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北皎用兩根手指頭,捏著櫻桃梗,一顆顆撿下來再認認真真擺在她那一塊兒巨大的蛋糕上。


    不知道怎麽的,薑冉想起了很久以前,她和薑懷民的對話——


    【你以後找男人,也別圖什麽亂七八糟不切實際的了,要那麽多錢也沒用啊!就圖對你好就行了唄!】


    【……什麽叫對我好啊?】


    【不用家財萬貫,但有十塊錢就給你花十塊錢的,就叫對你好唄。】


    午夜一點零三分。


    薑冉站在自己的車前與北皎對峙。


    “我明天就得回吉林,”她試圖跟他講道理,“雪場那邊的公寓衛生還沒打掃,你知道一個夏天過去窗棱裏能掃出多少七星瓢蟲的屍體嗎?還有電費水費暖氣費,外加一些俱樂部工作的事項沒解決……你可以聖誕節和元旦節假期來找我。”


    “你瘋了嗎?”


    靠著車門,不讓她走的少年薄唇一扯——要不是剛才親眼看見他又喝了點酒,她都不敢信這會兒他是喝醉的狀態,畢竟他的聲音聽上去冷靜又果決。


    “現在距離十二月底還有多久,你數學不好,要我幫你算算嗎?”


    “誰讓你是大學生呢?那不得學習?”


    “好,我是大學生——大學生宿舍現在關門了,大學生今晚無家可歸。”


    “……誰讓你剛才當著那麽多人的麵動手動腳?”薑冉麵無表情,“你現在跟我回去,他們怎麽想?”


    “他們愛怎麽想怎麽想,”北皎被她說得有點茫然,“我是什麽他們一人一票送出道的愛豆?談個戀愛還得遮遮掩掩?”


    “…………………………不是!等下!誰跟你談戀愛?”


    “你啊。”


    “放屁吧!”


    “不談戀愛你今晚來幹什麽?我等了你一個月給我答案,難道你今晚踩著點拎著蛋糕來是跟我說你不願意的?”他說,“要說也行,微信說就行了,還專程坐飛機回來通知我,這麽有誠意?”


    她說不過他,最後還是眼睜睜地看著他心滿意足地拉開她副駕駛的門,爬上了副駕駛細心地替自己扣好安全帶。


    如果不是看他哄小寶寶似的一臉認真地拍拍自己胸前的安全帶,薑冉真的懷疑他這縝密的邏輯與清晰的話語是在裝醉。


    ……


    到了薑冉家裏,北皎倒是如魚得水,換了拖鞋自己找了個沙發角落爬上去蜷縮住,像是剛才的鬥智鬥勇已經用掉了他全部的力氣。


    薑冉本來就是短暫回來一天,明天就要走,沒有行李需要收拾,所以簡單地卸了妝就準備洗澡。


    進去的時候還看見北皎縮在沙發上抱著胳膊閉目養神,一副酒精上頭十分難受的樣子。


    她放心進去洗澡了。


    洗完澡出來,霧氣騰騰的門一開,發現原本躺在沙發上的人這會兒不知道什麽時候挪到了浴室門邊,抱著胳膊靠在門邊牆上,她一開門,差點嚇死。


    “幹什麽?”


    少年斜靠在牆邊,沒有回答。


    漆黑的瞳眸平靜地在女人鎖骨上掃過。


    她沒洗頭發,隻是發絲有點兒沾著水了,幾縷濕潤的頭發這會兒往下滴著水,沾濕了她吊帶睡裙的胸口,留下一片水漬。


    “上廁所,”他緩緩開口,“好著急。”


    薑冉抬頭對視上他閃爍的眸子,一點沒看出他嘴巴裏著急的模樣,有些警惕地挪了挪步子把浴室讓開他能進去的空隙……


    他衝她笑了笑,果然閃身進了浴室。


    沒一會兒,裏麵響起了蓮蓬頭被打開、流水嘩嘩的聲音,想必是他上完廁所之後直接開水洗澡了。


    薑冉找了浴巾擦了擦發尾濕潤的發,坐在沙發上總算有空閑打開手機查看一天沒來得及處理的正事。


    正低頭回複信息,突然聽見浴室裏人叫了她一聲,她站起來回頭,就聽見浴室門開了,從裏麵探出來個濕漉漉的頭顱,一臉正氣:“浴巾沒拿。”


    薑冉站起來,浴巾在客臥裏,到達客臥得穿過浴室門前的走廊。


    她走了兩步,警惕地停下了:“你背過身去。”


