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旋轉的藍色風車,夢裏追尋的溫暖,在盛開的雪夜,與你一起走過的每一條漫長街道,都將是我今生今世永不忘卻的記憶。


    上午的四節課結束之後,所有的學生都長長地鬆了一口氣,終於可以休息了。此刻,在聖林學園的學生餐廳裏,是一片熱鬧非凡的景象。


    點好自己想要吃的東西,就是快樂的開動時間了。


    “哎,珊妮不在,都吃不到鬆籟魚了,這對於我來說是多麽殘忍的一件事情啊!”


    點好了飯菜,正準備動筷子的未希忽然聽到了沙小藝非常惆悵的聲音,她抬起頭來,看著沙小藝鬱悶的麵孔,好笑地揚起唇角。


    “想吃的話自己去買啊!”


    “拜托,鬆籟魚很貴的,”沙小藝瞪眼,“要是珊妮在,我還可以沾到她這個富家女的光,可惜她不在,留下你們兩個笨笨的家夥陪我……”


    “你少囉嗦!”


    方怡用勺子敲沙小藝的餐盤,隻有她才是沙小藝的克星,“你還是趁著珊妮不在快點減肥吧!虧你一個月前還信誓旦旦地說要減掉五公斤。”


    “我可沒有說過那樣的話!”


    餐廳裏落地窗旁的餐桌旁,幾個女孩子又鬧成一團,過大的聲響讓周圍的人紛紛側目看過來。


    絲毫沒有注意到周圍的目光,前座的方怡還在搶沙小藝的東西吃,兩人嘻嘻哈哈地沒完沒了。


    未希吐吐舌頭,調皮地一笑。


    她的目光不經意地一閃,在望見一個從餐廳的一側走過來的人時,眼中的光芒忽而怔住了。


    賀千洵拿著兩罐啤酒坐到未希對麵的桌子上,他並沒有注意到未希,隻是神色冷漠地望向窗外,另一隻手“啪”的一聲拉開了啤酒的拉環。


    他的麵孔依舊蒼白,卻還在大口大口地喝著冰涼的啤酒,絲毫不管自己脆弱的胃能不能承受得住。


    握著餐勺的手指無聲地捏緊,未希的眼底出現了擔憂的光芒。


    好像是喝得太急所以被冰涼的啤酒嗆了一下,未希看著賀千洵猛地低下頭去,肩膀不住地顫動著,有止不住地咳嗽聲從他的唇間傳出來,握住啤酒罐的手指在無意識地用力。


    從他身上散發出來的森冷氣質讓他仿佛置身於喧鬧之外的世界裏。


    好像是被一根針刺中心肺,未希竟然感到了一陣心痛,她還清楚地記著,他在睡夢中流淚的樣子,那樣的痛苦無助,宛如迷路的孩子絕望地掙紮著……


    醒來的他就好像是故意要給自己設置一麵屏障,把自己與周圍的人隔開,把自己的脆弱深深埋在寒冷的心底裏。


    未希的眼底閃過一抹黯然,一抹淡淡地心痛。


    似乎是感覺到有人在看自己了,毫無預兆地,正在咳嗽的賀千洵忽然抬起頭,朝著未希的方向看過來——


    賀千洵的目光,依舊冷漠疏離,卻在半空中輕而易舉地捕捉到了未希來不及閃開的目光。發現了未希,發現了她的眼神之後,他的眉頭蹙起——


    心在刹那間漏跳了一拍,驚慌失措間,未希忙把頭低下去,希望他不要再看自己,握著餐勺的手指僵硬得不能動彈。


    恍惚間,仿佛是過了好久,直到——


    “未希,你怎麽了?”


    方怡疑惑地看著未希,發現她從一開始就在發呆,“為什麽不吃東西呢?難道你忘了嗎?下午可是最難熬的英語課,要好好補充體力才行!”


    “啊——是!”未希抬起頭慌亂的答應,也再次看向賀千洵的位置。


    但是,那個位置,已經空了。


    賀千洵早就離開了,隻留下一桌麵清冷的光芒,未希清亮的眼眸含著晶瑩的神采,她再一次無聲地怔住了。


    “啪——”


    一聲刺耳的聲響,似乎是什麽東西重重敲打在課桌上,講台上,傳來古板的英語老師嚴肅的聲音。


    “賀千洵!!”


    教室裏一片寂靜。


    果然,這一回老師更加憤怒了,手中的教鞭一揮好不留情地指向了教室的一個角落,憤怒地大聲喊道:


    “那位新來的同學,是叫賀千洵對吧?!你給我站起來——賀千洵……”


    未希的心隨著老師的吼聲震顫起來。


    她似乎聽到了桌椅輕微碰撞的聲音,也感覺到周圍的人都似乎朝著某個地方看過去,情不自禁的,她也把頭轉了過去。


    一個修長的身影從課桌後冷淡地站了起來。


    他的目光依舊冰冷,冷得仿佛可以融入周圍的空氣之中,而數學老師的憤怒,似乎與他無關一樣。


    未希驚訝的看著賀千洵。


    啪——


    英語老師猛地合上厚厚的數學書,嚴厲的瞪視著眼前的少年,一字一頓的加重了語氣:“我的英語課到了讓你聽了就會睡覺的程度嗎?”


