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您說今天要來客,要我,好好招待公司貴客。”文徵特別加重了那個“招待”二字。


    向飛文愣神不解:“我什麽時候說過這話?先不管,我們要談事,麻煩你先出去。”


    文徵卻更為淡定,在心中吸一口氣,盡量快速說完要講的話。


    “向總,您昨晚跟我私發消息說在您底下做事的一律要交好處,不交的,您一律都不會要好過。您自己忘了?向總,您不能這樣卸磨殺驢,進公司之前說實習生待遇優厚,是,我們確實是實習生,可我們也有尊嚴,您不能說話辦事全看心情吧。去年隔壁部門的向實是您親戚,您直接一個月讓他轉正拿幾倍工資。可我們就什麽也沒有,您還說隻要有好處,工作崗位您都包,至於那個好處指什麽,那誰就不知道了。”


    文徵一段話說得有真有假。


    她就是要人浮想聯翩不得所解。


    反正他們台領導最嚴令杜絕此事,哪怕下邊有人品德不端,她也不信,這偌大一個台沒有一個講理的人。


    向飛文跟人麵麵相覷。


    “你到底在說什麽,我聽都聽不懂,什麽好處什麽親戚的,趕緊給我出去。”


    文徵麵色不動:“是,我想我比誰都清楚。”


    向飛文咬了咬牙,壓低聲:“出去。”


    文徵說:“您要辭退我同事你忘了?就因為您給我們安排的雜活我們不想幹,您就給穿小鞋私下辭退,我不知道我們哪裏惹了你,但我們隻是個沒什麽多餘想法平淡做事的實習生,我們兢兢業業上班,我們什麽也沒想,可如果這樣您都要潛規則套路我們底下女同事,我告訴您,我堅決不服。”


    文徵聲音不大,可剛好能傳到外邊裏麵人都聽見。


    外頭經過的員工有些駐足好奇觀望。


    而坐向飛文對麵的人也都頗為驚訝,眼神微妙。


    “你到底在說什麽?辭退一個女員工,這點權利我沒有?不要在這裏混淆是非。”


    “好,我混淆是非。”文徵道:“可我和我同事什麽也沒做,台裏也沒裁員,你有什麽權利這樣做。還有,我記起來去年年終您有通過關係多拿回扣吧?百分之三的回扣利潤,百分之二的平時效益利潤,或許獎金拿了好多萬?不知道領導知道您這樣中飽私囊為己圖利,還會不會讓您好過下去。”


    如果前麵還能忍,那麽後麵這些向飛文要坐不住了。


    他不知道文徵如何得知這些,因為這確實是他做過的事。


    若要被人聽見上報。


    他職業生涯完蛋。


    他站起身指著她道:“什麽潛規則,什麽套路,我有必要潛規則你這種貨色?最後警告你一次,給我滾。”


    文徵被他嚇得後退一步,拿著茶托,差點沒站穩。


    可她扶住了牆,知道自己說到了向飛文最忌憚的要害。


    她在想是誰給他這麽大的膽子做這些事。


    敢做,肯定要敢麵對後果。


    她不怕丟掉工作,沒了工作就再找。


    她就是看不慣這些頤指氣使的、仗著權利濫用職權的、低級領導者。


    哪怕是瞎扯,她也要拉人下馬。


    她閉了閉眼,繼而大著膽子丟出一句話。


    “您昨晚要我去您房間說要給我看您的好東西您忘了?至於您那什麽好東西我稀不稀罕,那就不一定了!”


    一句話擲地有聲,驚得外頭全都嘩然。


    向飛文錯愕,臉氣得漲紅。


    “你到底在講什麽,賤人,賤女人!”


    憤怒支使了他,看著眼前女人,向飛文想也沒想照著她的臉就要抬手。


    可那一刹那。


    他手腕被人牢牢扣住。


    所有人都驚呆了。


    不知道一直未說話的宋南津何時站起的身。


    他麵如素簡,手卻牢牢扣住了對方的腕骨,如桎梏。


    “你想做什麽?”