    北皎愣了愣,隨後嗤笑一聲,嘟囔了聲“到底是誰什麽都沒穿啊”,還是乖乖地背過身,甚至關上了門。


    薑冉踩著拖鞋“咚咚”地跑過走廊,打開抽屜,抓出那個暑假結束的時候就洗幹淨塞回櫃子裏的浴巾,回到浴室前,抱著浴巾,用腳尖小心地踢踢門。


    門應聲打開。


    沐浴液香味混雜著酒精氣息,還有少年身上的雄性荷爾蒙氣息撲鼻而來,把她熏得後退了一步——


    煙霧繚繞裏,她看見他還是背對著門,甚至側著身子,隻露出一個後背。


    他手背在身後,摸索著從門縫裏探出來,掌心向上揚了揚。


    薑冉捏著浴巾,盯著他寬闊的肩膀和因為此時的背手動作變得緊繃而輪廓清晰的背部肌肉……原本應該是完美無瑕的背部,此時此刻可以看見一條長長的疤痕。


    疤痕是剛出現的,凸起的增生嫩肉顯示著它的新鮮程度。


    在奇怪的沉默氣氛中,薑冉鬼使神差地上前,伸手摸了摸他的後背……


    大概是她聽說,留了疤痕的話,哪怕是已經好全了,遇見高溫天氣或者是高溫環境,增生的疤痕還是會隱隱作痛。


    那句“疼嗎”還沒來得及問出口。


    從門縫裏伸出來的手反手扣住了她的手腕,手裏的浴巾落在地上,她被拖進了浴室裏。


    ……


    背後是冰涼還掛著水蒸氣凝結水珠的洗手台盆,她的後背抵著台盆邊緣,濕潤的水汽完全被她的睡裙吸收。


    他渾身散發著熱氣,麵對麵垂眸盯著她,在視線在她因為過於緊張而死死抿起的淡色唇瓣上一掃而過時,他喉結危險地滾動了下。


    “亂碰什麽?”


    他開口,語氣冷淡,但嗓音低啞得可怕。


    薑冉的頭發都快豎起來了,她很想解釋她不是故意的,可是這個時候說這些完全就是廢話。


    他修長的一條腿就卡在她兩條腿之間,她被死死地釘在他和台盆中間,動彈不得。


    浴室裏燈火通明,水蒸氣煙霧繚繞卻完全沒有應有的所有遮羞作用,她窘迫得想死,身上的每一個毛孔都在叫囂著“危險啊啊啊啊啊啊”……


    她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他衝她笑了笑,然後在她瞳眸之中,眼看著他的倒影越來越靠近,然後低下頭,再次吻住了她。


    仿佛隻是淺嚐,像是貪婪的食肉動物在玩弄已經被完全俘虜的今日晚餐,空蕩蕩的浴室裏是他們唇舌觸碰的聲音——


    該死的回聲,讓這個聲音無限在耳邊放大。


    她感覺到空氣在迅速地從肺部流失,這一次的窒息來的比什麽時候都快,單薄的裙擺貼著他緊繃的大腿肌肉,隻隔著那一層布料,她覺得那片皮膚就快要燃燒起來……


    還有——


    還有。


    “穿上衣服好不好?”


    她抓緊了他短暫放開她的空隙,窘迫緊張的聲音都帶上了哭腔,也不是真的想哭……呃,不對。


    好像也是真的有點想哭。


    雪場裏,賽道上,那些口口聲聲叫著“冉姐”的人一輩子也想象不到,有那麽一天,能三言兩語把他們罵的頭都抬不起來的人會用這種聲音說話。


    不用別人說什麽,她自己好像就能憋死自己。


    抵著她的額頭,看著她濕潤的雙眸警惕地在眼眶中不安轉動……他輕笑起來,胸膛震動,震得待在他懷中的人忍不住又往後躲。


    他卻沒有讓她逃離自己太多,輕而易舉地追著她後躲的姿勢,隻是彎腰的弧度變大,小腹貼合的程度變得更加親密。


    意識到這一點,她不敢在動。


    少年高挺的鼻尖下滑至她的耳畔。


    像是大型犬科動物熱愛蹭蹭和貼貼,隻是他的眸色深得可怕。


    “我許的願望是,有朝一日,你是我的。”


    少年喉結滾動,貼在她耳邊說著他今日生日心願。


    她抬起手想要捂他的嘴,卻被他捉住手腕,唇瓣順勢親吻她的掌心。


    她渾身上下已經濕透了,可能是水蒸氣,可能是汗,她重重眨巴了下帶著水珠的眼睫毛。


    ……


    三分鍾後。


    薑冉背對著浴室,站在走廊,盯著天花板發呆。


    回過頭,看著他一隻手撐著門,彎腰對著外麵弓著身的倒影,隔著浴室的毛玻璃門,她仿佛聽見了門後那人一聲重重的歎息。


    她像是嚇了一跳,連著倒退了三步。


    【我許的願望是,有朝一日,你是我的。】


    她臉上燃燒起來,抬起手用力揉揉臉,她轉身逃似的衝回自己的臥室。


    第69章 2019至2020


    2019年12月19日。


    全國大部分地區已經正式邁入冬季,北國飄起了連綿大雪……吉林鬆北滑雪場終於在一次連續三日的大雪後開放全部雪道以及纜車,至此,19-20雪季正式拉開帷幕。


    與此同時,在遙遠的南方,身上隻穿一件衛衣就可以穿梭於自習室與宿舍的北皎覺得自己好像還在努力抓住秋天的尾巴。


    自習室裏,大多數人都埋頭苦讀於麵前的各種專業書籍,奮筆疾書做不完的試卷。


    身上穿著黑色的衛衣和牛仔褲,少年戴著藍牙耳機,坐在靠窗有陽光的位置,像是一條曬太陽的大狗懶洋洋地打了個嗬欠。


    露出森白的犬牙。


    他抬起手無精打采地揉揉眼角,手中的筆在指尖無意識地旋轉翻花,偶爾掃一眼麵前的試卷,無精打采地在一道選擇題的某個選項前麵畫個潦草的圈。


    他自然不知道自習室裏有人在看他。


    直到一道身影來到他的麵前,遮住了原本照在試卷上的陽光,他茫然地抬起頭,就看見麵前站著的短發女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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