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看你現在的唇膏抹的這下手還挺狠,弄得……”她想了想形容詞,“如此狼藉。”


    薑冉:“我誰也沒遇著,都幹裂出血了還不能上厚點兒護唇膏嗎,反正戴口罩。”


    慫慫懶得跟她廢話,原本雙手捧臉變成單手支撐著臉,慢吞吞地說:“七十萬讚小哥哥很受歡迎呀,你看都有人為愛敢和你公然叫板雖然下場很慘……過了這村沒這店啊,所以,你們要和好了嗎?”


    薑冉沉默了下,放下筷子:“不和好。”


    慫慫“咦”了一聲。


    薑冉:“跟他說好了三年不見麵的。”


    慫慫:“結果沒少見?”


    就被惱羞成怒的豌豆公主在桌底下踢了一腳。


    “沒想過和好,”薑冉垂下頭,嘟囔著說,“微信都拉黑了,就這樣吧,至少在他變成熟懂得什麽叫責任心之前——”


    “男人是長不大的,別苛求太多。”慫慫歎了口氣,“而且什麽叫變成熟?我看他還挺成熟的。”


    薑冉想到了十五分鍾前,他歪著頭湊到她麵前,甜滋滋的說,【親也行,我是不嫌棄。】


    成熟?


    嗬嗬。


    旁邊的慫慫還在喋喋不休:“已經算是不錯了,圈子裏對他的評價那可都是什麽‘腳踏實地‘‘穩紮穩打‘,我聽說有雪板商都在打聽他要不要讚助了……”


    薑冉思緒一斷,微微瞪大眼,震驚地猛然望向隊友。


    “嗯,對呀!我記得對於大眾向滑手來說,雪板讚助挺重要的,是個真正認可實力的象征……但是他好像也不太心動?”慫慫麵無表情地把話說完,“問就是,他師父說了,他還不夠格。”


    “……”


    “聽說那個雪板品牌代理第一次給雪板讚助被拒絕都特碼懷疑人生了……太慘了,我是說七十萬讚小哥哥慘!”慫慫說,“你下回養徒弟能不能搞點人道主義模式下的自信教育?”


    “……”


    “至少他這回拿獎的時候誇他一句吧?”


    預選賽十二名,拿什麽獎啊,指望決賽爆種成黃金聖鬥士也要講基本法則啊?


    薑冉動了動唇剛想反駁,但是又覺得這話講出來板釘釘的不太吉利,及時刹了車,換了種委婉的說法。


    “我就假設他真能拿獎——”


    “……你這一副下了極大努力才哄騙說服自己講出這句話的模樣真的很討打。”


    “頒獎也輪不著我去啊!”


    “今天這波大放異彩之後,你薑冉要想去頒個獎誰還能攔著你啊!”


    慫慫說完著,長臂一伸,橫過整個桌麵拽女人的袖子,“別發呆!就問你誇不誇!”


    “……誇什麽誇,毛病一大堆的,你們怎麽都替他講話!”


    “沒辦法啊,他長得好看嘛!滑得也不錯!聽說還是醫科大高材生,行為做事低調又穩重,這你要是不和好,大把人等著排隊——”


    “排。讓她們排。”


    “……嘖,你這人!”


    ……


    平行大回轉的預選賽是放在第一天第一個項目完成的。


    接下來的幾天是其他項目,如雙板大回轉、單板平地花式、單、雙板分類公園地形大跳台、u型池、障礙追逐等項目的資格預選賽。


    項目之齊全,有人調侃再搞個冰場,這踏馬通化能直接辦了個小型冬奧會。


    項目多,每個比賽的間隔時間就多,資格預選賽後,單板滑雪平行大回轉項目的全體參賽選手有將近四天的時間調整、適應。


    四天以來,每天都能看見抱著刻滑板的滑手們默默頂門,練習——


    不知道自己差哪兒的就拚命練習保持雪感爭取潛移默化中進步。


    知道自己差哪兒的就瘋狂摳動作妄圖四天內改變自己。


    一開始北皎屬於前者,他就知道自己滑著滑著路線偶爾會丟,可能會出現撞旗門或者偏離原定軌道太遠這種路線的問題,然而光知道問題,他卻根本不知道自己是哪一步出了錯……


    找了幾個saj(*這種滑法就是控製路線能力優秀)商討了一下,好像大家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他幾乎陷入了隱秘的絕望。