    聲線淡淡,卻又莫名威懾。


    “你……你。”向飛文忌憚眼前男人,又暗暗使勁。


    可不知道為什麽,宋南津看著好像沒使多大的勁,他卻怎麽掙也掙不開。


    “在辦公室企圖動手打女人,怕不是什麽好習慣。”


    宋南津另一隻手慢慢扶正桌上被帶潑的茶杯,斂著眼,話說得漫不經心:“口出狂語,這樣罵一個女人,怕也不是什麽好東西。”


    “我沒有罵她,我是太生氣,我……”


    “叫誰滾呢?”


    向飛文有些清醒,可還是講不出話:“宋先生,我……我,是她誹謗我,我隻是自主維權。”


    “維權?”宋南津輕笑:“能讓一位員工說出來這種話,怕不是什麽空穴來風。要麽是你這領導層做得確實不得人心,要麽,就是人品如此,你維的什麽權?”


    “我……”


    “你。”宋南津視線投向文徵,抬抬下巴。


    “你來說。你的領導做過什麽事,仔細告訴他們,怎麽中飽私囊吞吃回扣的,最好,讓全辦公室知道。”


    文徵半天都沒回過神了,她剛剛情急想到什麽說什麽,早忘了。


    此刻視線跟宋南津對上,不免心微驚。


    看到他沒什麽色彩的眼神,她突然想到剛剛那句去別人房間看什麽好東西。


    宋南津肯定聽到了。


    “他、他……”文徵講不出話。


    宋南津鬆了手,眼皮懶懶耷起:“看好東西,挺厲害的。”


    文徵的心跟懸鉤似的提了提。


    他把扼製著向飛文的手鬆了,扶正那個茶杯,又放回了茶盤上。


    “忘了告訴你。今天我來貴司不是為了和你談什麽你的職業規劃。我是受台長之托清查他下邊人作風不正濫用職權的行為。”


    他拿出一封委托信丟到桌上,麵色平靜。


    “向總,勞煩去一趟高層總部吧。”


    向飛文臉色驟變,徹底熄了火。


    -


    向飛文這事,完美地在辦公室掀起軒然大波。


    向飛文被叫走。


    而宋南津,丟出那封信件後,更是令工作人員們大氣也不敢出一聲,來回忙碌做自己的事。


    那間休息室很久沒人敢再去。


    隻是有些人過去幫著收拾場子,桌上被打翻的茶杯被扶正,濕漉的桌子被抹幹淨。


    別人拿著東西從文徵身旁經過,出去。


    文徵站在原地,想剛才的事,半天緩不過氣。


    她手心有些隱隱冒汗。


    其實剛剛那事她也是衝動行為,祝晶要被辭退了,她不知道怎麽辦,她有點生氣,也有點無奈,她不想要向飛文好過,又不想小火慢燉細微著來。


    她沒想到會鬧這樣。


    沒想到。


    宋南津就是來辦這件事的。


    他認識那麽多人,主動過來,就是為了幫她擺平這件事?還是說,巧合。


    她看宋南津對著落地窗沒動,挪動腳步,想轉身出去。


    宋南津聲音適時響起:“你留下。”


    文徵背對著牆,沒動了。


    她半天沒敢吭聲。


    直到,身前的工牌突然被人捏起,宋南津站她麵前,單手捏起了她衣服前邊的工牌懶懶地看。


    “實習記者,文徵。”他念上麵的字。


    平淡幾語,卻叫人不能淡定。


    “頂著實習這兩個字還開心嗎?”


    文徵眼也未動,直著回答:“挺好的。”


    “同事被無良辭退,很好?”


    文徵沒吭聲。


    “有點厲害,敢說那些話。”


    她說:“沒有,跟哥哥學的。”


    “跟我?什麽時候。”


    文徵說不出來。


    宋南津想了想,道:“嗯,我有教過你造謠自己和別的男人去同一間房?”


    說過的話被他複述。


    文徵內心尷尬。


    麵上鎮定萬分。


    “你不是平時總喜歡跟我講那些話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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