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清渠和周朔同時抬頭,掛在天花板上的燈泡突然閃了閃,然後吧唧一下,滅了。


    與此同時,弄堂外有人扯著嗓子喊:停電了!


    周朔噗嗤一聲笑,“唉,老天不作美啊,今天晚上恐怕是看不了書了——黑燈瞎火的還背什麽古文,清渠哥哥,早點睡覺吧。”


    “老天不作美,你倒是想得美,”顧清渠根本不給周朔嘚瑟的機會,他摸黑找到書桌的抽屜把手,打開,一手抓出兩根蠟燭,“火柴放在你那邊的的抽屜裏,點上。”


    周朔的歡聲笑語立馬轉了個調,他幹巴巴的憋出兩聲,“清渠哥哥,你這兒還真是……應有盡有啊。”


    顧清渠:“是啊,應有盡有。”


    弄堂電力不穩,經常停電,居民對此十分有經驗,不過這個點了,該睡覺的也都睡覺了,沒有人罵罵咧咧地出門找事,夜晚出奇安靜。


    周朔點燃蠟燭,他把火頭朝下,往桌子上滴了幾滴蠟油,然後固定好蠟燭。


    “一根夠了嗎?”


    “夠了,”顧清渠說:“看得清字。”


    “哦。”周朔把另一根重新放回抽屜。


    顧清渠在周朔書本的文章上做標記,點著給周朔看,“你繼續背書,從這兒開始背。”


    蠟燭的光照效果大約一尺範圍內,顧清渠壓低著頭看書。周朔看不清字了,他慢慢靠過去,於是臉挨著臉,顧清渠稍稍抬起眼睛,他睫毛撓著周朔的臉,也能撲閃進周朔的心裏。


    癢。


    “從哪兒開始呢?”周朔凝視顧清渠,他緩緩開口:“天之蒼蒼,其正色邪?其遠而無所至極邪……”


    “嗯。”


    周朔問:“然後呢?”


    “這裏,”顧清渠手指點著字往下一行移,“其視下也……”


    燭光影影綽綽,它雀躍又調皮地跳在彼此臉上,妖冶且純情,帶起了不知名的情愫,從而蹂躪著欲望。


    周朔耳邊轟鳴四起,顧清渠說些什麽他半個字也聽不進去,眼眸深情款款。


    顧清渠卻不敢看,他指尖用力揉搓著書麵,偏頭又聽見周朔的話。


    “別搓了,書要破了,”周朔問:“清渠哥哥,我看你緊張啊?”


    顧清渠短促一笑,“我緊張什麽?”


    周朔沒有回答,四下安靜的連呼吸聲也成了喧嚷,是與酒吧截然不同的環境。


    周朔個子高,挺直腰板坐著比顧清渠高出半個頭,如今他趴在桌麵上,笑著又靠近了一點,沒有任何壓迫力。


    顧清渠無奈歎氣,“周朔……”


    “你真好看,”周朔眨眨眼,他歡悅微語:“清渠,你真好看。”


    顧清渠微微蹙眉,“周朔,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麽嗎?”


    “知道,我今天沒喝酒,腦子清楚的。”周朔抬指,他撫平顧清渠眉間褶皺,於是指尖緩緩往下,從顧清渠的眼角劃至唇邊,最後落在下顎,周朔輕輕捏住了,“清渠——”


    “叫哥。”


    “哥哥,”周朔終於抓住了顧清渠的眼睛,他含著笑意貼進,“這是真心話。”


    顧清渠微微歎息一聲,他落在了地上。


    闌珊的風把他們帶至陰涼之處,於是纏綿的吻顯得柔情似水,然而柔情過後,又是迫不及待的深入,周朔帶著瘋狂又熱烈的試探,把顧清渠帶到自己的懷裏。


    顧清渠和周朔的鼻尖碰在一起,挨著蹭,分開一點又迫不及待地貼上,他們一下一下地接吻,終是舍不得分開。


    舌尖纏繞不休,顧清渠不喜歡燭光的映射,他伸手掐滅了火,可那手轉眼又被周朔捉了回去,十指相扣,與唇舌一起密不可分。


    黑暗中的感知太像一場美夢。


    然後燈亮了,美夢驟然清醒。


    第47章 “這是第二回。”


    來電的那一瞬間,顧清渠像被點擊似的猛地推開周朔,他雙唇紅的能滴出血,滿目皆是不知錯所。


    周朔與顧清渠麵麵相覷,他眼見顧清渠目中迷茫隻停留不足半分鍾,瞬間恢複原本的神態。


    不給人留下半點回味的機會。


    周朔:“……”


    嘖,可惜了。


    顧清渠收放自如,把書頁往後翻,“剛剛背到哪兒了?”


    周朔舌尖輕輕一舔唇,笑著說:“不知道,忘了。”


    顧清渠想移開目光,可他費了好大勁,依舊撕不下那份悸動,簡直太要命了。


    周朔趁虛而入,一點不給顧清渠逃避的機會,“清渠,這是第二回 了。”


    “嗯。”


    周朔一點不覺得驚訝:“你果然記得啊,那之前跟我裝什麽蒜呢?”


    “之前?”顧清渠問:“之前你提了嗎?”


