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走近了看,果真是龍血樹,就是不知有沒有血竭。


    龍血樹樹幹短粗,雲皎蹲在地上湊近了看,在樹幹上看到一些成塊狀的固體。


    雲皎眼睛都亮了,碾了一點下來仔細分辨。


    紅赤與血同色,敲斷而有鏡臉,光彩似能攝人,取摩指甲弦間,紅透甲者方妙。雲皎按照陳嘉謨所撰《本草蒙荃》中記載的分辨方法辨認,確認這就是血竭!


    雲皎興奮不已,小心翼翼把樹幹上的血竭取下來,一點都不放過。


    天已經黑了,雲皎還沒回來,蕭朔坐在火堆前,眉毛緊擰著,腦海裏閃過無數個猜測,諸如雲皎遇險了,雲皎丟下他走了之類,蕭朔坐不住了,起身去尋雲皎。


    剛繞過遮蔽的灌木,便遠遠瞧見月下一個人影往這邊走來,是雲皎。


    蕭朔鬆了一口氣,立在原地等雲皎過來。


    雲皎臉上帶笑,腳步輕快,開心極了,瞧見等著她的人後,腳步一頓,臉色驀地一沉,又成了之前氣呼呼的模樣。


    蕭朔想問她到哪去了,怎麽這麽遲才回來,雲皎直接越過他,走向火堆,腳步都不帶停的,蕭朔的話到了嘴邊又咽了下去。


    雲皎野菜放好,背對著蕭朔坐下,低著頭搗鼓了一會,轉身往火堆裏添了柴,便睡了。


    蕭朔輾轉難眠,右手枕在腦後,盯著天上月亮看了許久,閉目養神。


    沒過多久,他卻聽見雲皎在叫他,聲音壓得很低,似乎是在試探他睡著沒。


    雲皎想做什麽?


    蕭朔心中疑惑,便沒有回應。


    沒得到回應,雲皎小心翼翼起身,放輕了腳步走到蕭朔身邊,蹲下盯著他眼睛看,確定他睡著了。


    雲皎直接上手,解開他腰封暗扣,將衣裳掀開。


    蕭朔:“…………”


    若是早知道雲皎要解他衣裳,他就不該裝睡!蕭朔一動也不敢動,連呼吸都屏住了。


    理智告訴他,現在打斷雲皎才對,可他不能醒,醒來後他要如何麵對雲皎,雲皎又要如何麵對他?!


    雲皎完全不知蕭朔心中的驚濤駭浪,她解開蕭朔包紮得粗糙的布條,借著火光觀察他腰上傷口。


    出乎意料的,蕭朔所言是真的,並沒有在騙她。


    傷口已經結痂,痂皮很薄,傷口周圍沒有紅腫,康複得很好,那他為何頻頻喊累要休息?


    難道是……因為她?


    中午他提出要休息一個時辰,是在見她按摩捶腿之後,下午是每間隔大約一個時辰,提了一次休息。


    他是想讓她休息,卻照顧著她的自尊,隻說是自己累了要休息,蕭朔為她著想,她卻認為蕭朔撒謊騙她。


    雲皎拿出之前研磨好的血竭粉末,薄薄敷了一層在他傷口上,將布條包紮綁好,衣服整理妥當,再扣上腰封。


    往火堆裏添了幾根柴,雲皎又看了蕭朔幾眼,決定明早就與他和解。


    為了等蕭朔睡著,雲皎熬到現在早就困了,捂嘴打了個哈欠睡下,沒一會呼吸就平穩了。


    蕭朔此時才敢睜開眼,雲皎沒心沒肺睡得正熟,他一顆心卻如鼓擂。


    他掌心覆在腰上,雲皎給他換了藥,重新包紮。他沒睜眼,但能感受到新藥是粉末狀的,不是之前敷的任何一種,是雲皎新找的藥。


    她回來這麽晚,就是為了找這個吧?


    他與她非親非故,不過是萍水相逢,她對他為何這麽好?蕭朔心底劃過一個猜想,讓他本就如鼓擂的心更加活躍。


    ——


    天已經黑盡,不宜趕路,沈大終於肯停下。他扯緊韁繩,攥著馬兒回頭,“天色已晚,大家在此修整一晚,養足精神,明天還有一場硬仗要打。”


    一路走來,發現的所有痕跡都越來越新,以他們的腳程,最遲明天晚上,定能追上她們。


    沈大眼中殺意肆無忌憚,屆時便能完成主子的命令了。


    四周全是矮山,道路崎嶇,沈大將馬兒栓在路邊吃草,解下馬背上的幹糧,拿出一塊餅塞進嘴裏。


    沈大靠著山壁坐下,“甲九,去找柴生火。”


    “是。”


    甲九領命,借著微弱的月光撿幹柴,俯身的一瞬間,似乎看見草垛後有兩道綠光。


    有野物啊,剛好抓了吃一頓。


    他放輕腳步,悄然拔出腰間佩刀,寒光閃過,草叢裏響起一聲哀嚎,他扒開草叢,提起一刀砍死的獵物。


    是隻小狼崽子,還挺沉,看著不大,肉卻不少。


    沈大聽見異響,警覺詢問,“甲九,什麽聲音?”