    這一天,北皎再次在倒數第三個旗門失速,整個人撞到了旗門杆子,又跟著杆子一塊兒落在了道邊的網——


    摔得七零八落,同時伴隨著的還有極大的失落感,他如同落水狗一般爬起來,撲棱著身上的雪……


    站穩了後,他第一反應是回頭看自己的滑行軌道。


    薑冉說的,如果一個人滑行有毛病,那麽不一定要看著他整個滑行過程,一切的問題都會顯示在他的滑行軌道中……高手就是這樣完成獨身一人的自我練習的。


    北皎不是高手,他看不出來自己的毛病,隻覺得看著滑行軌道怪怪的——


    別人的就是“s”型閉合彎,像薑冉那天那種中間還有跳刃動作的則缺失中間某一小段板刃離地瞬間,但他們的滑行軌道硬要用線連起來還是“s”型。


    他的就不是,在他甩出來的這個彎道,滑行軌跡明顯是“z”型,缺失了入彎這個圓潤的過程。


    他正趴在地上,如同觀察螞蟻搬家似的思考造成這個醜陋的滑行軌跡的原理——


    這時候,“唰”“唰”的雪板切地的聲音響起,他抬頭一看,隻看到一塊和他腳下同款的紅樹一個猛地刹車停在他麵前。


    身高不高,甚至偏矮,戴著白色頭盔、頭盔上有個藍色大蝴蝶結的小姐姐撐著膝蓋正低頭看著他,圓圓的眼睛閃爍著好奇。


    可惜現在北皎對圓眼過敏。


    他默默地爬起來,“啪”地把他剛才撞飛的旗門插回原來的位置就想溜之大吉,結果剛爬起來,就聽見小姐姐說:“你就不奇怪你的滑行軌道為什麽看上去完全沒有入彎階段嗎?”


    他原本是想走。


    但是猛然聽她一語道破他心中所想,求知欲讓他停了下來,他麵無表情地回過頭,盯著她。


    那副“你說不出來個一二三跟你沒完”的模樣,逗笑了小姐姐,她也直起腰,拍拍自己的小腹:“腰,腹,核心,繃住,乘著板走,視線跟隨,管好你的後腿,別蹬呀!”


    一連串的關鍵字,每一個詞組都相當耳熟。


    死去三年的記憶突然複蘇並攻擊北皎,廣州融創的雪道上,踩著bc rx的女人麵無表情地跟在他身後推坡,一邊看一邊罵——


    【左腿在幹什麽,為什麽又蹬?】


    【真他娘想給你後腿砍了。】


    【蹬。】


    【又蹬!】


    【算我求求你,別拽你的板,再拽我給你換179cm的板了,摔死你!】


    【掃雪掃的一塌糊塗,全程走刃都做不到,你好意思跟別人說你玩的刻滑?刻什麽?刻哪了?】


    【怕什麽失控摔,核心繃住,腳蹬住,就不會摔。】


    “別怕失控摔,核心繃住,腳蹬住,摔不了。”


    記憶中的聲音和此時此刻麵前小姐姐的聲音重疊,北皎茫然地抬起頭,頭一回正眼看麵前的小姐姐,與她杏狀圓眼對視上幾秒,又低頭看了看她的板。


    gray讚助滑手,板子上還貼了sp固定器,deeluxe雪鞋、db滑雪板包等一係列大品牌讚助的貼紙。


    還有她在圈內尊姓大名,魚。


    喉結滾動,他彎下腰拍了拍膝蓋上打滾粘上的粘雪,停頓了片刻,最終還是一掃往日總是拒人於千裏之外的冷漠。


    他怔怔地望著她:“薑冉讓你來的麽?”


    短暫沉默。


    魚也用同款愣怔的表情回望他:“這麽聰明的麽?”


    北皎默默掏出手機,給魚看他保存的薑冉那日表演賽的視頻,視頻裏她就是一身藍色雪服,外加一個白色的頭盔後麵一個巨大的藍色蝴蝶結。


    而那一天,薑冉壓根就是在他眼皮子底下跟同行也就是這條魚借的頭盔和手套等裝備……


    他怎麽可能不記得?


    “你讓她下次選間諜,換個大眾化一點的來。”


    “嘻嘻。”魚撓撓臉。


    “她呢?”


    “沒來。”


    “沒來就知道該跟我說什麽?”


    “‘一個毛病幾年沒改,從第一天就說了壞毛病不趕緊改以後肌肉記憶想改就得吃苦,他正在印證這句話‘。”魚魚聳聳肩,“原話。”


    “……”


    “還有,”魚乖乖當傳話筒,“她說她並不想跟你說話,但是也不想看你輸得太慘,她會覺得丟人。”


    “……”


    ”好嚴厲哦,我都沒聽過冉姐用這種語氣苛求別人——你們認識嗎?”


    “可能吧?”北皎嘲諷地勾了勾唇角,“你自己問她,我不確定。”


    ”?”


    ……


    平行大回轉男子組預選賽之後的第五日,是又一個比賽日。


    今日平行大回轉的全部比賽會結束,無論是男子組還是女子組都會決出頭三名,並且在日落之前會有一場頒獎儀式。


    北皎站在出發台。


    薑冉雙手抱臂,於評審席位,靠在椅子上。


    女人翹著二郎腿,腿一撩一撩的,看似輕鬆,實則麵無表情到,遞交上一場成績確認表的工作人員看到她都愣了愣……


    要不是每個想評審非簽字不可,真想繞道走。


    薑冉麵沉如水,非常嚴肅地盯著山頂方向,不知道的,還以為那兒站了個她的仇人。


    薑冉聽著解說席上,兩名解說語氣平和地聊北皎——


    【這名選手今日發揮實在是出人意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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