    “差不多!”賀千洵微帶嘲意地勾了勾唇角。


    “什麽?!”


    英語老師氣結,心中的惱怒更盛,賀千洵的態度,隻能讓他感覺到這個人對自己的無視與不尊重。


    “我教學這麽多年,像你這麽無可救藥的學生還是第一次見到,你好像很喜歡在我的課上睡覺啊!你的意思是我講得你都已經會了,都不用聽了嗎?可以高枕無憂的睡大覺——”


    賀千洵依舊一言不發的站著,冷漠的麵孔上隱隱有著孤傲的氣息,陽光在他的身上卻如同電影的柔焦一般,打出柔美的光芒。


    教室裏靜寂一片。


    未希感覺自己的心跳越來越快,她不由為賀千洵提心吊膽。誰都知道英語老師是出了名的嚴厲,懲罰起學生來毫不留情,語言尖刻更是出了名的。


    果然。


    老師微頓了一下,繼續冷笑著說道:“你是不是以為你是天才?根本不用學了,但是你曾經是不是聽過一個關於龜兔賽跑的故事,也一定知道為什麽到了最後輸得反而是兔子了吧!因為那時候兔子和你一樣,在自以為是的睡覺!所以注定要失敗!”


    老師因為自己恰當的比喻和不輕不重的嘲諷而得意洋洋的笑了起來,“賀千洵同學,這個故事的寓意還需要我解釋給你聽嗎?!”


    賀千洵冷漠地看著他。


    “你——”英語老師的教鞭指向了未希,眼睛卻依然看著賀千洵,“讓我們班最優秀的學生解釋給你聽聽,也讓你明白一下什麽叫做勤奮!”


    未希在英語老師的指示下站了起來。


    “淩未希同學,”英語老師得意洋洋,語氣中帶著嘲諷和不屑,“你來給這位新同學解釋一下,烏龜為什麽能跑過睡覺的兔子,我這個故事的寓意是什麽?!”


    英語老師好像對自己的刻薄的語言方式非常的欣賞。


    未希有點艱難地站著,她偷偷地朝後瞄了一眼,賀千洵依舊淡漠地站著,麵對英語老師的針對,他還是保持了那個冷漠的自己。


    決定了!


    未希閉了閉眼,無聲地握緊了放在桌子下麵的手,把心一橫大聲地說道:“這個故事告訴我們,隻有烏龜才不會睡覺!”


    話一出口,全班寂靜!


    未希就看到一旁的沙小藝的眼睛突然瞪圓,怔怔地看著自己,幾乎在同時,所有的目光已經從賀千洵的身上轉移,齊刷刷地看向自己,看得淩未希頭皮一陣發麻。


    這一句話說出來,好像全班除了賀千洵,剩下的……都是烏龜了。


    賀千洵轉向了未希,眼底閃過一絲愕然的光芒。


    剛剛因為自己的比喻而沾沾自喜的老師麵部表情已經徹底僵硬,手中的教鞭舉起來停在了半空中,遲遲沒有落下來。


    因為這始料未及的答案,他臉上的表情完全扭曲了。


    稍頃。


    高三a班傳來了非常大聲的爆笑,甚至有人拍著桌子大聲起哄,課堂紀律都嚴重破壞了,盡管除了賀千洵之外全班人都被未希損成了烏龜。可是,大概在聖林學校的曆史上,還從來沒有人敢這樣回答老師的問題吧!


    但是這樣的回答……


    估計是得不到什麽好下場了吧!


    “對不起……”


    安靜的英語老師辦公室裏,是雙雙被罰來寫檢討的未希和賀千洵,此刻,未希正小聲地賠禮道歉,“我要是不那樣說,說不定就不用被趕出教室了。”


    窗外的天空有些陰沉。


    長長的大桌子,賀千洵坐在對麵,他聽到了未希道歉的聲音,抬起頭來看了她一眼,薄薄地唇角抿出沉默冷淡的線條來。


    “你的檢討就由我來寫好了。”


    未希看著他麵前還沒有動一字的白紙,“英語老師非常凶,不寫是不行的!”


    漆黑如夜的眼眸中泛出淡淡的光芒來,賀千洵看著她,臉上的表情沒有一絲溫度,“你還真是多管閑事!”


    “是嗎?”未希笑笑,不好意思地撓撓頭,“我也不知道是怎麽回事,一下子就說出了那樣的話,這陣子頭腦是有點不清不楚的!”


    賀千洵沒有說話。


    辦公室裏馬上陷入尷尬的沉寂。


    “我……我叫做淩未希。”實在受不了這樣尷尬的氛圍,未希努力地笑著,“哥哥曾經跟我說,我的名字是代表著未來的希望的意思。”


    “……”


    未希再次微笑,“賀千洵同學,你總是這樣不說話是不行的,班級裏的同學會把你當成啞巴!”