    “殺了隻狼崽子,”甲九掂了掂,“給大夥加餐。”


    沈大:“狼崽子肉嫩,快拿過來,你們看著幹嘛,去生火。”


    不多時,火生了起來,狼崽子剝皮挖去髒器,架到火上,肉香味不一會就出來了。


    “嗷——”


    一聲狼嚎驀地響起,婉轉淒涼,隨即又響起多聲,一聲比一聲悲愴淒慘,叫起來沒完沒了。


    狼崽子烤得滋滋冒油,沈大把狼崽子翻個麵,“甲九,你不會殺的是他它們的崽子吧?”


    “應該是,不然能一直叫?”甲九滿不在意,“我去解個手。”


    沈大擺手,“去去去。”


    甲九往一旁樹後走,撩起衣擺,拿出物什正舒爽著,一個碩大的身影撲向他。


    “啊——”


    “甲九!怎麽回事?!”


    一行人拔出刀,橫在身前,卻沒冒然上前。


    沈大站起來,“甲九,回話。”


    暗數五息,沒有任何回應,沈大打了個向前的手勢,一行人持刀逼近。


    走得近了,數雙綠油油的眼睛盯著他們,地上淌了一灘血,甲九露在草叢外的腿露出深深白骨。


    “老大,是狼、狼群!”


    沈大麵色微變,拔出腰間佩刀,刀鋒在月光下散發著瑩瑩藍光,抹了劇毒。


    “退!”


    ——


    翌日,雲皎醒來,蕭朔已經把昨晚挖回來的野菜煮好了。


    她起晚了?沒有吧……太陽還沒升起,天空萬裏無雲,也不像是陰天……


    不是她起晚了,是蕭朔起早了。


    雲皎不由問:“蕭大哥,你怎麽起這麽早?”


    他不是起得早,他是一夜未睡,倒是那害他睡不著的罪魁禍首之人,一覺睡到現在。


    蕭朔試圖從雲皎神情中看出昨夜解他衣裳的反應,但雲皎神情很自然,似乎並不覺得解他衣裳有何不對。


    蕭朔斂下眼簾,盯著咕嚕冒泡的瓦罐,“睡不著,就起了。”


    雲皎沒注意到他的不對勁,湊近看了眼瓦罐,把雞肉撕成絲放進去,肉香和菜香混合在一起,誘人至極,雲皎一人盛了一碗。


    雲皎捧著碗,一邊吃,一邊看蕭朔,他臉色終於不似前兩日蒼白,變得有血色了,不愧是血竭,藥效真好!


    蕭朔脊背挺直,麵上不動聲色,心裏卻在翻江倒海,雲皎一直看著他做什麽?是要袒露昨夜之事嗎?


    他等啊等,卻見雲皎埋頭吃早飯,吃得很香。


    她怎麽隻顧著吃?


    蕭朔捧著碗,目光不時往雲皎身上瞟,草草解決了一頓早飯。


    收拾完一切,準備出發,雲皎背上小布包,低聲朝蕭朔道:“昨天是我不對,我不該朝你發脾氣,你大人有大量,別生氣了。”


    等了一大早上等來一句道歉,還是關於昨日之事的,他本就不在意,用不著道歉。


    蕭朔既無奈又好笑,他到底在想什麽,真是昏了頭,雲皎都不在意,他在意糾結做什麽。


    “我沒生氣,”蕭朔嘴角含笑,“走,出發吧。”


    “好!”


    出人意料的,今日天氣涼爽,太陽隱在雲層後,時不時出來轉悠一圈,不曬人,趕路恰恰好。


    但因著昨日之事,雲皎沒有隻顧著趕路,每走約摸一個時辰就會停下來歇一刻鍾,可謂是勞逸結合。


    臨近午時,太陽完全隱入雲層後,天變得灰蒙蒙的,看著似要下雨。


    雨不知何時會落下,雲皎看了眼天色,又瞧了眼蕭朔,昨晚才給他用了血竭,若淋了雨,血竭不白用了?


    雲皎想想便心痛,不行,得找個地方躲雨。


    中午她不打算歇了,拿出半個大餅,和蕭朔分吃,一邊走一邊吃,“蕭大哥,這天看著要下大雨,我們早點找個地方避雨。”


    蕭朔頷首,他也是這個打算。


    現正值三月,晴天尚好,暖意融融,若是下一場雨,倒春寒著實凍人。雲皎瘦弱,又衣著單薄,若是淋了雨,恐會著涼,是該找個地方躲雨。


    兩人想得甚好,可計劃趕不上變化,更趕不上老天爺變臉的速度。前一刻天還隻是陰沉沉的,後一刻便烏雲匯集,開始雷聲大作,轟隆隆作響,下起了蒙蒙細雨。


    雲皎捧著餅:“…………”


    這雨真是說下就下,躲都來不及躲。


    索性雨還小,一時半會淋不濕,雲皎和蕭朔貼著山壁走,可以少淋雨,也順便找山洞避雨。


    雨勢逐漸變大,雲皎身上淋濕了大半,單薄的囚衣貼在身上,山風吹過,雲皎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那裏有個山洞,走,快過去。”


    蕭朔注意到右前方有個山洞,山洞不深,一眼就能看見底。


    山路崎嶇,下雨地上濕滑,蕭朔右手攬著雲皎,冒著雨快步跑向山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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