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人雪色長發披垂在身後,麵上白玉麵具泛著冷潤的光,如此衣著倒也算清雅,然麵具下一雙血眸和垂在身側布滿魔紋的雙手給這清雅之氣添了幾分詭異。


    白衣人正是棲羽。


    三年過去,他的仙力被侵蝕幹淨,而今出手,再無純淨的靈光,隻餘陰森魔氣,早已算不上什麽仙君。


    他距離成魔,隻差一步。


    兩年前,淩瑤堅持跟在他身邊,與他在妖族中打探消息,然妖魔生性隨意,生活混亂,不似仙族會記載前代之事,上古之事幾近失傳。無論威逼利誘,又或是查探記憶,都對魔的煞氣一無所獲。


    無人知煞氣,更無人知如何根除煞氣。


    最初他不認命,一遍遍固執將魔印壓製下去,全身力竭倒下被淩瑤接住時,口中還在堅持:“我不是魔……”


    淩瑤抱著他無聲落淚,卻溫柔笑著說:“你不是魔,你是仙。”


    但他心如明鏡,知曉兩人都在自欺欺人。


    他不是魔,卻在緩慢入魔,煞氣在他體內生了根,漸漸融進四肢百骸,世間竟無緩解之法。


    兩人在妖物手下救起凡人時,魔紋在他臉上若隱若現,凡人恐懼他,尖叫著逃離。淩瑤大怒,總是不厭其煩地將他們一一帶回,給他道歉。


    道歉?道歉有什麽用,他即將入魔的事實根本無法改變。


    他低著頭,沉默收了劍,最終將麵具戴上,不再取下。


    後來他漸漸認命。


    沒有人能救他。


    一年前,他身上的魔氣愈來愈重,滄溟劍不堪魔氣重負,斷在了他手中。


    他垂眸,看著斷裂的滄溟劍久久不語。


    跟在身邊的淩瑤怕他傷心,出言安慰道:“仙君,劍斷了還可以再鑄,沒關係的,等仙君好起來,我們再去鑄一把更強的仙劍……”


    他忽然笑了,笑聲冷冷:“劍斷了,人什麽時候走?”


    不知何時,他再也不複從前的溫柔有禮。他變了。


    淩瑤神色微變,不敢相信地問:“仙君這是什麽意思?”


    他扔掉了斷劍,直視著她:“淩瑤,看清楚了,你眼前站著的不是什麽仙君,是人人懼怕的魔。”


    “不、不對!仙君不是魔……”淩瑤激動地否認,有些不明白他是何時認的命。


    他微怒,周身氤氳出和離夙如出一轍的漆黑霧氣,黑霧化作一隻手圈住了淩瑤的脖子。他冷笑著道:“我不是你的仙君,我是魔。”


    他一遍遍強調著自己是魔,好似已經徹底認輸。


    然黑霧看著陰森可怖,卻堪堪停在淩瑤脖子周圍一寸,沒有傷到她一分。


    淩瑤垂眸看了一眼毫無威脅的黑霧,心裏靜得出奇:“我知道,仙君不會傷我。”


    他不笑了,聲音如淬寒冰:“隻要我想,就可以用這魔氣殺了你。”


    淩瑤眼神溫柔望著他,語氣篤定:“仙君不會。”


    他忽而錯開她的目光,轉身收了魔氣:“你我仙魔有別,仙子還是少同魔來往。”他走了一步,又冷冷補充,“再跟著我,殺了你。”


    他以淩瑤追不上的速度閃身離開,孤身一人時,消失兩年的離夙又重新出現在他身邊。


    離夙看著他麵具下不再遮掩的血眸和大半身魔紋,滿意地大笑:“看你白費力氣兩年,如今終於接受自己是魔了?”


    紅發魔君飄在他身側,蠱惑道:“眾叛親離的滋味兒如何?連你的劍都放棄了你。”魔君隨意磨著指甲,漫不經心道,“說來本君本打算殺了執意跟著你的那個仙,她礙事得要命,不想竟是她先離開了你,有趣。”


    “做魔自由自在,討厭誰就殺了誰,喜歡誰就搶過來,不好麽?你看看那些凡人厭你懼你的模樣,是不是醜陋不堪?”


    他一言不發,離夙又提起俢昳:“憑你在那個女人心中的地位,憑你有恩於她,俢昳絕不會傷你殺你,隻要你出手,就可以輕易傷到俢昳,如何,殺了俢昳,去把你的女人重新搶回來吧。”


    身上的魔紋又開始灼燒蔓延,仿佛地獄之火在逼著他脫仙胎換魔骨。


    他忍著痛,咬牙對離夙冷冷道:“滾。”


    ……


    身後傳來腳步聲,棲羽聽出這腳步聲屬於誰,血眸冷而陰鬱,他轉身看著紅發魔君:“離夙,又是你。”


    離夙大笑:“不是本君還能是誰?如今除了本君,也不會有人再惦記你了。”


    他打量了一眼棲羽,滿意道:“不愧是天資出眾,不過三年,便離成魔隻差一步。懷光,你比本君想象的還要好。”


    作者有話說:


    淩瑤和小白的兩年被我一筆帶過了


    話說會有人想看他們倆的番外嗎?


