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沁玉並不知中州那邊開始有個‘謠言’,說是再等不久,中州會有大旱發生,讓大家囤點糧食,有些人信了,就囤了些,有些人壓根不信,還說,“前兩日剛下了場雨,哪裏有半點大旱的跡象,怎地還信這種話,肯定是哪個米鋪想出來的主意吧。”


    可自打這場大雨後,中州之後半個月都未曾在下雨,明明還沒入夏,天氣卻很炎熱,日頭整日曬著,地裏的莊稼都不怎麽長了,青黃不接,也隻能從附近的河流運水澆灌一下田地。


    有些人終於開始慌了,買了點糧食。


    這會兒糧食價格已經上漲了點,但漲的也不算離譜。


    等到一個月過去,還是一滴雨水都沒有下,連著大的湖泊水位下降許多,小些的河流已經幹涸沒有一滴水。


    大家這才知曉,原來那並不是‘傳言’,而是真的會有大旱。


    不少農作物都還沒有成熟,因為接連一個月的大旱,農作物也受到影響,有些百姓跟佃戶為了減少損失,直接把農作物收割,這樣至少還有點收成,糧食雖還沒徹底長熟,但煮煮還是能吃,不然再在田地裏曬著,可就真正的顆粒無數。


    也有些人還是不願意相信會有大旱,認為肯定會下雨,不願去收農作物,讓它們繼續生長在田地裏。


    這時代,許許多多的百姓跟佃戶家裏根本沒有存糧。


    特別是一些佃戶,因為是租別人的田地種糧食,通常隻能拿到四成,有些周扒皮一樣的地主,隻給佃戶三成,一家子就靠著這點糧食,都還要省著吃,真要有大旱顆粒無收,直接就連吃的糧食都沒了。


    而大旱帶來最大的影響還有飲水問題。


    湖水都幹涸,更加不用說井水。


    即便有糧食,飲水問題也不好解決,好在現在地上井水還沒徹底幹涸,飲水還是有些。


    而中州大旱的消息,也傳到大盛朝的各個州城,自然最先傳到京城。


    伏太後萬萬沒料到,祝太守遞來的折子竟是真的,中州真發生大旱。


    可即便知道,也已經無濟於事。


    現在想要救濟這些災民也簡單,隻要朝廷撥款,購買糧食總去賑災。


    可整個中州的人口有幾百萬,一天就得吃掉多少糧食,真要拿國庫的銀錢去買糧食賑災,整個國庫就要徹底空掉。


    之前了為了建行宮,還有她奢靡的生活,國庫裏頭的銀子已經沒多少。


    伏太後一時也沒了法子,而朝廷百官也都在上折子讓新帝賑災。


    新帝半點主意都沒,散了朝就去問伏太後。


    伏太後隻能讓新帝先拖延著。


    就這樣拖拖拉拉又是半個月過去,已經入了夏,中州越發炎熱,田地裏的農作物都已經徹底曬死,不少佃戶跟百姓們顆粒無數,勉強用家中剩餘的一丁點銀錢買著高價的糧食先吃著。


    第127章


    中州大災的事情也陸陸續續傳到更遠的州城, 到了仲夏時,連著西南邊城都聽聞此事,大部分百姓們都能感同身受,也擔心中州百姓們熬不過去, 希望快點下雨, 也希望朝廷可以去賑災。


    許沁玉聽聞此事後, 有心想做點什麽都無能為力,四哥這幾個月一直未曾回,不過每月都有家書寄回, 這個月的家書也要月底才能到。


    她心中其實隱約也清楚,哪怕是四哥, 恐怕都沒有法子,古代發生這種天災,除了朝廷去賑災,真真就是束手無策, 若無人賑災, 那些災民差不多隻能逃荒或者等死,就算是逃荒,也是艱辛的,能活下去的隻有小半。


    許沁玉也希望朝廷可以賑災。


    可依照這幾年朝廷跟宮裏頭那兩位的所作所為, 恐怕指望朝廷賑災,都不大可能。


    許沁玉實在不懂太後跟新帝是怎樣想的, 真要貪圖享樂,你做個閑散的王, 悠閑的太後, 整日吃吃喝喝, 榮華富貴也有, 錢財方麵,雖然國庫不可能任由你使,但也絕對差不了銀錢,何苦去爭奪那個位置,用了歹毒計謀奪來的地位,卻隻享受這個位置帶來的榮華,而不去履行所需要付出的義務。


    當真以為身處高位就隻有享樂嗎?