    賀千洵的眼眸有著某種沉默的固執。


    未希無奈一笑,低下頭來準備寫檢討,筆尖停留在白色的紙張上,還真不知道第一句應該說些什麽。


    難道是我錯了,我不應該把大家比作大烏龜。


    她用筆敲敲自己的腦袋,像是尋找靈感一樣,無意識地把頭轉向了一旁的大玻璃窗,清澈的眼眸倏地亮起——


    又下雪了!


    不知從什麽時候開始辦公室的大窗外居然飄著剔透的雪花。


    她馬上放下手中的筆,跑到窗前朝外望著,看著紛紛揚揚的大雪好似頑皮的精靈一般從空中降落。


    天地之間一片晶瑩透明。


    風似乎不是很大。


    未希可愛地一笑,她小心翼翼地伸出手來,打開了辦公室的窗戶,又小心翼翼地把手伸出了窗外,想要迎接那些剛剛從天空中到來的雪花。


    未希伸著手,仰起頭看著飄雪的天空,看著大片大片的雪花在自己的眼前落下。


    今年的雪似乎特別特別的多,天氣也比往年涼了很多。


    白皙柔嫩的小手靜靜地平舉在半空中。


    雪花,寂靜地從空中飄落,落在她的手心裏,帶著淡淡的涼意,化成透明的水珠,水珠的涼意似乎可以滲到她手心裏去。


    未希微笑,潔白的麵容上出現兩個可愛的酒窩,呼出的氣息在涼涼的空氣中形成了不規則的白霧。


    一個頎長的身影靜靜地不知何時站在了她的身旁,賀千洵迎著從窗外吹進來的涼涼的風,默然站立。


    “賀千洵同學,你一定是一個很喜歡很喜歡雪的人吧?幾乎我每次看到你,你都在看雪呢。”


    “……”


    未希知道他在自己身旁,所以沒有側頭,仍舊筆直地立著看著窗外的雪,小手在半空中平舉著迎接涼涼的雪花。


    “我很喜歡雪,我和哥哥都是在一個下雪天出生的,”她笑著,眼眸中盈滿澄澈的光芒,“在我很小很小的時候,哥哥還告訴過我,在下雪天出生的孩子都是雪精靈呢。”


    “……”


    “對了,你知道當雪融化的時候會變成什麽嗎?”未希潔白的麵容上帶著柔柔的光芒,有點期待地抬頭看賀千洵,“我猜你一定想不到。”


    她的聲音,她的表情,都似乎含帶著一種快樂的因子,可以感染到身邊的人,讓賀千洵想要忽略掉都不行。


    他終於轉頭看她,毫無新意,馬馬虎虎地回答:“變成水!”


    “錯了!”


    未希的臉上帶著明亮如陽光的笑容,眼眸中卻有著神秘慧黠的光芒,烏黑的長發柔順地束在她的身後,清澈的眼眸如水晶一般晶亮晶亮的。


    “就知道你猜不到,因為這是我哥哥曾經告訴我的,他說有一個漫畫裏麵說雪融化了會變成春天,他為了哄我開心,就稍微改動了一下……”


    未希並沒有看賀千洵,她還在看著眼前飛舞的雪花,向半空中平舉著小手,仰著頭看著涼涼的雪花持續不斷地飛落在自己的手心裏。


    “我告訴你哦,雪融化之後會變成……”


    “未希——”


    辦公室的門忽然被打開,一個熟悉的聲音傳了進來,恍若大提琴發出的音樂般低沉悅耳。


    她轉過頭。


    駱明翰微笑著站在門邊,一身隨意的休閑服飾,陽光般美好的麵容俊美寧靜,就連烏黑的頭發透出的都是清爽的味道。


    “明翰哥哥……”未希的聲音充滿驚訝,她吃驚地看著駱明翰寧靜的微笑,灑脫的模樣,“你怎麽會出現在這裏?”


    “被帝桓大學的學長抓公差,”駱明翰笑著走了進來,“來聖林高中講座,就順便來看看你了。”


    他笑著,目光不著痕跡地在賀千洵的背影上停留了片刻,眼底閃過一抹微不可察的光芒,帶著淡淡的銳利。


    “講座?”


    未希跑到駱明翰的麵前,“什麽時候開始?我怎麽都不知道?”


    “講座是在四點的時候在你們學校的禮堂舉行,內容是帝桓大學校史,”駱明翰的目光落在桌麵上的一張白紙上,唇角噙著薄薄的笑意,修長的手指在紙麵上的幾個字上點了幾下。


    “檢討書?”


    “啊——不許看!”未希大窘,撲上來從駱明翰的手中搶走了那張薄薄的紙,不好意思地捏在身後,又抬頭看了看不遠處的賀千洵。


    他還是站在窗前,仿佛很安靜地看雪,深邃冷漠的目光依舊淡淡的,因為駱明翰的到來跟他一點關係都沒有。


    “我都知道了。”


    駱明翰看著她慌張的樣子,眼中帶著戲謔的光芒,“不睡覺的是烏龜,虧你想得出,你不怕全班學生收拾你嗎?”


    未希不好意思,囁嚅著說道,“他們都笑炸了!”


