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北皎已經刷卡進去了,半天沒聽見身後的動靜,奇怪地回頭看她,用目光催促她快點兒,纜車要到了。


    “我休息一會兒,”她很含蓄地說,“肚子疼。”


    令她震驚的是北皎居然一臉震驚:“你就扔下我不管了?”


    薑冉被他震驚得莫名其妙:“……我管你什麽?從一個小時以前開始,你每次從山頂到纜車口,除了到閘機口回頭看我一眼知道要等我一起上纜車之外,回回都跑得比兔子還快——”


    北皎:“你是在生氣我剛才沒等你嗎?”


    薑冉想死,她和這人沒法溝通:“不,我就是真的累了。”


    北皎這時候已經回頭了,此時纜車沒什麽人,蹭回閘機旁邊,隔著個閘機門,他趴在機器上麵,胳膊長長地伸過來——不知道什麽時候狗爪子又爬上了她的滑雪服,就好像對她雪服的口袋拉鏈有執念似的,這會兒又開始拉扯著玩。


    有那麽個人跟在身後時候他沒覺得有什麽不對,等到她說要扔他一個人了,他才反應過來身後少一個人,好像不太安心。


    總覺得心裏空落落的。


    ”那你還回來嗎?”於是他開口時,語氣顯得有點粘人。


    “……”薑冉拍掉他的手,十分冷酷地反問,“你現在已經不是要手拉手推坡的人了,前刃都能摸著雪了……能不能不要那麽粘人?你要不看看雪道上現在有幾個有你滑的好的?”


    下午雪沒那麽好了,大佬都回家了。


    現在在雪道上撲騰的都是半吊子,大部分人隻能中、高級道流暢換刃,連能走刃的都不太多。


    北皎自動忽略了前半句,真的回頭看了眼身後雪道上的人——


    觀察了一會兒,雙眸越發地亮,他勉為其難地答應:“好吧。”


    總算勸走了這個煩人精,薑冉鬆了口氣,彎腰脫了雪板拎手上,隨意掃了掃上麵粘著的雪,剛想轉身走。


    又聽見身後動也不動,趴在閘機上目送她離開的人問:“那你一會兒會進來接我嗎?”


    薑冉頭也不回,腳下加快了逃離的步伐。


    麵無表情地推開雪場大門往外走時,她就琢磨一會兒要不要帶個棒棒糖進來——


    聽說這是接幼兒園放學的兒子應有的儀式感。


    ……


    薑冉走了,身後那板刃切雪猶如哥斯拉經過的大動作沒了,錄像的沒了,陪他說話的人也沒了。


    北皎一個人坐在纜車上晃腿,莫名感覺有一絲絲的空虛。


    具體空虛到什麽程度呢!他到了山上都沒像之前那樣急著穿板往下滑,而是坐在長椅上發呆順便看別人摔跤……原本以為看別人笨拙地重複自己滑雪啟蒙期犯的錯誤會比較有趣,沒想到他隻是看了五分鍾就開始走神。


    他認真的考慮要不要這趟滑下去去餐廳找薑冉,盯著她休息十分鍾然後再把她拖進雪場。


    他想著拿出手機想問她在哪,還沒來得及打字,就看見她的頭像率先因為新消息跳到了最前排——


    她給他發了一段語音。


    【是誰的冉冉鴨:滑之前先想想你的問題,別悶頭傻滑?你現在前換後雖然能摸雪了,但是後腿板尾老掃雪……為什麽掃雪?就是因為轉到後刃出彎那一會兒沒走完路線呢你急著換進後刃,後腿蹬它了,你別蹬它,乘著板走!視線也是跟隨,別主動往後刃方向看,那是saj滑法的視線才往那看!】


    三十幾秒的語音,嘈雜的背景音夾雜著餐廳服務員問她需要點兒什麽。


    鬼使神差,北皎按著她的語音聽了兩遍,第一遍認真聽內容,第二遍純粹聽她的聲音。


    又轉文字看了遍文字。


    之後才回複她。


    【北皎:這才分開五分鍾。】


    對麵顯然很懵逼不知道他要說什麽。


    【是誰的冉冉鴨:五分鍾怎麽了?】


    【是誰的冉冉鴨:別告訴我你的下一句是“我就想你了”這種土狗騷話?】


    【是誰的冉冉鴨:姐姐不吃這套!】


    北皎的雪板踩在雪麵上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響,他低低嗤笑一聲,掀起眼皮子掃了眼雪場大門的方向——


    在山上剛好能看見,盡管那空無一人。


    【北皎:不。】


    【北皎:我意思是才分開五分鍾你就要給我發微信。】


    【北皎:現在看看是誰比較粘人?】


    他發完這句話,帶著對自己扳回一城的滿意把手機放回口袋裏,彎腰“哢哢”穿固定器。


    他確實扳回一城。


    因為與此同時在雪場外,餐廳裏,瞪著屏幕上那兩行新跳出來的信息,薑冉重複八百次想要把手機直接泡進麵前的熱巧克力杯子裏洗洗——


    洗洗晦氣什麽的。


    ……


    玩笑歸玩笑,薑冉說的話,北皎還是往心裏去了的,他自己滑的時候,看不到板尾是不是掃雪,隻能嚐試著來。


    讓把前刃路線走完,他就盡量不要著急入後刃。


    然而每次等他刻意注意這個問題,他的提前換刃又總是做不出來,甚至經常走前刃走到沒速度了,他才反應過來別說什麽主動蹬板強行改路線,這個前刃都他媽走得透透的了,他都沒反應過來換刃——