    連帶著的,是無窮無盡的責任,對天下百姓的責任。


    不過紙醉金迷實在迷人眼,不然曆史上也不會有這麽多昏君和貪官了。


    雖然中州那邊大旱,西南這邊倒沒什麽影響,畢竟隔著三千多裏快四千裏地的路程,這也是許沁玉捐點糧食過去都難如登天。


    這時代跟後世又不同,可以網絡上捐款,這個地方想要捐點物資,可真真是難加上難,先得衙門的官員出麵先讓城中的達官顯貴跟富戶們帶動大家一起捐獻物資,就這樣有了賑災的物資,賑災的路上說不定還會遇見強盜,或者被一些貪官從中克扣一半,能夠送到災民手中的少之又少。


    許沁玉也隻能先這樣等著,先顧著許記的生意。


    許記飯莊的生意沒有受到太大的影響,因為入了夏後,許記也是避暑的好地方,西南附近富饒一些州城的富商還有達官顯貴,都喜歡來許記飯莊避暑,三個園子都是人滿為患。


    現在一些經常來許記的夫人太太們,也願意過來溫泉池子泡溫泉,沒以前那麽拘束,女客這邊的溫泉池子隱秘性很好,所以大家也漸漸放開,不少婦人家就已經習慣了,穿著小衣跟交好的姐妹們泡泡溫泉,在一起護膚美容疏鬆筋骨,別提多愜意。


    許記生意如常,許沁玉每日生活也都差不多。


    而等到夏末時,西南這邊的人才知朝廷並沒有派人去中州賑災。


    中州一些窮苦的百姓跟佃戶已經買不起糧食吃,天天去山上挖野菜摘野果,有些沒吃的,連著一些能吃的樹葉都開始采摘回來隨便用水煮煮就吃了。


    可朝廷依舊沒有派官員去賑災。


    “這皇帝怎地還不派人去賑災?”


    “是不是國庫空虛?所以沒有銀錢去賑災哦?”


    “什麽國庫空虛,咱們老百姓每年的地頭交了多少糧食跟地頭稅上去,還有富商們每年交的各種商稅鋪稅地頭稅,聽說新帝才登基時,還抄了一大批官員的家,那些官員多有錢,肯定都充到國庫裏頭去了,就算國庫空虛,那也是上頭那位窮奢極侈,揮霍無度才使得國庫空虛。”


    “你們不曉得,我有親戚是跑商隊的,經常往京城裏頭跑,聽說京城裏頭有個漢東王,那個漢東王是太後的親弟弟,到處建行宮,各種奢靡生活,還貪汙軍餉,上次不是有欽差大人過來饒州嗎,就是為了軍餉貪汙案,最後還是讓戶部尚書給背了鍋,當然,明麵上沒人敢議論就是,不然就跟那些被抄家的官員一樣,隨便給你定個什麽罪,就把你家給抄了。”


    “要是朝廷不賑災,中州的百姓還有活路嗎?”


    “哎,有這樣的皇帝,以後不會亂起來吧。”


    “嗨,這不是明擺著,那新帝剛剛登基的時候,北邊不也有雪災,凍死不少人,北方不少人逃荒去南邊還有京城,路上很多災民染上腹瀉病,那新帝都不管,想把逃去京城的災民全都給殺人,不管有沒有染上腹瀉病全都給鎮殺,後來那些災民開始逃竄……也幸好咱們饒州城這邊有個縣令想出腹瀉病應對法子,不然就那次就得死不少人。”


    但即便如此,大家也都不想讓世道亂起來,世道一亂,最苦的就是他們這些普通老百姓,現在至少吃喝不愁,日子還還算過得去,真要亂世了,到處戰亂,生靈塗炭,那真真就是沒有了活路。


    不止是城內的一些酒樓客棧茶鋪裏成天有人議論這事兒,連許記住著的客人都有不少人議論。


    中州那邊臨到夏末,中州也就下了一場小雨而已,對於幹涸的河流也是無濟於事。


    再者,現在已經不是下雨不下雨的事情,已經夏末,就算下雨,種了種作物,到了冬日也會全部凍死,沒有任何收成。再等兩個月,要是還沒有賑災的物資送過去,窮苦一些的百姓跟佃戶們,恐怕隻能去逃荒。


    倒是也有一些仗義之人讓大家募捐,背後還有官衙的人出麵。


    許沁玉也在月底時候收到四哥來信,說饒州城現在這位招攬大家募捐的人是個不錯的仗義人士,可以把物資或者銀錢交給他,他會把所有物資跟銀錢購買糧食後送去中州。


    許沁玉不認得這人,但是聽說他是一個挺大商隊的東家,叫做周晏。


    自然不知他是大皇子的人,現在也是四哥的人。


    許沁玉也有不少餘糧。


    之前源寶鎮買來的百畝田地,一直交給佃戶們去種,每年能收不少租子。


    別人家的田地給佃戶們都是四成的收成,她給了六成,剩餘四成她自己收著,這些糧食,有些並不算很好,所以都是留著自家人吃,飯莊用的糧食都是精選的的上等米麵雜糧。


    除了之前源寶鎮買來的百畝田地,這一年,她也饒州城附近又陸陸續續買了有二百畝田地,手上一共三百畝的田地。


    所以也存了不少餘糧。


    現在反而沒有捐銀錢的必要,中州缺的都是糧食。


    許沁玉把這些餘糧留了夠家人一年的口糧,剩餘的都捐了出去。


    不過這些糧食也隻是杯水車薪,許沁玉又買了些糧食一並送過去,四哥也不建議他把銀錢都用來買糧捐出去,即便她身上那些銀錢全都買了糧,對中州百姓也隻是杯水車薪,還需要動員更多人來捐贈糧食,就這樣,也僅僅是讓中州百姓堅持一個月罷了,還是得朝廷戶部撥款賑災。


