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書嫦在饒州城也算挺出名,普通百姓隻聽過她的名字,沒見過她的人,但這兩年,大部分做營生的都見過她,連著牙行的牙人都認得她,也知她家現在的情況,知道趙婆子應該是老太太那邊派來專門守著她的人。


    牙人不清楚應書嫦過來牙行作甚,但他們知曉,應書嫦是主子,趙婆子就是個奴才,自然知道應該聽誰的。


    兩個牙人把趙婆子攔了下來,趙婆子罵罵咧咧的,也沒敢硬闖。


    章嬤嬤跟著自家娘子一塊進到牙行裏,也忍不住問,“娘子過來牙行做什麽?”她方才說得也隻是給趙婆子聽。


    應書嫦溫聲道:“嬤嬤,我想把爹娘留下的產業都給賣掉。”


    章嬤嬤愣了下,“可,可老爺留下的東西不都在玲瓏鎖箱裏麵嗎?姑娘如何賣?若是能拿到,姑娘把產業都賣掉重新開始也不錯,就是賣掉後的銀票,隻怕也會被老太太他們惦記著……”


    章嬤嬤也沒有半點主意,心裏很是不安。


    哪怕把產業都賣掉,可賣掉的銀票,娘子又如何護得住?隻怕等回去宅子裏就被老太太把人給捆住,把身上的銀票都給搜走了。


    “嬤嬤放心,契書我都拿回來了。”應書嫦笑了下,“昨兒夜裏讓嬤嬤點的熏香其實有安眠的功效,所以我過去老太太房間裏頭,找到了玲瓏鎖箱,取出了裏麵的東西,一會兒我會把這些契書都賣給牙行,而爹爹留下的所有銀票我也都放在身上,等把這些產業都處理掉,我就去城外軍營裏頭,把這些銀錢全都給捐出去!”


    這也是昨兒她跟許小娘子商量出來的結果。


    其實一開始,許小娘子隻給了她熏香的配方,告訴她這個熏香可以讓人睡得很沉很沉,她就可以去老太太那裏取出自己的東西,至於這些產業,她也可以盡數賣掉,把所有家業都置辦成銀錢。


    許小娘子還說能托人幫她辦好路引,讓人護送她和章嬤嬤去其他的州城。


    隻有這樣才能徹底脫離應家,等去了其他州城,她有這些銀票,東山再起也容易得很。


    可是應書嫦想了想,還是拒絕了。


    她的確打算把產業都拿出去賣掉,但她沒打算離開饒州城,爹娘的墳還在這邊,她不想去其他地方,而且她一個姑娘家人跟章嬤嬤,去了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心裏也沒譜。


    既然要留在饒州城,她就要為自己尋求一個庇護。


    把所有的銀錢全都捐給軍營裏頭,隻為尋求一個庇護,想來軍營裏麵的將領也會同意,到時候有軍營裏的人庇護,應家人再怎麽生氣,都不敢動她。


    而且那時候,她身上也沒什麽可以讓應家人惦記的東西。


    等過上幾年,她在慢慢把香坊跟胭脂水粉鋪子開起來。


    那時候她應該也成家了,應家其他人也別想再惦記她的家業。


    章嬤嬤徹底愣住。


    她結結巴巴說,“可,可要是把所有的銀票都捐了出去,娘子你往後要怎麽辦啊?”


    應書嫦笑了聲,“嬤嬤別忘記了,我最寶貴的東西是爹娘留給我的配方,隻要有配方在,我就能夠繼續把香薰鋪子跟胭脂水粉的鋪子開起來,所以嬤嬤別擔心,等把家業都賣掉,嬤嬤在隨我去軍營一趟,等去了軍營,把東西都捐出去,木已成舟,應家人再怎麽鬧都不成了。”


    章嬤嬤怔住,她倒不是心疼老爺太太留下的家業,隻是擔心娘子把家業都捐出去,往後要怎麽辦?沒點銀錢傍身哪裏成?而且把銀錢都捐出去後,娘子住哪裏?以後打算做些什麽?這些都是問題。


    不過租個小院子的銀錢,娘子應該會留下的。


    到時候娘子租個小院子,她就去外麵做活計,也能養活娘子。


    章嬤嬤道:“也罷,娘子不管做什麽,老奴都會陪著。”


    “謝謝嬤嬤。”應書嫦聲音柔軟。


    二人進到牙行裏麵,應書嫦讓人把牙行的掌櫃給叫了出來。


    牙行掌櫃是個胖胖的中年男子,出來見到應書嫦,笑眯眯問,“應娘子怎得過來了?”


    應書嫦也不廢話,把身上的契書都拿了出來,“我想把家中產業都賣給掌櫃,掌櫃可要收?”


