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敢想,麵前的新主子為什麽會認識對方,還要人送信過去。


    第8章


    五百年足以令滄海化作桑田,足以令世人徹底忘記一個曾經輝煌的宗門,但修仙者到分神期之後的壽命理論值是超過五百歲的。


    溫念此刻還有幾位故人活著,其中一位令她非常在意。


    缺月穀是天道缺損之地,世界上少有的,她看不到的地方。


    裏麵的人就更令她奇怪了。


    昆侖,謝春秋。


    這個名字在五六百年前,比她溫念的名頭都響亮。


    沒有死於飛升就算了,竟連昆侖掌門都沒混上,還在缺月穀至少待了三百年。


    就像溫念現在查無此人一樣,樓晏清在飛升之後,世上關於他的痕跡,也都變成了“佚名”。


    如果世上還有人知道樓晏清當年發生了什麽,這個人隻能是謝春秋。


    所以盡管她和對方過去的關係不大好,她也決定派人過去慰問他一番。


    當然,為了人盡其用,她在常思語和林玖的旅途中安排了九九八十一難和各種通關獎勵,等到了缺月穀,應該不至於一踏進去就沒命。


    安排好這些事情。


    溫念開始過“每天從兩千平的宮殿醒來,早飯吃仙品靈草,午飯吃九階妖獸,晚上葷素搭配,零食磕九品丹藥”的規律生活。


    她以吃垮天宮庫存為目標,可以說是這輩子三餐最規律的時候,但周圍的人眼裏隻有心疼沒有擔憂。


    盡管是既得利益者,她還是產生了仇富情緒。


    碎焰帝君剛開始還隔幾天來看看溫念有沒有把自己吃出事,後來直接當沒她這個人。


    係統剛開始還試圖勸溫念去跟帝君處處,後來直接當沒自己這個係統。


    在一個風和日麗的好日子。


    溫念的廚子壓不住升階的修為,前來跟她告假。


    她算了算,這靈力若是能消化完全,足夠她進階合體期,就直接解開了封印。


    當然,為了避免靈氣外泄,她壓製了輸入速度。


    靈氣溫和地在她的經脈中流淌,因為煉化速度跟不上輸入速度,逐漸堆積在她身體的各個角落,最後近乎化成實質。


    溫念於是撤了身上的各種禁製,安詳地閉上眼睛。


    當然,她的神識依舊活躍。


    非常清楚地看到碎焰帝君第一時間趕到現場,把所有人趕出去,對著病的要死的她笑得異常開心。


    溫念差點兒當場詐屍跟他幹一架。


    但因為暫時打不過和會影響計劃,她隻是暫且將這個仇記下。


    隨後是天宮大張旗鼓地請各種名醫和煉丹師過來給她看病。


    這些人又將天宮的各種風言風語,加上自己的主觀腦補傳播出去。


    不消一個月,碎焰帝君和綺羅公主的愛情故事就傳遍了整個蒼靈界。


    被廣為認可的一個版本是:碎焰帝君對天下第一美人一見鍾情,為此滅了她的國,將她擄回天宮,為了討她開心,殺了自己麾下大將,將跟了自己上百年的女官送給她當侍女,天材地寶如水一樣送到她的麵前。然而綺羅公主因為亡國之恨,不僅不願意和他見麵,還悄悄尋死。


    溫念覺得能相信這種故事,如今的修士整體智商是越來越差了。


    他們這不上進的樣子,真讓她想劈幾道雷,叫他們清醒清醒。


    雖然流言讓她糟心,但很快所有人都相信,綺羅公主因為體質特殊,所患的病無藥可醫。


    又過了一個月。


    碎焰帝君的耐心即將告罄,開始在天宮裏踩點,打算把某個吃了他半個藥庫的家夥埋進花園裏當花肥。


    當他選好位置,回去找人的時候,被他惦記許久的人終於出現了。


    並且打算直接把病人帶走。


    他眯起眼:“放下你的手。”


    溫念此刻閉著眼,但清楚地感知到——她的宮殿被劈成了兩半。


    連帶著她現在躺的床都裂開了。


    在心裏問候了對方幾句,她勉強睜開眼,想看看自己的二號目標。


    毫不誇張地講,他不光看起來跟“魔尊”或是“瘋醫”搭不上關係,而且會讓任何人在見到他的第一眼就覺得這是個好人。


    盡管司塵有著一頭白發,妖異的紅瞳和死人一樣的蒼白膚色,但他仿佛將溫柔兩個字刻進骨子裏,麵對動手打人的病人家屬,隻是選擇避讓。


    司塵一邊擔憂地看著病人,一邊解釋著:“天宮的環境對她來說無異於雪上加霜,所以我想先將她帶離這裏。”


