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刻好像回到他們還上大學時,偷偷躲在實驗室在黃昏午後捧著盆中曇花,隻想等著看,能不能以人工手段使它盛開。再或者調整試劑,想看看各種溶液能不能碰撞出奇妙思維。


    他們玩過藍瓶子實驗,因為那是上課老師講過一個很平平無奇的反應。


    張寄說:“可葡萄糖到最後還是會耗盡,就像一段感情沒有回應,到最後對方還是會放下。”


    文徵說:“不。為什麽不能換個角度想呢?”


    “什麽?”


    “即使新鮮感過了,我也依舊愛你。”


    光效消失,轉眼辦公室內又隻剩自然光,回到現實後的大家良久無聲。


    向荷首要發聲:“可你做這些有什麽用意呢?這種光效也不足以支撐節目錄製,況且就短短幾十秒。”


    文徵把東西放下,說:“所以,無須調試什麽,你們今天來的目的就是向大眾宣傳化學與生活,那麽,為什麽不能從最實際的出發呢。想宣傳、想製造,很多手段都可以,沒必要在一些背景板上那麽糾結,再不濟也可以擺放一些你們做出的實驗到台後,用一些奇妙的化學反應吸引觀眾眼球,而不是在這裏用嘴說,實際上什麽最基本的也忘了。”


    向荷看看周遭,啞口無言。


    他們團隊從來之前就向他們台布置提出了許多要求,剛才還強調沒有背景板,就無法完美地體現出科學感,巫姍就是為此頭疼不已,要說真的,真是化學專業者要來做宣傳,哪在意那麽多旁的呢。


    剛才向荷還表示沒有背景光就暫緩錄製。


    這裏的工作人員老早憋了一大口氣。


    現在看他們說不出話,辦事的人都不知道多暢快。


    很快,演播廳各忙各的,大家拿打光板的拿打光板,像文徵那樣玩剛才剩餘液體的也有。


    副廳驚訝地叫住她,說:“等等,你叫什麽?”


    文徵停住腳步,報了姓名:“姓文,名徵。”


    對方眼裏有些驚奇:“你一個小記者,怎麽會懂這麽多。”


    文徵卻覺得這正常無比:“也不多吧,都是化學課很平常的東西。”


    對方看她的眼神都不一樣了:“那你這麽厲害怎麽待在記者崗,還是個實習生,再不濟,去做程序?”


    文徵笑了笑:“領導,我不會程序,而且軟件和化學不是一碼事,我是搞生物藥的。”


    文徵走後,對方眼裏也仍有些賞識,點了點頭,說:“可以啊,想不到你們部門還有這種人才。真是想不到,剛才可是在那群什麽科學工作者麵前揚眉吐氣了,巫姍,你怎麽辦事的,底下這麽藏龍臥虎你自己不知道?”


    巫姍悻悻笑,說:“是。”


    那場危機,因為文徵而化解。


    之後文徵一戰成名,甚至全辦公室都知道了,知道文徵一個小記者,當眾打了那群趾高氣昂雙一流專業人士的臉。


    大家都說:“他們牛啊,來了台裏還要求屁多的,到頭來關鍵時刻能想出來的學校知識還不如咱們一個記者多呢。”


    “主要還是文徵厲害,之前這種事,嚴紅去對接的,處理得可不好了,就知道拿關係來壓,上頭來檢查,台裏後繼無人,沒有人才,大家什麽水平那不是都見底了。”


    文徵說:“沒有。”


    其實她是看巫姍當時處境太尷尬了。


    上對科研團隊組,下患副廳級領導。


    感覺要是這事不妥善處理,到時候她職業生涯都能出個什麽差池。


    反正大家就說:“以後做你小弟啦,快,趁早頂了巫姍位置做我們領導。”


    文徵笑笑,說:“算了。”


    攝製結束後,學校的人準備離開。


    剛好文徵下去,走廊上和他們碰著了。


    向荷站電梯口看她:“你很厲害。”


    文徵麵不改色:“混個日子。”


    向荷說:“我跟阿寄,真的什麽也沒有,我隻把他當弟弟。”


    “老師,您是人師,不該說把他當弟弟這種話,對於你們這種體製內的人來說,小言釀大錯,得失你們看得最重,如果因為一點事影響了自己的前途,怕是得不償失。”


    “你不該是什麽生物係,該是中文係,這麽伶牙俐齒。”


    “不管我是什麽係,反正人品注意得細,不像一些人,如果品德都不顧,那才真是沆瀣一氣。”


    幾番來往,向荷被文徵給氣到了,下了一樓,扭頭就走。


    張寄過來,遞水給她,文徵沒接。


    他自知說話無立場,沒敢看她:“你和她見識什麽,別管了。”


    文徵沒理,去前台拿快遞,準備回電梯。


    張寄又說:“你能來演播廳幫我們,我很高興,但我要解釋一句,上次的事,我真和老師沒什麽,沒發生關係,沒怎麽樣。真的,那天晚上我和同事一起你可以去問,我承認那天晚上和老師出去吃飯可能聊天間一時是沒注意,我……”


    “張寄。”她打斷他:“你覺不覺得這裏很吵?”


