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毛男發出一陣笑聲,花臂男麵無表情地伸手去捂邱年的嘴。


    宋迭前所未有同情地望著北皎,他的臉上就差寫著:讓你別亂咬人樹敵,這下好了,輕而易舉被人吹響了反攻的號角。


    然而北皎根本沒空搭理他,他就擰著脖子,脖子都快擰斷了還是擰著,直愣愣地盯著身邊的女人——


    然而她卻不看他。


    薑冉放下了碗筷,說:“吃飽了,叫老板來買單吧。”


    北皎突然懂了什麽叫如鯁在喉。


    第59章 犬齒(二更合一)


    說是生氣,其實薑冉也沒那麽生氣,就是這種情況,一時間有些茫然:徒弟不聽話,應該怎麽辦才好呢?


    以前林霜也不聽她的話,她總是縱容著她,可是後來她的下場不太好……


    再有了徒弟,薑冉就不知道該怎麽辦了。


    她頭疼得很。


    她不是沒看見北皎的惡意賣慘膽怯狗狗眼——


    是的,大概早上的時候還是狗崽子,野犬,惡犬,禁養物種……


    到了晚上,抱著那塊被野雪的巨石劃得稀爛的板子,他眼裏有星星,從頭至尾可憐巴巴地望著她。


    她其實很想對這件事簡單評價一下,比如說這塊rx跟著你真是倒了八輩子血黴,從撕開塑封的第二天就光榮負傷,來了外滑第二天又劃成了這個奶奶樣——


    然而這話在這種情況下也硬生生地咽回了肚子裏……


    主要是她怕她一開口,他真的可以哭給她看。


    不知道說什麽,索性就不說了,就這麽僵持到了第二天。


    準備去雪場之前,她特地在房間裏磨嘰了一會兒,理所當然地沒有等到前麵兩天都會跑來她房間敲門、擠進她房間,纏著要一起走的家夥。


    歎了口氣,薑冉心想他今天不會就一蹶不振不去滑了吧——


    正琢磨著,拉開房間門,就看見她上一秒還在想的人,抱著那塊戰損max的滑雪板,蹲在她房間門口。


    聽見開門,他像是嚇了一跳,猛地抬起頭。


    “……”薑冉麵無表情,“你在這幹什麽?”


    仰著那張英俊的臉蛋,少年臉上帶著遲疑,那狹長的某種瞬間閃爍過明亮的光,他眨眨眼,抿唇,乖巧地說:“等你。”


    “……”


    突然想起了趙克煙說,關於北皎在中學時期揍了人不僅沒有背處分還成為了政教處主任的小寶貝從此在學校橫著走這件事。


    薑冉轉身關上門:“等我做什麽?”


    北皎說:“滑雪……呀!”


    薑冉回頭望了他一眼:“你那個板底都成這樣了,怎麽滑?”


    她話語出口的一瞬間,就感覺自己仿佛看見了一朵迎著太陽盛開的向日葵,原本金黃燦爛,但是因為太陽一不小心過於猛烈,向日葵被陽光猛烈了個猝不及防,整個兒蔫巴了下去……


    現在太陽在努力告訴自己不要有負罪感。


    畢竟她隻是實話實說罷了。


    ……


    到了雪場,薑冉沒忘記履行自己師父的職責,沒有徹底扔下北皎就此放生,她替他找了家雪具店給板底做了個臨時處理……


    好不到哪去,但勉強能撐過這幾天。


    修雪板的師傅很會雪上加霜,真誠地問北皎是不是不喜歡這塊板才會這樣折磨它?


    薑冉在旁邊聽著唇角抽搐,羨慕宋迭可以很不禮貌地直接笑出聲,並且奚落:“不喜歡?他就差抱著這塊板睡覺了。”


    北皎沉浸在悲痛中,根本沒空搭理他。


    好在刻滑主要滑的是板刃而不是板底接觸雪麵,隻需要封個蠟不讓板芯碰雪進水就可以,簡單處理後,他還是抱著這塊板上了纜車。


    今天宋妍幹脆沒來了,也許是昨天在雪場交了壞朋友還坑了北皎後,今日被宋迭明令禁止踏入雪場……


    這大概是唯一的好消息。


    剩下的都是比較糟糕的體驗。


    比如除了早上開門那會兒的短暫對話,還有修雪板那會兒主動搭理,北皎發現薑冉又不理他了,於是整個人又開始持續無精打采——


    那股喪喪的氣氛感染了很多人,包括很有緣分一腳踏上纜車,發現一纜車都是熟人的邱年等一行人。


    抱著板,邱年在薑冉對麵、北皎旁邊坐下,又看著花臂男和黃毛男夾著薑冉在中間,一左一右落座……


    一個纜車被擠得滿滿當當,正好六個人。


    “哈嘍,”邱年說,“這趟纜車是通往火葬場的嗎?否則憑什麽這麽安靜?”


    她說完,發現坐在自己對麵的三個人——


    包括薑冉在內,清一色的連眼皮子都沒掀一下,沒有任何一個人想要搭理她。


    轉頭左邊,宋迭倒是很好脾氣地同她笑了笑……他是不知道邱年是什麽人,隻是大概知道她以前認識薑冉,現在討厭北皎——這就夠了,敵人的敵人就是友軍。


    “小哥我記得你,昨天看見你滑了,”邱年對宋迭說,“滑的不錯!”


