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褚頓了一下,隨後莫名移開了視線。


    許思薑一一應下,她還想要仔細問一下妹妹,為何會未卜先知,把此次的事情料得這麽準。


    卻在抬眸時,目光掃過她身後人,剛稍有打量,許念已經側身一步,擋住了她的視線。


    她湊近阿姐,小聲說,“他燒壞了臉,遮一遮不這麽嚇人,阿姐莫要多想。”


    說完又悄悄回頭對身後之人眨了眨眼睛。


    齊褚沉浸幽深的眼眸頓了一下,又順從的垂了下去。


    “阿姐,你去做你的事情吧,我待會就回去”。


    有頂低調的轎子停在遠處,隱約能瞧見陳府的標識。


    許念還記著一件事情呢。


    女子壓抑的抽泣聲從中傳出,許念站在旁邊,淡聲道:“陳寧,感受到絕望的滋味了嗎?”


    陳寧的妝也哭化了,喉嚨上一大圈紅痕,死裏逃生的恐懼還沒有消散,現在整個人都軟在車廂裏,聞聲隻是哭得越發大聲。


    許念不理會,言辭犀利道:“不知輕重,不學良善,隨隨便便就想要傷人性命,我與你無冤無仇,你卻三翻四次的想要置我於死地。”


    “我做不出像你一般的小人行徑,更不會背後給你使毒絆子,但這不意味著那些事情就這麽算了。”


    陳寧緊張的掀開了簾子,語出哽咽:“你隻要讓人護送我回去,以後我都不找你麻煩了,你說什麽我都答應你。”


    她一急,伸手想要來拉前麵的人,許念側身躲開,隔開了一些距離,“你說的不算,風水輪流轉,我差點死了兩次,你三言兩語就想這麽過去,世上沒有那麽便宜的事情。”


    轎子是她讓阿姐通知陳家來的人,四個轎夫,其中三人都是那日賀府宴上的熟麵孔。


    當日的從犯。


    “康依”,許念忽然叫道。


    陳寧看見了她的視線,忽然預感到不妙,這可都是待會要送她回去的人。


    她要做什麽?


    陳寧驚恐的想要下來,卻被康依給堵回去了。


    康依語氣平和,態度卻強硬,“陳小姐,還請您坐回去。”


    她身上剛才濺上的血滴還沒有擦幹,陳寧看著害怕,一縮肩膀,緊咬著唇又退了回去。


    “那兩個,綁了帶回去”。


    還剩下那個,許念的目光定了一瞬,卻沒有叫康依。


    她頭也不回的喚,“陸知,附近找個河,給他一刀,把人給扔進去,由著他自生自滅。”


    齊褚視線跟她看在一處,那人也認出他來,正是那日給了他一刀之人。


    有些意料之外。


    這一失神隻是幾個呼吸間,齊褚微微勾了下唇,應道:“是,小姐!”


    他乖巧站在許念身後,視線卻冷冷盯著前麵那個剛準備爭辯解釋的人身上,道:“這人以後定是不會再出現在小姐麵前了。”


    陳寧算是看明白了,她幾乎咬牙切齒道,“許念!你把他們帶走了,我怎麽回去?!”


    許念微笑,“不是還給你留了一個,是走回去還是待在這裏,是你的事情了,跟我有什麽關係。”


    天邊的日頭正在下落,本是嫋嫋炊煙升起的時候,村莊卻寧靜到隻有馬蹄巡視的聲音。


    許念忽然壓低了聲音,“可得小心了,你這麽喜歡要人死,今夜這裏可全都是各式各樣的死人,你也不算是一個人在這,還有它們陪著你。”


    直到人走了,陳寧膽戰心驚還沒有緩過來,外麵不管出現什麽動靜,都能把她嚇到顫抖不止,隻覺得背後都涼颼颼的,就好像那些猙獰的麵孔又出現在了眼前。


    許念上馬車的時候,齊褚已經回來了。


    他主動用肩給她搭了手,在許念轉身的那刻,又忽然問,“小姐剛才是在幫陸知出氣嗎?”


    許念回眸瞧了他一眼,甚是少見他露出這般愉悅的笑來。


    一雙眼睛在日落下,也沾上了暖光,把少年純粹本真的樣子都顯了出來,平白讓人挪不開眼。


    許念忍不住說,“你不要總是少年老成的樣子,以後就該多這麽笑笑”。


    這般溫和無害,又討人喜歡的笑。


    確實很難有人不喜歡。


    若是以後她見到齊玹,就會發現,他學得像極了。


    可惜大概是沒有機會了,等一切塵埃落定,他倒是可以讓她親眼見著那人是如何死的。


    許念卻在心裏算了算。


    按照前世,齊玹在敵國做了七年的質子,他回京也是在這一年的冬末。


    但是此時看來,他今年大概還不會回去。


    搞不懂是為什麽。


    此時賣糖人的商販剛好經過許念回府的隊伍,就在擦肩而過時,齊褚微微側眸。


    斂聲道:“棋局已成,計劃可以開始了。”


    商販隻是停留了一瞬,吆喝聲如舊,身影快速行過,轉眼就消失在鬧市中。


    而此時,一人也回了堰都。


    馬車停在宮門口,太監宮女跪候了一長廊,長道上明亮的星火一直延伸到深處。


    齊玹從侍者手上接過麵具,銀白錦袍隨著步伐蕩起淺淺的弧度。


    僅露出的眉眼,更顯得儒雅近人,他問身旁隨行,“他還是沒有出現?”