    “傻瓜——”駱明翰淡笑,修長的手指在未希的頭頂上敲了敲,“聽完講座後在校門口等我,我帶你去吃飯。”


    “可是我要去看哥哥……還要打工……”


    駱明翰歎氣,“我們吃完飯再去看你哥哥,至於打工呢,我已經和你們果飲店的老板通過電話了,她答應今晚暫時出借你。”


    “真的?”未希的眼中馬上出現亮亮的光芒,果飲店老板珍姐是明翰哥哥的朋友,她能得到這個工作也是明翰哥哥當時幫忙說情的。


    駱明翰寵溺的一笑,“當然是真的,我什麽時候騙過你!”


    “哇哦!太好了,”未希立刻興奮起來,小臉紅撲撲的像個蘋果,“今天晚上我終於自由了,不用去拖果飲店的地板了,也不用沒完沒了地削那些水果了。”


    她開心的樣子像一個天真的孩子。


    駱明翰寧靜地看著她,眉宇間流轉著溫柔寵溺的光芒,但是這一切,沉浸在快樂之中的未希是看不到的。


    嘩——


    辦公室裏傳來突兀的聲響,原本打開的窗戶被用力地關上了。


    賀千洵轉身走了出去,麵容淡漠而且泛出淡淡的蒼白色,嘴唇無聲地抿緊,挺直的背影透出了冷漠孤寂的味道。


    未希吃驚地看著他消失的背影。


    良久。


    她轉過頭看著駱明翰,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我們一定吵到他了,他這個人很喜歡安靜的。”


    駱明翰微笑。


    他眼中帶著淡淡的光芒,靜靜地,仿佛毫不在意地說道:“他是誰?”


    “啊?”未希微微愕然,沒有想到駱明翰會問到賀千洵,她怔了片刻,又帶著孩子氣般的神秘笑了。


    “他是那隻睡覺的兔子啊!”


    夜已經很深了。


    賀千洵孤零零地閉著眼睛坐在酒吧外的休息椅上。


    他的身上有著濃烈的酒氣。


    冰冷的手指僵硬地抽緊,賀千洵緩緩地睜開眼睛,眼底一片冷漠的黑色。


    用酒精麻醉自己的方法,果然還是不行啊!


    無論他有多麽疲累,無論他喝了多少酒來麻痹自己,隻要他一閉上眼睛,那些令他驚恐的幻象,那些糾纏了他多年的聲音,就會迫不及待地闖進他眼前烏黑的世界,發瘋一般地擾亂他,不給他一點喘息的機會。


    夢境中,那曾經在他眼前一閃而過的小女孩容顏,竟有如陳舊的電影,一遍遍地出現在他的腦海裏。


    可是。


    隻有昨天夜裏,這麽多年來,他似乎第一次擺脫了這一切,第一次有那麽心安的感覺,第一次真正地沉入踏實的夢境之中。


    心中痛苦的情緒如海一般湧動起來,賀千洵忽然站起來,他的頭如炸開一般疼痛,眼眸卻深邃幽暗,恍若深不見底的湖麵。


    他竟然開始向往那種心安踏實的感覺,就像是在寒冰中掙紮了很多年卻突然被一雙溫暖的手拉住一樣,沒有任何選擇,他還想再一次找到這種感覺。


    頭突然開始劇烈地疼痛起來。


    賀千洵低下頭,用自己的手指按住太陽穴,那種窒息般的疼痛讓他忍不住呻吟出聲,頭痛欲裂。


    大雪紛飛。


    賀千洵緩緩地抬起頭來,他看著眼前飛揚的雪花。


    雪花飛舞著從天空中落下,紛紛揚揚地猶如春天盛開的嵐山櫻花,帶著一種空靈的美麗。


    恍惚間,耳邊似乎響起了一個明亮的聲音。


    你知道……


    雪融化後會變成什麽嗎?


    寂靜的住宅區。


    因為突然而至的大雪,此時路麵上並沒有什麽人,路邊的燈光昏暗柔和,一輛公交車在站牌下緩緩停住。


    隻有一個人從公交車上走了下來,公交車緩慢地開走了。


    一直到站在這片街道上,賀千洵還是有點不相信自己竟然真的來了,他居然莫名其妙地再次來到這片住宅區。


    潛意識裏,他還想找到那個小屋,可以帶給他安心踏實感覺的地方。


    大雪紛紛揚揚地下著,地麵上的積雪軟軟的,踩上去的時候會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響,賀千洵默然地看著眼前的一切。


    在雪夜中,幾乎所有的房子都是一樣的構造,統一的樣式,他的眼眸中有著淡淡的茫然,站在原地無聲地朝四周看去。


    晶瑩剔透的雪花在他的眼前飄落,雪似乎越下越大了,漸漸遮蔽了他的視線,麻木的絕望一點點地爬上他的心。


    筆直地站在街道上,他長長的影子在路燈的照耀下透出孤寂的黯然,失落而悠長。


    賀千洵啞然失笑。


    他為什麽要在這裏?為什麽要來尋找那個小屋呢?難道在他的內心深處還在渴望著那種安心踏實的感覺嗎?