    時間快進大法,來到了3年後,最後一個劇情要來了捏


    第54章 不安


    棲羽眼角下壓, 眸色沉了幾分,猝不及防向離夙襲去。


    他不得不承認,幾近成魔的力量, 比他原來的仙力要強盛許多。


    那團煞氣將他的仙力一步步汙染, 其後又仿佛打通了什麽經脈, 他能清晰感受到自己對力量的掌控更勝從前, 日複一日耳清目明。


    一種驚世的力量在他體內瘋長。


    離夙眯了眯眼,以看不清的速度躲過他掌心擊出的魔氣。


    魔氣直衝身後的穀壁。


    深穀底發出轟然巨響,石壁一角向下塌陷一些, 碎石泥沙滾滾,大片塵土在穀底散開,兩人纏鬥的身影在塵土中時隱時現。


    待穀底恢複平靜,棲羽已背靠石壁, 被離夙扼住了喉嚨。


    紅發魔君默默看他一會兒,並無惱怒情緒,反倒笑了:“你的力量源於本君, 憑你,也想殺本君?你雖離魔隻差一步, 但到底與真正的魔天差地別。”


    棲羽並未有任何掙紮,看他一眼,心如死灰地閉上雙眼。


    離夙並無殺他之心, 隻是以此製住他。


    他保持著扼住喉嚨的姿勢,眼中帶上欣賞:“不過你方才一招一式, 已比那隻沒有腦子的凶獸好上太多, 隻要你成魔, 俢昳必死無疑。”


    棲羽複又睜開眼, 血眸森然, 帶有嘲弄:“你怎知我會如你所願去殺了他?”


    “哦?你不想?”他略有茫然不解,饒有興趣道,“你竟不恨俢昳?你變成如今這副模樣,不都是俢昳害的嗎?”


    棲羽冷笑:“我如今這副模樣,是拜你所賜才對。”


    離夙默默看了他一會兒,不解更甚:“你的心智竟沒有被完全侵蝕……”他盯著棲羽的麵具沉思了一會兒,自言自語道,“或許是因你未完全成魔。既如此,最後一步就由本君來幫你吧。”


    他鬆開扼住喉嚨的手,改為輕抬他下巴:“這幅模樣,你應該很怕被她看到吧?”


    棲羽呼吸一窒。


    這等細微反應立刻被離夙察覺,他唇邊笑容弧度擴大:“果真如此。你說,她看到昔日光風霽月的仙君變成魔,會做何感想,她會不會怕你,厭你,甚至讓俢昳殺了你?”


    棲羽雙目閉緊了一分,垂在身側的手緊握成拳。


    麵具遮擋著他的情緒,但仍能看出他受到了影響。


    離夙微笑著靠近他,蠱惑道:“一個是萬人敬仰的神君,一個是人人懼怕的魔,你好像已經徹底輸了呢。”他將聲音刻意放得很輕,“沒關係,待你成魔,便不比俢昳弱。殺了俢昳把她搶過來,封了她的記憶,她就會乖乖留在你身邊,到時你想和她做什麽都可以……”


    魔君的話猶如魔音在棲羽腦海中反複回響,煞氣讓他精神不穩,眉眼逐漸染上陰沉森冷,他睜開眼,眼眸中血氣大盛,仿佛徹底化身白衣修羅。


    離夙便在這時對上棲羽的雙眼。


    魔君眼中紅光一閃,對麵人安靜下來,眸中失去情緒,漸漸無神。


    “用傳音鈴告訴她,你想見她,就在天衡宗。”


    棲羽如被操控的人偶般取出傳音鈴聯係虞念,少女的聲音久違地響起在他耳邊:“仙君?仙君這些時日去了哪裏,阿妍告訴我你已很久沒回過宗門,所有人都聯係不到你……”


    棲羽開口打斷了她的話,聲音毫無感情:“我想見你。天衡宗。”


    他留下這一句,沒有給她回話的時間便切斷了傳音鈴。


    傳音鈴掉在地上,被離夙擊得粉碎。


    鈴鐺碎裂的聲音令那雙血眸出現一瞬的掙紮之色,卻太過短暫,下一刻又恢複了無神,靜靜看向離夙。


    離夙滿意一笑,伸手放在了棲羽的麵具上,遲疑片刻又收了手。


    罷了,這張麵具由他在意的人親手打碎,效果大約更好。


    棲羽尚未成魔,他其實不太願意這時用煞氣來操控他。


    操控一事,太過耗神耗心力。


    但棲羽已在最後一步停滯太久,他需要一把助力。


    待他傷了俢昳,露出真容,麵對那個女人的目光,強撐的心智會被徹底擊潰。


    那一瞬間的刺激足夠他徹底入魔,永墜地獄。


    成魔後的棲羽,心智被煞氣吞噬,將會成為他手中最好的刀。


    離夙大笑出聲。


    俢昳,一萬年了,你的死期該到了。


    *


    一小塊石子向虞念擊去,半空中的飛羽弓抖動了一下,散發出光芒,在少女周身撐開一層結界。


    結界附有神力,強盛穩固。


    石塊不出意料被結界彈回,掉落在地。結界隨之散去。


    虞念眼睛亮了亮。


    成功了!


    她與飛羽弓終於生出默契,神器有了靈識,會自動護主了!


    她偏頭看向空中的飛羽弓,眼睛彎彎笑著道:“方才謝謝你呀!”


    飛羽弓轉了半圈,像是背過身在默默害羞。


    俢昳已走到虞念身邊,她自然挽上他的胳膊,好奇道:“它怎麽轉了半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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