    想要最快時間把所有產業在不打草驚蛇的情況下都變賣,肯定還是牙行最快,低於市價賣給他們,讓他們也有賺頭,這樣就很容易脫手。


    胖掌櫃有些驚訝的看了應書嫦一眼,他也知道應家那些事情,忍不住說,“應娘子有沒有想過,即便把這些產業都換成銀票,你要如保住這些銀票?”


    胖掌櫃跟應二老爺也有些交集和生意上的往來,算是半個朋友,也知道應老太太對應老二有多過分,所以他也挺討厭應家這些人,看人家夫妻過世,就上門欺負孤女,貪圖產業。


    你說你要是在人生前時候對人家好點,人家小娘子也不至於走上這一步,寧願把所有家業都賣掉,都不願意讓她們占半點便宜。


    但是就是應小娘子把產業都賣掉,銀票不是更好被搶奪?


    應書嫦笑道:“為何要護住?我打算把爹爹留給的家業全都捐出去,往後我若有能力,自己在置辦偌大的家業就是。”


    胖掌櫃有點震驚了,這麽多的家業,這小娘子竟舍得都給捐出去?


    不得不說,也是個有魄力的,倒是隨了應老二的性子,可惜不是個男子,若是個哥兒,那些人也不敢明目張膽上門來搶家業。


    胖掌櫃也不多勸,知道應娘子這也是走投無路。


    他看了看應娘子帶來的這些契書,最後給出了二萬五千兩的價格,比市價低了些,但也沒到太過分的地步,他還能從中賺個三四千兩的銀子,要是換做其他人,他至少敢把價格壓一半。


    這也是他為應老二做的最後一點事情了。


    等把銀票收好,應書嫦把城外山腳下那幾十畝田地的契書給胖掌櫃,“還勞煩掌櫃再幫我一個忙,待會兒讓人把這些田地的契子送去八方客棧,給一個住在天字號房間,叫做許沁玉的小娘子手上,就說是贈予許小娘子的。”


    這些田地,她沒賣給牙行,專門留給了許沁玉,也沒打算收銀錢,許小娘子幫了她如此大的忙,要不是許小娘子夫君幫忙配的熏香,她也拿不到這些契書,所以這點子田地她就贈予許小娘子,至於為何不親自去,也是怕給許小娘子帶來麻煩,怕應家人以為是許小娘子出的主意,去找許小娘子。


    因為晚上,她跟應家肯定還有一場大仗要打。


    其實昨兒跟許小娘子在客棧商量時,許小娘子還邀請她去城外的飯莊做掌櫃,可以負責給女客調製香薰,還有胭脂水粉之類的。


    不過許小娘子說自己的飯莊估摸著要等到明年開春才能開起來,還得半年多建,也給了她時間考慮。


    她也打算好好考慮下的,這半年,她就好好歇息歇息,稍微留點銀錢,租個小院子,夠她跟章嬤嬤的生活嚼用就好。


    胖掌櫃自然應承下來。


    將生意講究誠信,他也不會貪這幾十畝的田地。


    應書嫦交代完,就帶著章嬤嬤離開,租了輛馬車,過去城外的軍營一趟。


    趙婆子也慌忙跟上。


    應書嫦沒搭理她,也讓她一起上了馬車,趙婆子還嘀咕道:“娘子這是打算去哪裏?”


    應書嫦並沒有理會她,任由趙婆子跳上馬車,跟著一起去軍營,她想看看這些人悔之不及氣急敗壞的模樣。


    馬車很快出了城,朝著鎮守在城外的西南軍營而去。


    這些軍營駐紮在城外,井然有序的,快到的時候,還能聽見士兵們操練的聲音。


    趙婆子見應書嫦來到這裏,已經有些疑惑,“娘子過來軍營這邊作甚?”


    軍營不能亂闖,應書嫦還未走到軍營前,就被附近巡邏的士兵發現攔了下來,喝斥道:“你們作甚,這裏是軍事重地,擅自闖入是不是不想活了?”


    應書嫦取出身上所有的銀票,加起來有差不多十三萬兩左右,“民女來軍營隻是想捐些銀子而已,還請軍爺進去通傳一聲,這些民女的全部身家,想都捐給軍營裏頭。”


    幾個巡邏的士兵有點驚訝,以前也不是沒人來軍營捐過銀子還有糧草,但第一次見到一個小娘子捐十來萬兩銀子。


    趙婆子目瞪口呆,她聽著應書嫦說得這些話,好久才反應過來。


    她指著應書嫦,渾身顫抖不已,“你瘋了是不是?你竟然把自己爹娘這些年打拚下來的家業全都捐掉?你是不是傻?就算交給老太太,老太太也會好好待你,這些銀子也都有你的份兒,你現在全部捐給軍營裏頭,什麽都不剩,你真是瘋了,瘋了。”


    說著,她竟還想衝過去搶奪應書嫦手中的銀票。


    要是給老太太曉得她眼睜睜看著娘子把全部身家都給捐了,她回去也別想好過。


    “放肆!軍營重地還敢搶奪東西!”立刻有兩名士兵上前抓住趙婆子,一把將她推倒在地,用長矛指著她的腦袋,“再敢鬧事,就地格殺。”


    軍營重地來鬧事,他們即可把鬧事者就地格殺。


    趙婆子不敢動彈,卻還是死死的盯著應書嫦,“娘子,你可要想清楚啊。”


    其他士兵也看向應書嫦,“小娘子莫要來胡鬧,你家大人了?”