    一輩子被痛苦的惡夢折磨,這是上天對他的懲罰啊!


    多麽公平公正!


    淡黃的路燈下。


    他孤傲地站立著,雪花悠悠地落在他烏黑的頭發上,他英氣的眉毛上,卻沒有一點點融化的樣子,仿佛吸取了他體內更多的寒氣,所以冰冷的雪片更加得透明起來。


    他的眼底,是鋪天蓋地的失落。


    “老爺爺,把這些風車都賣給我好嗎?”


    宛如天籟般寧靜溫婉的聲音,帶著雪一般的清涼剔透,仿佛等待了很久很久,那聲音,竟似從他心底發出來的。


    賀千洵震驚地轉頭望去——


    眼前,是雪一般純白的顏色。


    不遠處的路邊。


    即使是這樣大的雪天,賣風車的老人還是舉著手中那幾個風車並沒有離去,盡管穿著厚厚的衣服,他的身體也已經止不住地顫抖了。


    身穿杏仁色大衣的女孩站在老人的麵前,她圍著厚厚的白圍巾,柔柔地笑著,眼眸中的光芒清澈猶如春日裏淙淙的流水,撲麵而來的是清新舒服的味道。


    大雪中,風車還在呼呼地轉著,雪花無法在風車上停留片刻。


    賀千洵怔怔地看著。


    風車……


    那間小屋裏……也有風車……


    ……


    ……


    房門旁,有一扇小小的窗戶,透明的玻璃在陽光下晶瑩剔透,一隻藍色的風車斜斜地插在窗旁。


    他朝著風車的方向淡淡地瞥了一眼。


    陽光從玻璃外透進來,藍色風車無聲地立在那裏,燦爛的光芒在風車上流轉著,不經意地看過去,似乎可以感覺到風車在輕輕地轉動。


    ……


    ……


    大雪紛飛的夜裏。


    女孩買下了老人手中所有的風車,這樣老人就可以回家休息去了,風車就在她的手中呼呼地轉著,目送老人蹣跚著離開,她轉過身,走向馬路對麵——


    身後忽然響起了急促的腳步聲。


    女孩還沒有走出幾步,她的手臂忽然被一雙冰涼的手抓住,並有一股力道讓她被迫轉過身去,她驚慌地瞪大眼睛,失措地看著眼前這個突然出現的人。


    幾支風車無聲地從她的手中落下,落在潔白的雪地上,而其中一支風車竟是斜斜地插在了積雪之上。


    就在抓住女孩手臂的刹那間,好似一股奇異的電流從他的心上通過,狂亂的心竟在瞬間平靜下來,仿佛是被溫暖的手輕輕地撫過——


    就是那種感覺,安心溫暖的感覺!


    賀千洵怔愣地眼前的女孩,看著她同樣怔愣的麵容,漆黑的眼眸中隱隱帶著一抹光亮。


    “淩……未希……”


    那一刻。


    漫天紛飛的雪花仿佛是有了生命一樣,更加美麗地在空中曼舞著,無數片雪花在兩人之間落下……


    時間仿佛在刹那間定格——


    大雪紛紛揚揚地落下。


    斜插在雪地上的風車隨著風呼呼地轉著,一刻不停。


    路麵上,淩未希和賀千洵無聲地佇立著,賀千洵望著未希潔白的麵容,澄澈的眼眸,他緩緩地放開抓住她手臂的手,卻又低低地問道:


    “原來是你。”


    “什麽?”未希茫然。


    “昨天晚上,把我從這裏帶走的人……”賀千洵麵孔蒼白,眼眸淡定,“那個人……是你嗎?”


    “啊——”未希知道他說什麽了,她忽然一笑,眼眸如彎月一般彎了起來,“你今天喝的酒好像少了一些呢。”


    賀千洵抿緊嘴唇無聲地看著她。


    好像知道他不會回答似的,未希蹲下身把那些風車撿起來,將風車上的雪拂拭幹淨,抬起頭認真地說道:“天很冷了,你快點回去吧!今天你可千萬不要醉倒在什麽地方了,會被凍壞的。”


    她的神情分外地誠懇。


    賀千洵望著她,一動不動地站著,直到未希開始好奇地看著他,“賀千洵同學,你的表情好奇怪,還有什麽事嗎?”


    賀千洵下意識地搖搖頭,“沒有。”


    “哦,”未希微笑,朝著他擺擺手,“那我走了,你也快點回家吧!”


    她笑了笑,轉身朝著馬路對麵跑去,五顏六色的風車在她手中不停地轉動著。


    賀千洵看著她離開的方向,眼神依舊淡淡地,然而一種異樣的感覺卻在無形中緩緩沁入他的心房。


    為什麽?為什麽在剛剛接觸她的那一刻自己會有一種安心的感覺呢,就像是一隻依賴都在空中懸浮著的心在刹那間找到了落地點。


    他的眼底一片空白的茫然。


    而此時,一陣腳步聲傳來,他轉過頭,卻看到剛才跑過馬路的未希又跑了回來,一直跑到他的麵前,抬起頭看著他雋冷的麵容,仿佛是鼓了很大的勇氣說道:“賀千洵同學,我有一句話想要跟你說……”


    “……?”他望著她為難的樣子。


    “也許你會覺得我多事,”淩未希深深吸了一口氣,瞳眸中帶著認真的執著,“但是,以後少喝一點酒好不好,因為我們還是高中生,這樣做是違反校規的,還有……現在天氣這麽冷,如果你躺在那裏不被別人發現,會……很危險的!”


