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冉:“你先放開我。”


    他掀起眼皮子掃了她泛紅的鼻尖一眼,眼中有寬容一閃而逝,手一鬆,她便飛快縮回手。


    “公園道具在滑雪裏危險指數最高,我隻是不希望你受傷。”薑冉深呼吸,緩緩吐出胸腔裏的憋悶,目光逐漸變得堅定,“我不希望身邊再有任何人受傷。”


    她停頓了下,無力地笑了笑,“雖然極限運動麽,最終好像就是眼睜睜地看著身邊的人一個個因為這樣那樣的理由離開。”


    如果不想失去,一開始就幹脆不要?


    因噎廢食。


    他目光在她臉上轉了一圈,“因為林霜?”


    猝不及防,這個名字出現的時候,他看見她瞳孔縮聚。


    要不是被逼急了,他可能壓根……


    不忍心問她。


    可這個問題不可能永久就這麽拖延下去,得不到答案,就像是胸口一處不能愈合總在流膿的傷疤。


    往後退了步,在餐桌椅子上坐下來,他抱著胳膊,盡量讓自己看上去足夠冷情:“你喝醉和生病的時候一直在叫這個名字,然後使喚我像使喚狗一樣……這些我不跟你計較,我隻是希望你知道,我不是林霜。”


    “對不——”


    “我說這個是要你道歉嗎?”少年垂眸,自嘲般地笑了笑,“再問你一個問題——在你看來,我是不是你徒弟?”


    “……”


    “還是從始至終,在你眼裏,隻有林霜配得上這個身份啊?”


    回答他的是一片沉默。


    他緩緩點點頭,表示知道了。


    抬眼,盯著不遠處低著頭盯著自己腳尖不說話的女人,他將手上的雲南白藥罐子放在餐桌上——


    “啪”地一聲輕響。


    她嚇了一跳。


    肩膀緊繃地本能抬頭望向他,麵色微微蒼白,眼中有從未見過的回避。


    然而平日裏活蹦亂跳、總圍著她各種奇怪舉動的少年這次卻沒有再來哄她,他隻是飽含失望地看了她一眼,站起來穿衣服,轉身出門。


    飯都沒吃。


    門被輕輕關上,房間裏又隻剩下她一個人。


    啊。


    盯著空無一人的玄關,薑冉茫然地心想,吵架了。


    第49章 七日戰爭


    自從那天扭頭就走,北皎這個崽子很有骨氣地連續一周沒有回家,聽說他睡在了「無我」酒吧的雜物間裏睡了四天,第五天,被一個在廣州融創公園認識的公園仔接回了家。


    他交男性朋友倒是挺不含糊的——


    大概是因為這年頭單板滑雪玩兒公園的多少都跟單崇沾親帶故,而單崇就是個脾氣古怪又難相處的,大家都已經被pua了個徹徹底底,這回來了個同款,所以眾人接受度那是相當良好……


    好像都還挺樂意帶著北皎玩。


    於是這幾天他忙得很,白天頂門雪好的時候練刻滑,有時候自己練有時候跟老煙學;


    下午雪不好了,就去公園蹦躂;


    等公園蹦累了,直接換衣服,地鐵「無我」打工。


    每天的生活安排都相當充實。


    以上,來自宋迭的情報。


    此時薑冉生理期已經結束,並且在家自我頹廢了整整七天,宋迭向她發來上課請求,理由是沒人帶他自己瞎滑已經快要瓶頸,後刃能碰著雪了,但是總覺得自己的姿勢不太對——


    令他如此焦慮的原因是,北皎的後刃已經能摸著雪了,並且姿勢肉眼看是對的。


    他怎麽學的呢?


    老煙不在的時候,他有什麽不會的了,又不願意找別人問(實際上連老煙他也不怎麽問),就自己蹲在角落裏,上短視頻app偷偷下載薑冉的滑行視頻,放到手機裏,進度條拉著一幀一幀剖析。


    “那他怎麽就能知道自己的姿勢是對的?”薑冉很好奇,“你卻不知道?”


    這就是北皎的變態之處——


    他一但覺得哪裏不對,就會隨便找個路人幫自己錄一段視頻,然後拿著視頻某個他不對的瞬間的姿態,截圖。


    然後找薑冉的視頻,哪怕扒拉二十個視頻,他也要找出一個完全同角度的,截圖。


    然後直接用美圖軟件拚圖,一上一下,對比自己的照片和薑冉的照片。


    最後,就是大家來找茬環節。


    薑冉:“……”


    確實好變態。


    他們在討論到這個深入話題的時候,人已經坐到了雪場。


    此時是下午兩點鍾,是薑冉熟悉的作息節奏。


    將近一周未見,雪場並沒有絲毫的陌生感,她慢悠悠地換了鞋,聽完了便宜阿弟努力刻苦的自強之路,滿腦子就一個想法:一會兒雪道上遇見,會不會很尷尬?


    ……好想把他鏟飛啊!


