腿色澤誘人,蘇以沫夾了一塊鹵鴨腿送入口中,味道香醇,肉質細膩,嚼勁十足,令人回味無窮,唇齒留香。


    張招娣和蘇愛國在女兒的催促下,也嚐了嚐。兩人瞪時眼前一亮。


    兩人從小就在農村長大,哪怕成了工人好幾年,依舊節省。


    這麽好吃的鹵鴨腿,他們還是頭一回吃到,迫不及待地端起碗,直往嘴巴裏塞米飯。這麽香的菜就得就著米飯才好吃。


    一頓飯,三人吃得分外滿足。


    張招娣還想起一件事,“我今兒才知道鄧廠長的媳婦每個月都會給女兒零花錢。媽也給你。”


    別人有的,她女兒也得有,但是數目得斟酌著給,不能給太多,免得小孩子以為家裏有金山銀山,花起錢來沒個數。


    張招娣從兜裏掏出一塊錢遞過去,“省著點花。別浪費,知道不?”


    蘇以沫連連點頭。


    張招娣看著女兒圓滾滾的肚皮,剛剛可是吃了整整一碗米飯,女兒胃口變好了,可能是那鴨腿的功勞。她當即拍板,“以後每周五下午咱們都吃鹵菜,給你嚐個鮮!”


    蘇以沫驚訝地瞪大眼,隨即嘴巴像抹了蜜一樣連誇媽媽英明,張招娣笑眯了眼。


    晚上,蘇以沫雙手枕在腦後躺在床上,看著外麵清涼的風。上輩子的她運氣不好,拿了一手爛牌,經過十幾年奮鬥,好不容易把牌打好了。還沒享幾天清福就穿了。雖然現在的生活水平跟穿之前她掙下的家業不能比,但是父母疼愛,經濟條件也還行,這樣溫馨有愛比冷冰冰的大房子要讓她留戀。


    如果她能一輩子生活在這裏好像也不錯。


    蘇以沫慢慢闔上眼睛。


    人的適應性真的很強,剛開始她特別不習慣這邊嘈雜的環境,許是知道自己穿不回去,心定下來,倒也不是那麽難以忍受。


    迷迷糊糊中,蘇以沫聽到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她太累了,沒有睜開眼睛,任由夢神將她拖入夢鄉。


    張招娣見女兒睡著了,碰了碰丈夫的胳膊,“我聽說廠裏定單又減少了?”


    蘇愛國歎了口氣,“是真的。現在市場都被合資車占領。合資車的發動機動力、油耗和穩定性都比國產好。咱們廠能堅持這麽久,已經不錯了。”


    張招娣一聽這話,心裏哇涼哇涼地,不由急了,“那咋辦?咱們廠不會倒閉吧?”


    “誰知道呢。”蘇愛國見妻子緊蹙眉頭,“你放心,咱們在鵬城,外麵到處都是廠子,不怕找不到工作。”


    張招娣被這話安慰到了,她也是聽說老家許多工人下崗才想岔了。他們可是在鵬城,這邊的工廠多著呢,每年大批盲流擠到鵬城找工作,最不缺的就是崗位。


    她放了心,被兩人對話驚醒的蘇以沫卻睡不著,兩隻眼睛在黑夜中滴溜溜亂轉。


    承然她現在有父母疼愛,不缺吃喝。但是誰不想過好日子呢。


    如果爸媽真的失業找工作,去私企打工多不劃算啊。


    這時候的私企沒有星期天。張招娣的食堂就是私人承包,上的是早晚班,要麽管早餐和午餐,要麽管午餐和晚餐。一天要上12小時的班,每月隻有發工資那天才會放半天假。


    富森配件廠是國企,工作時間是8小時,每周放一天半的假。這時候的職工除了國企、公務員和事業單位,少有放兩天假。


    富森配件廠算是不錯的,那些私廠待遇會更差,有的每月隻放一天假,有的隻放半天。


    這時候的工人是幹最多的活,拿最少的工資,偏偏外麵多的是人往鵬城擠,壓根沒有人表示不滿。


    如果她讓爸媽現在就下海經商,他們肯定不幹。畢竟這時候的人都以鐵飯碗為榮。


    但是如果廠子倒閉,爸媽不得不另找工作。又得知下海賺得比打工要多得多。爸媽肯定願意下海。


    到那時爸媽是富一代,她就成了富二代,想想就美滋滋。


    第3章


    翌日,蘇愛國下工回到家,找了一圈沒找到女兒,好奇問媳婦,“小沫去同學家玩了?”


    張招娣一臉古怪,指了指緊閉的臥室,“我剛回家就發現她把自己關在房裏,說要整理房間。”說到這裏,她自己先笑了,“她長這麽大,頭一回幹活。要不是早上我摸她腦門不熱,都以為她被燒傻了。”


    明知道媳婦是在跟自己開玩笑,但蘇愛國還是坐不住,略帶譴責的目光看著媳婦,“她才多大,你就讓她一個人收拾屋子。你這當媽的心真夠大的。”


    張招娣被丈夫埋汰覺得自己冤枉,“我說我來整理,是她把門堵著不讓。我有什麽辦法。”


    蘇愛國上前推了推門,裏麵確實被什麽東西堵住,根本推不開,他敲了敲門,“小沫?”


    蘇以沫戴著大號口罩,衝外麵喊了一嗓子,“就快好啦。”


    過了半個小時,蘇以沫才艱難把門後東西挪開,蘇愛國和張招娣齊齊湊過來,原來門後剛剛被茶幾堵得嚴嚴實實。再一看,屋裏擺得滿滿當當,大大小小好幾個塑料袋,兩人連落腳的地方都沒有,沒辦法,他們隻好站在門口。


    蘇以沫也沒有賣關子,攤了攤手,“爸媽,這些都是不能穿的衣服,我覺得還是把它們賣了好,堆在家裏太占地方了。”


    張招娣以前窮慣了,舍不得扔東西。家裏地方又這麽小,隻進不出,隻會一步步壓縮生活空間。再加上鵬城天氣又這麽熱,蚊蠅到處飛,各種氣味裹挾在一起,難聞地很。她實在忍受不了自己的家成為垃圾場。


    張招娣擠開丈夫,彎腰打開離門最近的塑料袋,翻了翻袋子裏的東西。又看了看其他袋子。袋裏的東西分門別類,有的是衣服,有的是鞋子,還有玩具和小人書。這些都是小沫從小到大穿過、用過的東西。別看她平時舍不得吃,舍不得穿,但是給女兒花錢卻毫不手軟。小沫從小到大就沒撿過別人的衣服。小沫稍微一整理就有這麽多不能用的。


    蘇以沫的想法是:她又不能縮小,父母也沒有生二胎的打算。留著這些東西在家也是落灰,還不如把它們全部賣掉換錢。


    但是張招娣覺得這些東西都是花錢買的,扔了太可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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