    她的口氣中帶著關切,眼神卻小心翼翼地,好像是害怕他突然發怒一樣,說完這一切,她不等他回答,低頭快速地說道:“再見!”


    她轉身想跑,但是——


    “請等一下。”賀千洵的聲音一如他的眼神,淡淡的。


    “……?”未希回過頭來,眼神有點猶豫,小心地確認他是不是發怒了。


    “風車……”


    賀千洵的麵容寧靜,漆黑的眼眸透出淡淡的光亮來,薄薄地唇角動了動,聲音靜寂清遠,“你的風車……可以給我一支嗎?”


    中午的時候,天空藍的一絲雲都沒有。


    大雪在清晨的時候停了,地麵上有厚厚的一層積雪,空氣冷得像結了一層薄冰一樣。這樣的天氣,若非萬不得已,誰也不願意走出去。


    帝桓醫院。


    剛剛完成一例手術的駱明翰站在自己的辦公室裏,他看著桌麵上一個不是很厚的信封,信封並不是密封的,信口微微張開,顯露出裏麵的東西,是一遝現金。


    那是果飲店的珍姐托他轉交給未希的預付工資!


    他微微一笑。


    靜靜地從自己的抽屜裏拿出另外一遝厚厚的百元現鈔,若無其事地裝在那信封裏,把兩筆錢混在一起,然後換好衣服從辦公室裏走出來。


    白色的長衣一塵不染,俊雅的麵孔上始終帶著溫柔的光芒,一雙清澈的眸子中糅合了溫和、優雅、沉靜與令人歎服的睿智。


    過往的護士都在心中無聲地讚歎。


    作為剛剛畢業的研究生,年輕的外科醫生駱明翰醫術精湛的令人驚心,手術時嫻熟精確刀法更是讓眼科界的前輩刮目相看,大概是因為他是國際醫師聯盟委員會理事長駱森的長子,自幼就在別人關注的目光下長大,事事要求完美的他注定要成為世人驚歎的傳奇。


    走過長長的走廊,他在一間整潔的病房前停住了腳步,透過半開的門扉,可以清楚地看到裏麵忙碌的身影。


    他靜靜地笑了。


    淩未希正在熟練地為沉睡了五年的哥哥做腿部按摩。


    她把力氣用在自己的每一個手指上,隻有這樣做才會讓無法動彈的哥哥不至於肌肉萎縮。因為太過辛苦,她的小臉紅撲撲地,額頭上滲出密密的汗珠來。


    駱明翰走進去的時候,未希並沒有察覺。


    他站在她的身後,看著她專心致誌地把按摩做完,又認真地把被子給哥哥蓋好,一切都完成之後,她擦擦臉上的汗珠,輕輕地鬆了一口氣。


    “辛苦你了。”


    如雲般溫柔的聲音在她的身後響起,未希轉過頭,看到駱明翰微笑著站在那裏,一身白色的工作服耀眼醒目。


    未希一笑:“你什麽時候來的?”


    “剛來不久。”


    駱明翰轉身到一旁的飲水機前取了兩杯水過來,把其中的一杯遞給未希,唇角帶著淡淡的笑意,“我來是告訴你一個好消息的。”


    “好消息?”


    “對啊!”


    駱明翰從衣袋中拿出一個厚厚的信封交到未希的手上,很快地回答了未希不解的目光,“這是你果飲店的老板阿珍預付給你的半年工資,足夠你這半年的生活費用了。”


    “啊……”未希有點木然地看著自己手中厚厚的信封,不相信會有這樣天上掉餡餅的好事,不幹活也可以拿工錢嗎?而且還是這麽多——


    駱明翰看著她一臉疑惑的樣子,不禁莞爾,笑容暖暖的。“阿珍說希望你這半年好好準備升學考試,但是考完試呢就要去她的店裏繼續打工把這些錢都補回來。”


    未希抬頭看他,“可是即使是半年的工錢……也不用這麽多啊?”