    好個倒打一耙。


    周朔氣笑了,壓著臉又要湊過去,顧清渠身體一躲,接著眼疾手快地從後捏住周朔的後頸,指尖用力往下一掐。


    “嘶!”


    顧清渠要笑不笑地說:“周朔,驢把蘋果吃了能趕十裏路,你呢?”


    周朔一頭霧水,“我怎麽了?”


    “你的賞討完了嗎,能背書了嗎?”


    周朔挑挑眉,他知足常樂,容易滿足,於是笑著說好。


    接下來就十分順暢了,顧清渠不知道自己打通了周朔身體的哪條脈絡,他原本讀不順的句子,把書一扔,上嘴皮子碰下嘴皮子,張口就能背誦了。


    不僅背,還能提筆默寫。


    顧清渠眼看隻有一兩處錯誤的作業成果,表情變幻莫測,“你這算什麽?另辟蹊徑嗎?”


    “清渠哥哥,你管他怎麽辟的徑,有效果就行,明天老頭那兒能交差,你還樂得清閑。”


    說得也是。


    “行了,今天晚上就到這兒,”顧清渠指著亂七八糟的桌子,說:“周朔,你自己收拾一下,書放進書包裏別落下了,收拾完回去睡覺。”


    顧清渠起身要走,被周朔攥住了手腕。


    “你去哪兒啊?”


    顧清渠說:“洗臉。”


    “清渠哥哥,我再附贈你一首詩,”周朔輕描淡寫地開口說道:“今晚我能留下來睡嗎?”


    太真誠了。


    顧清渠表麵淡漠,可手腕脈搏可以出賣他的心緒,周朔能感覺到。


    “行嗎?”周朔又問。


    顧清渠沒法拒絕,但又不能答應得太直接,婉轉之下,他說道:“挺晚了,別折騰自己。”


    “不折騰,”周朔說:“我現在腦子好使,很快的。”


    顧清渠心下千回百轉,目光在座鍾表上輕輕一過,開口說道:“十分鍾。”


    周朔認為這是顧清渠給自己的機會,十分鍾,綽綽有餘了,他不僅可以背誦,還能默寫。幾番操作下來,周朔的學習效率直線提升。


    顧清渠瞠目結舌,另辟蹊徑的效果如此顯著麽。


    於是這個晚上,周朔名正言順的留下來了,他跟顧清渠睡覺,就隻是單純的睡覺,多餘的事情沒有做。天亮前幾個小時,周朔睡迷糊了,他翻身,踢開了被子,把顧清渠替醒了,他還得輕手輕腳地給周朔蓋嚴實。


    顧清渠的床上隻有一條被子,如果他們睡覺距離拉得開了,那被子完全不夠用。顧清渠把一大半被子給了周朔,隻能自己捏著被角縮成一團,顯得可憐。周朔睡覺不老實,往外翻了半圈,轉眼又滾了回來,然後連人帶被子抱住顧清渠,腿架在顧清渠身上。


    暖了。


    顧清渠歎了一聲,“周朔,你到底睡沒睡啊?”


    周朔沒回答,鑽進顧清渠耳朵裏的隻有他勻稱的呼吸聲。


    不著急,來日方長。


    剛入臘月,荷口鎮下了第一場雪,周朔起床,在院子裏等顧清渠,等了半個小時,不見人下樓,上班的上學的都快遲到了,周朔隻能上樓喊。


    顧清渠起不來,天氣越冷越起不了床。


    周朔進了屋,先把房門關嚴實,連窗簾透出的光也遮住了,房間內瞬間變得昏暗,周朔原本正正經經的小心思也開始蠢蠢欲動了。


    “清渠哥哥,起床了。”


    顧清渠動了動耳朵,不想理,然後轉了個背。


    周朔笑了笑,他走到床邊,嫌彎腰累,於是坐在床沿上,他壓低身體,蹭著顧清渠的鬢發。


    “清渠,起床了。”


    顧清渠覺得癢,想躲開,於是頭往一邊側,他自投羅網,被周朔逮了正著。


    周朔從顧清渠下顎開始輕啄慢咬,徐徐往上,以分毫之差的具體停在顧清渠的唇畔。顧清渠伸出舌尖,被周朔輕輕吻住。


    靜謐的房間內,是熱烈的交錯的曖昧。


    顧清渠就算有起床氣這會兒也發不出來了,全讓周朔滅得幹幹淨淨。


    關於接吻,他們已經很熟練了。幾乎每天晚上,周朔都要討賞,顧清渠也不是每次都給,可是拒絕了,周朔抿著唇低眉不語,他看上去很難過,並且學習態度極不端正,問什麽都說不知道。


    周朔消極又落寞,顧清渠受不了周朔這副模樣,於是半推半就的把賞給了。直到最後,顧清渠在心裏把自己放開了,他的底線一退再退,仔細一想,大概也出於自願。


    這是秘密,屬於顧清渠和周朔的秘密。


    顧清渠拖著長音哼哼唧唧,聲音從兩人唇隙間露出來,可太刺激周朔了,他一手把顧清渠從床上撈起,兩人跌跌撞撞,在柔軟被褥裏滾了一遭。


    周朔沒控製好力道,把顧清渠的嘴角要出了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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