    他愣住。


    文徵說:“我還願意聽你說話的時候,你很好,可不想聽了,你什麽也不是。”


    沒再講,文徵乘電梯上去了。


    在她心裏,原則就是原則。


    哪怕她和張寄曾經在一起過,關係有多好,可文徵不會回頭,說分,那是真的分,不管張寄當時是生氣,不舍,還是怎麽樣。


    這不是他可以觸犯邊界的理由。


    文徵那天回去時天蠻晚了,有些累。


    回去,扶著牆換鞋,聽見裏頭動靜。黎纖在跟朋友聚會,帶了一些人回,客廳裏這會兒正鬧騰,也有文徵認識的人,大家打招呼,文徵跟人笑笑,轉而也就上樓回了房。


    文徵有點累,卻也有點小興奮,能重新嚐試自己曾經喜歡的事物,她覺得有些難以平靜。


    到二樓走廊,她準備拿包進去,經過宋南津房間時他房門忽然開了。


    男人陡然出現在麵前時文徵心下意識緊了緊。


    他穿著平常的襯衣,袖口有些微挽,頭發有些淩散,看著漫不經心像剛睡醒。


    突然碰到,好像他也有些意外的。


    握著門把手,看她的眼微微訝異。


    文徵抱著包的手緊了些,喊:“哥。”


    作者有話說:


    注:本章有關化學或工作上的內容。


    皆來自查詢網絡資料。


    第23章


    身後傳來他們說話聲。


    樓下在笑, 說飛行棋誰丟骰子耍賴,誰又沒按規矩做事,文徵在他視線下, 望著他。


    宋南津盯了她兩秒, 片刻, 越著她走過去。


    “嗯,隨便,你看著辦就行。”


    原來他在打電話。


    文徵鬆了口氣, 拿著書包進屋。


    看著屋子裏的擺設, 她心裏仍有點不能平靜。


    像夢想照進現實, 腦中的夢終究要醒過來。


    不論文徵今天在工作中怎麽樣,在別人麵前怎麽出風頭。


    回到這裏, 麵對那些人,仍舊要緘默辦事。


    樓下,黎纖玩了一會兒就沒了勁, 想到家裏還有個人,專程上樓喊文徵。


    “自創撲克牌式玩法,玩不玩?”


    守她門前, 黎纖這樣問。


    文徵本來在看今天工作文檔,黎纖上來敲門時有些猶豫:“不行吧, 我不是很會玩。”


    “害, 怎麽不行, 有兩個我老同學, 介紹給你, 長得可帥了。你也是, 別陷感情裏頭了, 一個男人而已, 有個什麽嘛,拜拜就拜拜,下一個更乖!”


    文徵有些失笑:“你畫風一直這樣嗎。”


    黎纖嬉皮笑臉:“是啊。”


    文徵被黎纖拖到樓下沙發上坐了,沒過一會兒,樓上傳來腳步,拿著外套的宋南津下來了。


    “哥!”黎纖敞亮地喊了聲:“來玩紙牌,立定提問!”


    宋南津手裏還捏著一包煙盒,纖長的手指頗為吸睛。


    他瞥過來一眼,沒怎麽理黎纖。


    “有事,不太想。”


    “哎,有事也能緩會嘛,你有什麽事,我們缺人,人太少沒意思。”


    宋南津過去拎車鑰匙,牆上掛著的那一串,單個拎出來找今天要開的。


    黎纖的話愣是擱空氣裏沒動。


    黎纖有些不平,使了個眼神給文徵,小聲說:“哥,要我哥過來。”


    文徵知道黎纖要麵子,同學在這,話拋出去了騎虎難下,宋南津今個兒要不理她,那她能氣一周的。


    她抿抿唇,猶豫片刻,小聲喊了。


    “哥。”


    隻一聲很小的,可能再低點都沒人聽見的,和人群隔出很大個不同來。


    站牆邊找鑰匙的宋南津動作一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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