    “多了嗎?”駱明翰笑笑,修長的手指靜靜地捏著水杯,俊逸的麵孔帶著淡然溫和的神情,“那我就不清楚了,阿珍說這些都是給你的。”


    未希微怔。


    良久。


    她微微地垂下眼睫毛,低聲說道:“珍姐為什麽要這麽做啊?我總覺得在我身邊有好多人都在幫我,從哥哥出事到現在,一直都是這樣,連哥哥的住院費都是駱伯伯……”


    “你不用想太多了。”


    駱明翰凝望著她小心歉疚的麵容,伸出手來如同兄長一般在她的肩頭上拍了拍,眼眸深深亮亮。


    “因為大家都知道未希是一個堅強的人,你不但要照顧自己,還要照顧哥哥,還要打工賺錢,還要學習,麵對半年後的升學考試,我真怕你還沒有撐到那時候就已經累垮了。”


    駱明翰關切的話語在寂靜的病房裏回響著。


    窗戶上,閃動著白雪反射出來的刺眼光芒,陽光透進來,溫柔地圍在了兩人的周圍,未希低著頭。駱明翰屏息凝望著她。


    稍頃。


    未希漆黑的長睫毛無聲地揚動,當看到駱明翰為自己擔心的眼神時,她的臉上露出了笑容。


    “你不用為我擔心,我沒有關係的。”


    “以前沒關係,但是從現在開始你不能這麽累了,”駱明翰靜靜地打斷她的話,帶著溫和的從容,“從今天開始,晚上放學後到醫院來,你可以一邊照顧你的哥哥,一邊和我學習。”


    “學習?”


    “對啊!”駱明翰微笑,“淩未希,從今天開始,我就是你的免費補習老師了。”


    “那怎麽可以?!”未希吃驚地說道,“我已經很麻煩你了!”


    “讓我想想……”駱明翰像是沒有聽到未希內疚的聲音,“我們先從英語開始還是數學補起……你的語文應該沒有什麽問題吧?”


    未希愕然。


    駱明翰微笑著看她,笑容中卻含著不容拒絕的堅定,看著他的樣子,似乎隻有點頭才是唯一的辦法。


    下午的時候,天氣依然清冷清冷的,地麵上的積雪並沒有融化,而頭頂上的天空卻蔚藍高遠猶如透明的琉璃。


    沒有一絲風。


    賀千洵獨自一人走在長長的甬道上,道上的積雪已經被掃到兩邊,不時有嬉鬧的學生從他的身邊跑過。


    他冷然的樣子好似自己不是和那些人同年一般。


    他的麵孔依舊蒼白,眼眸漆黑猶如化不開的濃墨,頎長的身影在清冷的天氣裏透出雪一般的寂寞。


    周圍的喧鬧永遠不可能進入他的世界,因為他的世界,在很多年前那場痛苦的記憶中就已經死寂一片,漆黑的沒有一絲光亮了。


    心忽然一陣刺痛,賀千洵的手指不由自主地僵硬起來。


    “賀千洵同學——”


    突然而至的明亮聲音讓他嚇了一跳,身後忽然響起一陣急促但充滿活力的腳步聲,似乎有人朝他跑了過來。


    “賀千洵同學———”


    那是很熟悉的聲音。


    眼前的積雪忽然白得耀眼,仿佛被某個發光體映照,反射出刺目的光芒來,賀千洵轉過頭去,嘴唇卻依然緊抿,帶著孩子氣般的執拗和倔強。


    淩未希站在他的麵前,她穿著杏仁色的校服,純白色的圍巾圍在她尖俏的下頷處,似乎是跑了很長很長的路,她輕輕喘息著,呼出的氣息在冰冷的空氣中形成一片淡淡地白霧,她的眼眸晶亮宛如璀璨的白雪。


    “……”他望著她,眼神很安靜。


    “這是給你的,”淩未希從自己的書包中拿出幾頁薄薄的紙來,遞到他的麵前,眼中帶著亮亮的笑意,“這是英語老師要我們寫的檢討書,我說過我會幫你寫的,你抄一下交給老師,否則會被老師趕出課堂的。”


    她帶著厚厚的純白羊毛手套,看上去暖暖的,捏著那幾頁紙,認真地把檢討遞到他麵前,眼眸澄澈單純,唇角帶著清澈的笑意。


    賀千洵看了看她手中的那幾頁紙。


    稍頃。


    他推開了她的手,淡然地說道:“我不用!”


    未希愕然,她看到他說完話就繼續朝前走,背影挺直冷漠,心中不由自主地急了起來,跟上去擔心地說道:


    “賀千洵同學,你如果不交檢討書的話會被老師趕出課堂的,我們現在可是應考生,少聽一節課就會有很大的損失……”


    “……”


    “再說我知道你肯定沒有自己寫檢討,你隻要把這份抄一下就好了,又不會很累,我在檢討裏用詞很小心的,不會傷你的自尊心——”


    她一路跟著他,在他的身邊不停地說著,臉上帶著執拗的堅持。


    賀千洵忽然停住腳步。


    淩未希因為太過於專注地說著,沒有發現他停下了腳步,竟然還朝前走了幾步,等覺察到自己身邊沒人的時候,她才愕然地回頭,發現賀千洵站在自己的身後。


    “啊……糟糕……”未希又跑回來,站在賀千洵麵前,看著他的樣子,有點期盼地說道:“你改變主意了……”


    賀千洵轉頭看了她一眼,麵容俊帥淡然,眼眸深處卻有一絲微不可察的脆弱,嘴唇帶著一絲倔強。


    “淩未希,我又不是小孩子,不用你可憐我!”