    這一下午突然就遇見瓶頸了。


    北皎試圖在“不要主動提前改變雪板運動軌跡”和“但是要提前換後刃”之間尋找一個平衡點。


    光研究這個,他就用了兩三趟,一認真起來,也就忘記了自己原計劃要出去餐廳抓薑冉這件事。


    時間很快來到下午四點多。


    廣融雪道上人不多了——


    小貓兩三隻剛進來的新手,因為雪道上的雪已經被糟蹋得不成樣子,他們摔得也厲害……


    又一趟下來,北皎遠遠看見有個穿粉色背帶褲雪服的小姑娘擱雪道上撲騰。


    ……最開始看她是因為她穿的那個背帶褲和薑冉是同款不同色。


    這點對北皎這個大直男來說,他能注意到連他自己都很新奇,於是就多看了那女生兩眼——


    學滑雪之後的臭毛病,看一個人滑,除了看她穿的雪服和用的板,下一步條件反射就是去看她的固定器方向。


    居然也是一順。


    隻是她磕磕絆絆,北皎親眼看著她略顯笨拙地換了個後刃以後,突然板橫著切進了一道很深的雪溝裏,然後“啪嘰”一下,整個人滾著挫飛出去!


    北皎:“……”


    抬起手摸摸鼻尖,他認出那道雪溝是他整出來的——


    上一趟他研究換刃時機整煩了,突然想到了薑冉說的腋毛大回轉,就心血來潮想試試他最高立刃能立多少。


    一米八三的個子,一身腱子肉的他,一旦使勁兒想要折磨雪道,那自然雪板就能把雪道弄出個索馬裏海溝出來。


    這會兒眼睜睜瞧著人家在自己弄出來的溝上翻車,他有點不好意思。


    於是兩三個刃滑下去,把那個小姑娘從雪上拎起來。


    對方飛快地說著“謝謝謝謝”,聲音聽上去軟軟糯糯,一抬臉,看著也就跟他差不多大,大學生的模樣……


    一張小臉還有點兒嬰兒肥,白白嫩嫩的。


    圓眼,櫻桃唇。


    奇怪的是北皎想到的是薑冉,並飛快得出了結論:這是和薑冉完完全全相反的類型。


    視線在她臉上一掃而過,北皎擺擺手,連一句“不客氣”都懶得說,放開拎在別人胳膊上的手,轉身就想走——


    沒想到剛轉身,就被人從後麵一把揪住。


    他回過頭,居高臨下地看著身後的小姑娘,眼神冷漠。


    “還有事?”


    薑冉走了以後他就沒說過話,再開口,他嗓音低磁。


    把自己的衣服第一時間對方手裏抽回來,少年漆黑的目光毫無波動看著麵前的人臉紅了紅……


    鼻尖都沾染上了一點點血色,她歪了歪頭,說:“我剛才進來就看見你在滑了,你也是剛開始學刻滑,是嗎?”


    “……”


    北皎回頭看了看他們身後,空無一人,但他們站在雪道中間聊天就顯得很有病。


    他不欲多言,敷衍地“嗯”了聲,也不問她要幹嘛了,直接轉身就走。


    小姑娘先是一愣,顯然沒想到這人話說一半說走就走,急急忙忙跟著他滑了兩個刃。


    她滑的也是一順刻滑,但是從她的姿勢和全程換重新、舒展滑法,北皎認出她是那個saj——


    薑冉洗腦多成功啊?


    看見這人跟自己滑的不一樣,北皎微微蹙眉。


    薑冉說了,雖然都是一順刻,但是jsba和saj滑法有很大不同,從重心轉移、身體姿態、視線引導,通通不一樣。


    他和這人也沒共同話題。


    不想讓她跟著自己。


    誰知道那小姑娘並未被他拒人千裏之外的態度影響,鍥而不舍地湊上來:“你滑的比我好,你全程走刃而且前刃摸雪了,我不行……我之前學換刃都學了十天才學明白!”


    她說完自顧自地笑。


    大概是沒想到她語落,北皎聽完,心想隻有一個想法:夠笨的,比宋迭還笨。


    更不想跟她玩了。


    他反應冷淡,全程就跟啞巴似的,冷眼看著這莫名其妙湊上來的小姑娘不知道她想幹什麽——


    他戴了護臉的。


    要說在阿黃雪具店那女的是垂涎他的美色想跟他交朋友,這捂得嚴嚴實實的,還能有什麽美色可以給她貪圖啊?


    他百思不得其解。


    殊不知,此時此刻他身著白色連帽衛衣,外麵同色防水衝鋒衣,下身也是灰色的衛褲,踩著一塊藍樹,身高在線,身形修長,眼型狹長自帶氣場——


    不用看臉,這在雪場就是引人注目的標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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