    宋迭輕聲說“謝謝”時,她轉頭看著自己的右邊:“而且看著人也聽話,一直跟在薑冉身後,她不在就自己滑,不像某些人,喜歡交不三不四的朋友,喊都喊不聽。”


    喜歡交不三不四朋友的人耳朵動了動,卻頭也不抬,自顧自地摁手機——大清早的,國慶假期期間失去了打工仔於是忙的兩腳不沾地剛剛打烊的酒吧老板正在跟他發癲,用沒必要的歇斯底裏的語氣問他把卷紙收到了哪個櫃子……


    北皎正在扣字告訴他。


    感覺到旁邊伸過來一個腦袋,北皎自認為和老板的對話沒什麽不能看的,原本還是不想搭理,然而就在這時,靈光一閃又猛然想起什麽,他猛地扣下了手機。


    轉頭警惕地盯著邱年。


    後者正挑眉望著他——這本來沒什麽——後來她視線轉到了薑冉的身上。


    北皎:“閉嘴!!”


    邱年:“……我還什麽都沒說。”


    薑冉:“?”


    ……


    到了雪道上,今日教學開始,薑冉對北皎的話也不多。


    三言兩語教了他跳刃。


    ——前麵說了,有經驗的人,隻需要看地麵上的雪痕,就能知道這兒剛才是不是經過了個巨佬,他們判斷的依據,就是跳刃。


    一般滑行,在s彎的入彎階段,比如前刃換後刃,因為在走刃是一條極細又深的刻線,然後等到要換刃的時候,他們翻板,在翻板的過程中,會有一個雪板底部,完全接觸雪麵的短暫時間,之後,再從前刃翻到後刃,進入後刃的入彎過程——


    這樣的滑行,整個s彎的滑行痕跡,會是“刻線+短短一段板底掃雪平麵+刻線”。


    而當一個人滑行極其熟練,翻板速度快速到接近於無,當他們需要翻板時,他們的雪板板底因為強大的速度慣性與力量,能直接離開雪麵,在半空中完成翻板過程——


    這樣的滑行,整個s彎的滑行軌道,又會是“刻線+突然滑痕憑空消失+原定s彎路線上再次憑空出現刻線”。


    這就是跳刃。


    薑冉給北皎和宋迭簡單講述以上理論,又給他們演示了一遍。


    在雪麵上,腳下踩著刻滑板中的top硬度和重量的紅樹(*gray type-r),女人的滑行又快又穩,為了讓山上的兩人看清楚動作,她的跳刃鉚足勁,跳的離雪麵都快超過三四厘米——


    別說雪道上萌新看傻眼,就連那些已經滑了不少年頭的刻滑滑手,都忍不住瞠目結舌,發出“我去”的驚歎!


    “掄紅樹都掄成這樣,這薑冉滑的是真的猛,”邱年身邊,黃毛歎息,“跟個男人似的。”


    花臂男彎腰“哢哢”壓了壓固定器:“又進步了,她。”


    邱年:“別彩虹屁了,看她這滑著的勁就知道,她就是心情不好……把雪道當她愛徒的臉使勁兒撓呢!”


    她說完,緊了緊鞋,不再搭理兩個同伴,追著薑冉和北皎他們離開的方向去了。


    不一會兒就追上了師徒三人。


    這會兒薑冉正卡著前刃,背對山下,兩少年坐在她腳下的位置,被訓得頭都抬不起來。


    遠遠地,邱年就聽見她用冰冷的聲音說:“跳刃隻是快速翻板的一種提現,我讓你們在翻板的瞬間盡量給腳踝加入力量,沒讓你們又在刃沒走完的情況下主動幹涉——這問題說了多少次了?廣融的比賽怎麽輸的?我說的話你哪怕往心裏去過一回嗎?”


    剛開始還是“你們”,最後,深褐色的瞳眸鎖定在了垂著頭摳雪板的少年身上時,就變成了“你”。


    邱年放緩了速度,溜達溜達滑過去。


    薑冉餘光瞥見她靠近,麵色很不好卻有一絲絲克製地閉上了嘴。


    “要發脾氣至少也要有理有據,上課就上課,夾帶私貨帶著個人情緒算怎麽回事?”


    以一種驚天動地平等地位的發言姿態,湊過來的黑長直發女人平靜地說,“滑個野雪而已,你自己沒滑過大山麽?當年坐著直升飛機往下跳的時候,怎麽沒見你跟自己發脾氣?”


    她語出驚人,薑冉罕見地直接陷入沉默。


    宋迭自然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麽。


    唯獨給了反應的隻有北皎,被她話裏的信息量驚得抬起頭來——


    看看她,又看看薑冉,“什麽直升飛機?”他茫然地問。


    可惜沒人理他。


    空氣中緊繃的氣氛一觸即發——僅限薑冉與邱年之間。


    “不許別人做什麽前,至少你也應該告訴別人為什麽不能這麽做,你徒弟才滑雪兩個月,他懂什麽?”


    邱年抬手,拍了拍北皎的頭盔頂,就像是拍一條大型犬的腦袋似的。


    “薑冉,你就靠這樣冷著臉,強硬逼走一個又一個身邊的人?這樣有什麽意思?”


    她停頓了下。


    “虧得這家夥還把你的照片當微信背景呢?”


    北皎:“……………………”


    前麵那些叫人聽不懂的廢話就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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