    ……


    其實薑冉的顧慮完全是多餘的,因為按照北皎的全新課程表,下午兩點多這時候,已經是他愉快的玩兒公園時間。


    這七天下來,北皎已經能飛一些小台子了——


    踩著板子從出發點滑下來,放直板,到了坡上乘著牛頓第二定律騰空而起,在半空中,縮腿,做一個簡單的摸板前刃花式動作,而後舒展,落地。


    最後,贏得小部分同玩公園的人的歡呼。


    幾天下來,北皎發現都是單板滑雪,好像各種玩法氣氛又不完全相同,其他玩法不會有人在你完美完成了一次表演後,向前來與你擊拳。


    刻滑更不用說了,大家愛的就是人在前麵飛,魂在後麵追的速度與激情。


    “可以啊!”又一次的飛台成功後,大頭對著北皎豎起大拇指,“馬上就要成大佬了,淦!等晚上我回家翻翻還有不有閑置的你能用的公園板,送你塊,就不用總問老煙借了!”


    北皎彎腰摘了板,氣喘還沒那麽平緩,聞言說了聲“謝了”又婉拒:“我不拿別人的板,你要是賣,可以打折賣我一塊。”


    “那你刻滑板哪來的,bc的rx挺貴的,聽老煙說,不是大一學生嗎——”


    大頭的聲音從旁的傳來。


    而俗話說的好,白天不講人晚上不講鬼,北皎沒來得及回答刻滑板來曆,就看見送他刻滑板的女人從剛剛打開的冰箱大門走了進來。


    時隔七天沒見,北皎以為自己能冷心冷肺冷靜麵對,實則在她走進融創的一瞬間,他下意識地收回了目光……


    甚至想往大頭身後躲。


    大頭莫名其妙,不知道他這是怎麽了——畢竟這些天他們這些人除了趙克煙,沒有任何一個人知道北皎的刻滑到底是跟誰學的,好像認識他那天他就是一個人。


    這會兒問北皎怎麽了,他也不說,就是狗狗祟祟地把自己的護臉戴上了,一張臉遮得嚴嚴實實,就差眼睛沒戴雪鏡。


    “……雖然不知道你搞這出是在躲誰,”隻敷衍地戴了個頭盔、像個二流子似的大頭上下打量他,“但你這電線杆似的身形,你覺得一眼望過來,有幾個超過一米八的大老爺們能和跳台和杆子相愛到難舍難分?我們這以前崇哥有一米七八已經算最高的了。”


    北皎這會兒覺得他的用詞就很危險——


    什麽叫和跳台和杆子相愛到難舍難分?


    他明明還是愛刻滑多一點。


    但是這個話他也不知道應該和誰說,畢竟該聽的那個人已經和他一個星期沒有說過話了……


    宋迭為什麽那麽清楚他的動態?


    當然是他讓他知道的。


    這個雙向間諜倒是一五一十地把他所有的事包括後刃能摸雪這麽偉大的進步都告訴薑冉了,但是那天他等到半夜兩點,舉著荷葉的小青蛙頭像也沒有亮起。


    那個女人應該是沒有心。


    思及此,北皎微微蹙眉,心想要不今天就回去吧,但是架不住毫不知情的公園仔們,起哄讓他再跳幾輪,學學跳台的進階,比如在空中抓板旋轉之類的。


    他盛情難卻,做賊似的看了眼在中級道那邊摳動作的薑冉和宋迭,心中祈禱他們不要過來。


    然後就是怕什麽來什麽——


    大概半個小時後。


    在北皎第三次嚐試在空中轉個平轉360°以失敗告終,整個人落地後像是酒瓶子似的咕嚕咕嚕一路滾到道邊護欄網上纏住……


    周圍人亂七八糟的哄笑聲中,他貼著雪麵的耳朵聽見不遠處有雪板板刃以極其強的力量與速度切割雪道的滑行聲!


    他心中一驚,抬頭來時,正好看見一個身影在他旁邊,猛地一個蹬板,鋪天蓋地的雪牆頭披頭淋下!


    漫天雪塵中,頭頂的光被一個人影籠罩,那個將近十天沒見麵的女人隔著公園與正常高級道的隔離防護網,正站在他身邊,垂頭看著他……


    她目光平靜,略微冷漠。


    顯然是把他在雪道上打滾的一幕也完整盡收眼底。


    他拍拍肩膀上的雪,顯得有些手忙角落地把紅色的網狀護網從纏繞著的雪板上扯下來,又把護臉拉扯下來,正猶豫要不要說什麽——


    她卻沒給這個機會,扭頭直接滑走了。


    留下一地懵逼的公園仔們,大頭蹭過來,用一根手指懟懟坐在網後的少年:“你什麽時候得罪的薑冉?在網上跟她吵架了?”


    他們壓根不覺得北皎回會認識薑冉,想都沒往那方麵想。


    所以被別人呲一身雪這麽討厭,唯一的可能性就是他跟她在某個雪圈相關的話題下吵起來並大戰三百回合……


    北皎沒肯定也沒否認,拍拍身上她賞賜的雪,他什麽都懶得說。


    ……


    變故是在一個小時後出現的,當時北皎的平轉360°,在“不能再摔,被看見就完犢子了”這種想法的激勵下,勉強可見雛形。


    在他一個落地,沒站穩,膝蓋沉重地跪在地上時,沒有聽見其他人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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