    碎焰帝君並不理會,而是又劈了一刀。


    這次是橫著劈的,跟上一刀正好形成一個十字形。


    溫念十分確定,這是在跟對方打的時候,順便針對她。


    但是這一刀依舊連司塵的頭發絲都沒削斷。


    當一個大乘期不想跟別人打架的時候,任誰也摸不到他的衣角。


    碎焰帝君也隻是確認一下對方的實力,是不是值得他等這麽久。


    而事實是,他還挺滿意的。


    所以他說:“要想帶走她,得打過我才行。”


    溫念微妙地覺得,在這場戲中,居然是她的演技拉胯了。


    “牽動靈氣,會影響到病人的狀況。”司塵的話依舊禮貌極了,也依舊連個眼神都沒有分給碎焰帝君。


    他急著給人診治,因此開門見山地說:“如果‘和你打一場’是讓我為她治病的條件,我接受,但為了以最好的狀態替她治療,你得等到她病愈。”


    溫念恍惚中看到司塵背後有一麵錦旗,錦旗上麵有四個金光閃閃的大字——醫者仁心。


    離譜,太離譜了。


    碎焰帝君陷入沉默,他清楚對方說得很認真和不可更改,但又想起自己被靈雲公子耍的糟糕經曆,怕這人也找機會跑路。


    司塵不知道是洞察了他的想法,還是相信了外界關於他倆的傳聞,體貼地說:“治療期間,我會一直留在白玉京。”


    白玉京,就在天宮的正下方。


    碎焰帝君勉強接受了這個提議:“你把她帶走吧,有什麽需要去找景苒,治好了再通知我。”


    說完就消失在原地。


    因為怕被發現異樣而回歸本體的溫念思緒和體內的靈氣一樣遲鈍緩慢,睜開的眼睛也早已閉上,僅存的一絲清醒也在聞到對方身上的藥香之後消失。


    這是溫念踏入修行以來,第一次真正意義上的入睡。


    她做了一場夢。


    久違的,她幾乎以為自己忘掉了的畫麵。


    望著從屍體底下爬出來的“溫念”,她想起自己好像是從這個時候起,不再產生害怕的情緒。


    也不期待有人能夠將她從地獄裏拉出來。


    在執行清理工作的人到來之前,她狼狽地逃走。


    走投無路時,有人給了她一碗溫熱的湯。


    她看到對方臉上狼外婆的笑意,便還了對方一刀。


    輾轉數月,溫念把自己五十個下品靈石賣給了靈宗的內門長老金陽真人,也就是她的師尊。


    然後師尊五十下品靈石賣給了她一把刀。


    啊,她就是從這個時候開始變成窮鬼的。


    回頭給師尊上墳的時候在他墳頭點把火好了。


    能有她這樣出色的徒弟,必須得墳頭冒青煙才行。


    溫念從漫長的夢裏醒過來,想著自己好像自從回到一千年前,就頻繁地開始回憶一些事情。


    而且都是一些試圖調動她情緒的回憶。


    有問題。


    眼前的畫麵漸漸清晰。


    廂房布置簡單雅致,白色的明珠散發著明亮而溫潤的光華,將屋內的人照得很美。


    美得叫人驚心動魄,膽戰心驚。


    大夫溫柔地看著床上的病人,淡色的薄唇上站著殷紅的血,赤色的眸子泛著疑惑的光。


    “你的病……”


    指尖隱隱作痛,又無法動彈的溫念感到一陣驚悚。


    確認了,這是個變態!!!


    她咳嗽兩聲,說:“先生您說,我受得住。”


    “請不要緊張,在下沒有飲血食人的癖好,方才隻是想通過血液分析病理。”司塵伸手擦幹唇上的血跡,“我很好奇你的續命之法,也有些擔憂我的療法會與其相衝。”


    溫念心裏:老娘就是天命,想活到幾時就活到幾時。


    她嘴上:“帝君讓人送來什麽我就吃什麽。”


    “確實是積食之症。”司塵點點頭,“不過能夠積累到這種程度,我也是第一次見。這世上,大約也隻有碎焰帝君會這麽做。”


    有這種暴發戶做派的,沒這個財力,有這個財力的(指靈雲公子),不會這麽浪費。


    這就是天下第一美人的本事麽?


    溫念扯了扯嘴角,沒有應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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