    未希怔住——


    “我喝醉被你帶回家的那天晚上……”賀千洵淡然地看著她,“是不是我在睡夢中說過什麽話,讓你覺得我很可憐,覺得我是一個應該你用博大的胸懷來憐憫的人,告訴你,你這樣的人我看得多了——”


    他的眼中充滿冷漠的嘲弄。


    未希心中一驚,那晚他痛苦流淚的模樣瞬間在她的腦海裏閃現,她的臉上出現了因為心思被看穿所以驚慌失措的神色來,她緊張地猛吸了一口冷氣,居然被嗆咳起來。


    “不……咳咳……不是這樣的,我隻是……咳咳咳……”


    賀千洵看著她的窘態,淡然冷笑,“等你學會了如何撒謊再來給我否認吧!”


    “我……咳咳咳……”未希被冷空氣嗆得喘不上氣來,隻要一張嘴就會拚命地咳嗽,麵頰上很快出現一片潮紅。


    似乎並不想聽到她的解釋。


    賀千洵轉過身,朝著甬道的盡頭大步走去,而身後,未希無法抑製的咳嗽聲止不住地傳來,在他的耳邊沒完沒了地響著,時時刻刻地提醒著他的過分!


    心中竟然突如其來地傳來一陣煩躁的情緒。


    他沉默地停住腳步,然後貌似若無其事地朝後瞥了一眼。


    未希仍然站在甬道邊上,不過她的咳嗽聲小了很多,她圍著厚厚的圍巾,看上去很暖很暖,但是她低頭看著手上那薄薄的幾片紙,臉上的失落讓即使站在遠處的他也看得清清楚楚。


    良久。


    她似乎歎了口氣,轉身朝著與他相反的地方走了,腳步好似也充滿了失望。


    賀千洵的眉心無聲地蹙起,猶豫了片刻,他終於還是喊出聲來,“淩未希——”


    下午英語課上。


    一下接到兩份檢討的英語老師果然心情大好,在課堂上嘮叨個沒完為自己補足了麵子,對著未希一遍又一遍的歎息著。


    “淩未希同學,我大概是整個學校唯一接到你檢討書的老師吧!你可是咱們學校的希望之星啊!全校如果隻有一個學生可以考入帝桓,那除了你就一定不會有第二個人了,你怎麽可以和一些不知進取的學生混在一起呢……”


    講台上,英語老師苦口婆心地說著。


    講台下,沙小藝偷偷打了個哈欠,看著方怡同樣困頓的眼神,低聲說道:“看來沒有半個小時是不會結束了。”


    “對的,”方怡同樣低聲說道:“接下來她會從未希展望到我們班級……”


    聽著她們兩個偷偷議論的聲音,未希忍不住笑了起來,她悄悄轉身看了看教室最後的角落,賀千洵無聲地坐在那裏。


    他終於沒有睡覺,而是把目光一如往常地投向了窗外。


    可是,今天沒有下雪啊!


    未希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瞳眸中立刻出現了淡淡的吃驚。


    一支藍色的風車斜斜地插在窗台上的縫隙裏,因為教室裏沒有風,所以風車並沒有轉動,隻是從窗外透進來的光芒映照在風車上麵。


    那光芒,也依稀是藍色的……


    未希莞爾一笑,單純美好地恍若天國裏純白色的天使。


    ************


    晚上放學後。


    作為數學課代表的未希照例去數學老師的辦公室把今天一天學生們做好的卷子交上去,才去自己的儲物櫃拿東西和書包準備離開。


    走廊的盡頭,是一排排的儲物櫃,每一個儲物櫃上都標記著自己的數字,那是顯示屬於不同主人的代碼。


    未希的儲物櫃是77號。


    她拿出鑰匙打開儲物櫃,把東西都拿出來正準備鎖好的時候,忽然聽到身後傳來同樣開啟儲物櫃的聲音。


    未希轉過頭去。


    賀千洵站在她的身後,他背對著未希打開自己的儲物櫃,從裏麵拿出一件黑色的外套,靜靜地穿在身上。


    未希有點吃驚。


    等到他回過身來的時候,終於發現未希,英氣的眉宇無聲地蹙起。未希慌忙低下頭去,不敢招惹他。


    賀千洵看了看她,還是沒說話,隻是從儲物櫃裏拿出一雙運動鞋來,坐在一旁走廊的椅子上換掉自己的鞋,又把運動鞋穿好。


    走廊裏靜悄悄的。


    未希緊張地摸摸頭發,覺得自己還是快點走開比較好,她關好自己的儲物櫃,猶豫著要不要和她說再見,但是最終還是覺得自己應該快一點消失。


    她朝著走廊的另一端走去。


    長長的走廊……


    一排排的儲物櫃在微暗的天色中靜靜佇立著……


    夜色在天邊靜靜地舒展開來……


    嘭——


    身後忽然傳來一聲異樣的聲響,仿佛是什麽東西重重地撞到了儲物櫃上,未希嚇了一跳,下意識地轉過頭來。


    她驀地瞪大了雙眸。


    就在幾步之外,賀千洵靠在儲物櫃上,他的身體無力地順著儲物櫃下滑著,眼眸緊閉,麵孔雪一般的蒼白難看。


    “賀千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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