    不過許沁玉還是買了幾萬兩的糧食一並送到周晏手上。


    她沒親自去,讓功哥兒去的。


    功哥兒現在已經十七了,長的又高又結實,飯莊有他管事,還是幫了她不少忙。


    就這樣,西南這邊的糧食陸陸續續朝著中州運過去。


    其他地方也陸陸續續有些官府看不下去朝廷的作為,號召富商達官顯貴跟普通百姓們捐糧。


    說是普通老百姓,哪怕捐個一捧兩捧的糧食都成,積少成多。


    ……


    而遠在三千裏地外的京城,朝堂上這幾個月都快吵翻了一天,一直讓新帝去賑災,盛元帝這幾個月被文武百官罵的人都瘦了不少,還想著裝病來躲避這些朝堂重臣每日的教訓跟責罵,隻不過不等他裝病,就真的病倒,這一病就是兩個月。


    盛元帝前期是真病,後期就是裝病,不想上朝。


    自打坐上這位置,盛元帝就沒怎麽快樂快,整天都要上朝,還有一堆奏折要批閱,動不動還要挨禦史的罵,被朝廷百官勸諫,還不如做個皇子,做個閑散王爺,他實在不懂當年母妃為何一定要讓他登上這個位置。


    盛元帝躺在自己寢宮,覺得半點樂趣都無,然後又跑去四弟養的那些寵物園林裏,把幾個寵物擼了一遍,這才回去。


    幾隻寵物還跟以前一樣,盛元帝過去時它們親親熱熱,等盛元帝一離開,就跑到池塘邊開始清理羽翼跟皮毛。


    顯然還是不待見盛元帝。


    守著園林的小太監已經習以為常,覺得這幾隻實在寵物很聰慧,平日待它們越發好。


    盛元帝就這樣在寢宮躺了兩個月沒上朝,平日批閱奏折都是交給太後。


    就這樣躺了兩個月,以一個文官血濺宮門結束他兩月的清閑。


    都有官員撞宮門求新帝賑災,新帝跟太後也隻能硬著頭皮讓戶部撥款買糧賑災。


    這次太後也不敢放任親弟弟跟其他官員貪汙,所以這批賑災的糧食也是安安穩穩送到中州百姓手上,中州百姓這才有了條活路。


    這都已經快入秋,有了朝廷的賑災的糧食,還有各州城捐贈的糧食,就這樣每天也隻是能喝上兩碗摻了豆子的雜糧粥,也勉強夠中州百姓勉強度過寒冬臘月,等到來年,就能開始種上新的農作物……


    德昌侯府裏。


    許沁慧沒想到這次新帝跟太後竟然讓戶部撥款去賑災了,上輩子拖拖拉拉一直沒有去賑災,最後中州餓死不少百姓,還有許多人逃荒離開中州,中州成了荒涼之地,各地陸陸續續有百姓起義……


    許沁慧不懂為何這輩子又不一樣了。


    不過上輩子並沒有官員去血濺宮門。


    這次去撞宮門的官員也沒死,就是受了重傷,又給救治了回來,現在都還一直躺在床榻上,聽聞去救治的太醫說了,傷的挺重,恐怕得修養好些日子,最後還不一定能徹底痊愈。


    許沁慧也覺得這血濺官員才逼得太後讓戶部去賑災。


    因為有了這樣一個帶頭,新帝跟太後再對中州的百姓視而不見,朝廷會有更多的官員開始反抗,即便太後把這些鬧事的官員都給殺了,那也得脫層皮下來,不劃算。


    許沁慧歎了口氣,她倒是希望事情還跟上輩子一樣,這才豎王才能按照上輩子一樣軌跡混跡於起義的隊伍之中,慢慢壯大勢力,最後殺回皇宮。


    不然的話,豎王這輩子要是不能繼承大統,她豈不是又選錯了?


    就跟現在這般,事事都跟上輩子有所出入,到時候豎王真的能否回來繼承大統嗎?


    她現在也已經無法入宮,再也沒有回頭路。


    不過許沁慧依舊還記得一件事情,等到明年的時候,漢東王在路上會遇見一做婦人打扮的美貌小婦人,最後讓人把這小婦人給偷偷搶回王府肆意羞辱,但這小婦人是太傅已經出嫁的女兒。


    當然,每次漢東王搶人也不敢明目張膽,都是讓府中下人,就算如此,京城裏的達官顯貴跟豪門世家,誰不知是漢東王的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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