    應書嫦還是那句話,想要給軍營捐銀子。


    士兵沒法子,回了軍營裏頭通傳一聲,大將軍一聽也稀奇得緊,出來看了看,問道:“你個小娘子看著也不大,哪裏弄來十來萬兩銀子想要捐到軍營裏頭?”


    應書嫦跪下,“民女應書嫦,願把全部身家都捐給軍營,還望將軍成全。”


    應家啊?


    大將軍心裏頭就了然了。


    他平日也會去饒州城內,所以聽聞應家的事兒。


    畢竟這一個月,應家的事情是城內所有人茶餘飯後的談資,幾乎無人不知無人不曉,所以他也聽說了些,沒想到這個應娘子寧願把全部身家都捐了,都不願意便宜應家一分,看樣子這老太太當初對自己二兒子跟孫女太過分,不然也不會逼得孫女做出這樣的事情來。


    大將軍這些日子也愁得很,他去城裏就是為了軍餉貪汙案。


    朝廷那邊貪汙軍餉,連著帶糧草也減少,軍營裏頭都是大男人,個個都很能吃,平日的軍餉也都舍不得出去吃吃喝喝,都托人帶回去給家人裏用,現在卻短缺了他們的口糧,每日吃能吃個半飽,大將軍也很是自責,想要快點把軍餉貪汙這案子給弄清楚,別再讓軍營裏頭的士兵們受委屈,讓他們吃飽飯。


    這十來萬兩銀子,倒是能讓軍營裏頭飽餐一段日子,解了現在的燃眉之急。


    他道:“成,這些銀錢我就收下了。”


    他既然收了銀子,也就知道應小娘子其實是用這十幾萬兩的銀子換來軍營的庇護。


    大將軍心裏頭還清楚,應小娘子這般做,名聲都要受到牽連。


    但大將軍這樣的大老爺們,其實對於這個名聲也不怎麽看重,也見應小娘子心意已決,想到人家都願意把十幾萬兩的銀票捐出來,他示意士兵回他營帳裏頭取了個小木牌出來,遞給應書嫦,“這木牌小娘子留著,這是我們軍營的敬獻牌,對於軍營有著一定功勞功績的人,都會給個敬獻牌,這牌子也有些用處,要是有什麽不長眼的人欺負了小娘子,盡管去跟饒州城的太守府,或者城內的守衛求救就成。”


    這牌子不是什麽重要的令牌,就是個小玩意,有些軍營小將領的家眷會住在饒州城,免不得有些不長眼的東西欺負到她們頭上,所以才有了這個敬獻牌,也就是嚇唬嚇唬人的玩意。


    應書嫦沒想到還能拿到軍營的小木牌,歡喜接下,又跟大將軍道過謝。


    大將軍揮揮手,把銀票塞在衣襟裏頭,才轉身回了軍營。


    回去軍營後,他又吩咐幾個士兵去饒州城裏頭,就在應家宅子那裏多轉轉,要是瞧見應小娘子有麻煩,記得進去幫忙。


    ……


    應書嫦上了馬車,回到城內。


    一路上,趙婆婆都在責罵她是不是瘋了,又哭又鬧的。


    應書嫦卻一點也不在乎,她心裏從未有過的寧靜和舒適,所有的心結,一下子全都解開了。


    她知道回去應宅後,打算收拾下東西,也沒什麽好收拾的,就是她自己的衣物,還有爹娘的配位帶上,她就能離開了。


    她也跟牙行的掌櫃約好,等暮食的時候,就讓牙行的人過去收宅子。


    應書嫦回到宅子就開始收拾東西。


    老太太得知她回,立刻過來探望孫女。


    今兒她又過來孫女屋子尋鎖匙,還是什麽都沒尋到。


    應書嫦也不搭理她,隻埋頭收拾著東西,她的衣裳也都好收拾,全都裝在大的箱籠裏頭,到時候牙行的掌櫃會幫她運一下行李。


    老太太見她收拾東西,愣了愣,“書嫦這是打算作甚?怎麽還收拾起東西來了?”


    難不成孫女終於想開,打算把契書給她,把宅子也讓出來。


    應書嫦還是不說話。老太太隻能回頭問趙婆子,趙婆子一臉惶然,支支吾吾不敢說實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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