    馴服的影子逃跑了,甚至妄想取代他。


    “周海死了,死在了臨楊城,我們懷疑,他最後出現的地方,就在那裏”。


    “周海?”齊玹覺得有趣,“是粟陽那件案子啊,都這麽久了,還記著呢。”


    “還有一件事”,侍從又遞出一封書信,“再過幾日,池太傅府上有宴,邀您前去一聚。”


    第26章


    池府的帖子已經送到了許府上,斷然是沒有不接之理。


    許念轉身把帖子遞給齊褚,“陸知,要不你那日就代我捎一份禮送過去。”


    上次話已經說的很清楚了,許念不想再與他有糾葛了。


    齊褚目有深思,卻是無辜的抬起,“小姐不去,陸知為何要去?”


    看你待在府中無所事事的我著急啊。


    許念看他不上心的樣子,隻能是歎下一口氣來,“那你到時候隨我一同去吧。”


    齊褚在垂眸時微眯了眯眼睛,那一日麽,他自然是要去。


    畢竟,這最關鍵的一步,可不能少。


    許念在走之前,又想起了件事,“你還記得我上次與你說的粟陽城案嗎?你告訴我你不知道,那今天我就好好跟你說一遍其中由來。”


    如今阿姐回來了,府裏就快要藏不住他了,更不要說阿姐對這個案子始終耿耿於懷。


    “五年前粟陽失守,陸時升叛逃之後迄今沒有任何消息,但是堰都陸府,卻受他牽連,在一夜之間覆滅。”


    齊褚平靜的聽完,有些涼薄的開口,“聽起來確實是罪該萬死不是嗎?”


    許念對他這個話不置可否,但她記得那夜偷聽到的話,他是在查五年前發生了何事的。


    他對這件事情並不是如表現出來的這般漠不關心。


    “小姐難道還在懷疑我與此事有關聯?”齊褚目光透過她,好似又看見了當年煉獄一般的粟城,目光漸凝,最後變成刺骨的森寒。


    但這也隻是一瞬,快到許念根本沒來得及看清楚。


    他很快就垂下眸,還是那般平靜的樣子。


    許念覺得他在某些事情上格外的固執,就像是現在,明明從未懷疑他參與其中,但他就好像是馬上豎起了滿身的尖刺。


    卻又無所謂告訴你,我才不在乎呢。


    “我從來沒有懷疑過你”,許念這說的是實話,“我隻是想要多知道一些當年的全貌。”


    她忽然語氣鄭重了起來,“你知道的對不對?”


    還頗有些循循善誘。


    齊褚始終低垂著的目光抬了起來,語氣乖巧溫順道:“小姐猜錯了,五年前,陸知正在為了活命而發愁,知道的還不如小姐知道的多。”


    雖是辯解,卻毫無卑怯,甚至抬眸大膽的直視於他:“小姐已經問了好幾次,想來還是不相信我,我沒有什麽證據,但是在心口下一寸的地方,有一道五年前留下的致命傷。小姐可自行來看,或是找一個大夫來,一驗便知”。


    許念一愣,總覺得他目光有些凶。


    她皺眉,“說話就好好說話,動什麽手。”


    本就是沒有懷疑他,何至於讓他脫衣服來證明。


    歎了一口氣,確實是拗不過他,許念今日想要打聽點什麽想法隻是暫時作罷。


    齊褚看著她離開的背影,目光也一點點的沉下來。


    思襯之色明顯。


    偷聽,試探,卻相信他,這是什麽道理?


    *


    轉眼就到了初八,池府宴會的日子。


    阿姐剛剛回來,若不是賀嘉來叫她,許念真的很想要推脫了。


    賀嘉隻當他們情誼還一如從前,興致衝衝的把她往車上拉,“言寓怕你不見他,一早就托人交待我,讓我來時一定要叫上你,以後你們要是成了,我可就是月老。”


    怕她越說越遠,許念連忙拉回話題,“打住,我跟他之間,錯過了就是錯過了,沒有什麽以後了。”


    “誒你這人,話何必說這麽早”,賀嘉掀開簾子謹慎的看了看四周,才繼續後麵的話,“當年陸時升還在堰都的時候,成日去你阿姐麵前溜達,我阿兄當時問他是不是喜歡你阿姐,他也否認說不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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