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前些天大半夜,還把小的等人喊過去,問我們,他是不是送過您一架箜篌。這事我們沒人告訴過他,是他自己想起來的,零零碎碎的片段。他不讓我們透露出去。」


    第24章


    李河眼巴巴地看著我,「薑姑娘,老太醫也快到了。若是,若是殿下想起來,您可不可以,再給他一次機會?」


    我半掀了眼簾,「可以啊。」


    寶珠瞪大了眼睛看我。


    接著我走到火盆旁,「隻要這堆灰,可以恢複成原樣,我與太子,自然也可以恢複原樣。」


    李河無話可說,灰心喪氣地走了。


    時序變遷,積雪消融,春風入京城。


    我及笄禮的請帖已經送到了各個府上,祖父遺憾地說,太醫院院首的師父,那個老太醫,也是看著我長大的,不知他來不來得及趕回來。


    按行程,是來得及在我笄禮前趕回來的。


    奈何老太醫倒黴,路上竟遇見了山匪,消息傳到京城時,人已經失蹤好幾天了。


    皇上派太子去剿匪,順便把人找回來。祖父與老太醫是至交,也催著我幾位族兄去找人。


    這些都沒有影響我的及笄禮照常舉行。


    那天薑府賓客如雲,貴女們圍著我,幫我梳妝,宋雙給我點上胭脂,滿意地看著我,「薑淮月,我今天勉強承認你是滿京城最漂亮的。」


    我看著鏡子裏的人,明眸善睞,美而不妖。


    我非要氣她,「明天,後天,大後天,以後都是。」


    接著我倆又暗地裏鬥起了嘴。


    出了門,迎麵碰上一個意想不到的人。


    第25章


    宋雙,「她怎麽來了。你還給東宮發了請帖?」


    我也疑惑,「沒有。」


    我讓寶珠去打探,寶珠回來說,是安王世子帶進薑府的。


    我好久沒關注過曲櫻了,有些意外,「她怎麽和安王世子攪和在一起了?」


    宋雙一點也不意外,「你怎麽回事,成天悶在府裏也不知道幹啥,連消息都這麽落後了。她不僅勾搭了安王世子,還勾搭了晟王呢。太子好像越來越疏遠她了,加上忙,也沒理會。」


    我才不管她和誰勾搭,提著裙子繼續走。


    曲櫻看到我,動作生疏地與我見禮。


    看來她在京城待了這麽久,還是學會了一些東西的。


    宋雙上下打量她幾眼,變了臉色,冷聲問,「你這身羅裙,哪來的?」


    曲櫻一身織金淡紫長裙,華貴又精致的裙子,惹眼極了,倒是比我這個及笄禮的正主穿得還招眼一些。


    她被宋雙冷聲質問,有些害怕,支支吾吾地解釋,「宮外一家成衣店送來的。」


    宋雙,「是太子讓你穿的嗎?」


    曲櫻不知所措,如實招來,「太子最近出宮去了,他不知曉。那家成衣閣送裙子來的時候,我以為,我以為是給我的……」


    宋雙的反應太大,我有些疑惑,我消息已經落後到,看不懂一件裙子有什麽值得關注的嗎?


    於是我問出口。


    宋雙冷笑,「這件羅裙,是太子失憶前定製的,還問了我淮月喜歡什麽樣的,不許我透露口風給你。他想在你及笄禮上,給你個驚喜。」


    我頓住。有驚無喜。


    曲櫻也驚了,漲紅臉,「對不起,我不知道這件裙子是專門給你定做的。」


    我還沒說什麽,管家匆匆忙忙經過,看到我,知會了我一聲,說太子剿滅山匪時驚了馬,撞到石壁上磕破了頭,人已經昏迷過去。


    說完他急忙去給裏麵我爹報信去了。


    第26章


    我爹匆忙出去了。


    不管是曲櫻,還是太子,都無法影響我的及笄禮正常進行。


    太子重傷,被一群大夫圍著搶救的時候,我在花團錦簇間,被一群和藹可親的長者圍著,三加三拜,得長者賜美字——從曦。


    曦,與月照應。


    日月星辰,輝光耀我。世間陰霾,皆不可近。


    禮成,我與母親送別賓客,人都快散盡的時候,一騎白駒朝薑府狂奔而來,在門口急停住。


    駿馬揚著蹄子嘶鳴。


    太子從馬上下來,額頭上纏著白色的紗布,似乎纏得很急,並不結實,都有些散了,血滲透了紗布,他的額前,他的衣間,落了星星點點的血跡。


    俊美的容顏,由殷紅的血點綴,平添了幾分破碎感。


    他踉蹌了幾下,疾步走來,走到我近前,卻又畏縮了,小心地捏著我袖口的一角,好似怕我忽然消失。


    幽深的眸子,連眼睛也不敢眨,凝視著我。


    磁性低啞的聲音,帶著希冀。


    「淮月,今天是你的成年禮。我……沒有來晚吧?」


    第27章


    我抽回袖子,目光淡然,「太子殿下,及笄禮已經結束了,客人都快走光了,你來晚了。」


    太子本就蒼白的臉色,越發煞白。


    他垂眸愣愣看著空了的指尖,顫著聲,輕聲:


    「我頭撞到石壁上的時候,忽然想起來許多舊事……我全都想起來了。對不起,淮月,我應該早點來的。」


    我淺笑,「太子不必如此。您就算早來了,也不一定進得了我薑府的門。一開始,我就沒給東宮送請帖過去。」


    他僵在原地,半晌,好似沒聽懂我話裏的意思一樣,霧色氤氳的桃花眼,盯著我。


    「沒關係。淮月,你從一歲起,每一次生辰都是我陪你過的,往後,到你百歲,我都會一直陪著你。數十上百載生辰,差的這一次,我會彌補回來。」


    一旁看熱鬧的宋雙,幸災樂禍地接話:「殿下難道是傷糊塗了,今天可是薑淮月的及笄禮哎,一輩子隻有一次,和其他那些生辰能一樣嗎?錯過了就是錯過了,補不回來的。」


    我有些不耐煩陪他在冷風裏站著,「不需要,我這場及笄禮辦得極好,不需要補。臣女還有事,先告退了。」


    他慌了,想拉住我,又猶豫了一下,這空當間,宋雙一個錯步擋在了我身前,挑眉示意太子朝旁邊看去。


    「殿下,那才是您東宮的人。」


    太子順著她的目光,看到角落裏還沒走掉的曲櫻,神色沒什麽變化,看到她身上的衣裙時,臉色忽然變冷。


    第28章


    「這是孤專門為淮月及笄禮準備的裙子,怎麽穿在你身上?」


    太子眉目冷沉,不自覺,便帶出了一國儲君的氣勢。


    曲櫻無措地看他,可憐的樣子,讓人看了忍不住心生憐惜。她把之前對我和宋雙的解釋又說了一遍,末了,小聲道:


    「我不是故意的。我這就去把裙子換下來,還給薑姑娘。」


    太子,「不必了。你穿過的衣服,怎麽可以再給淮月。另外,你應該對孤自稱民女。」


    曲櫻意外地看著他,對麵的男人沒有像以往那樣,露出心軟的神色,眼簾半合,眼尾勾出遙不可及的寒意。


    她慌了,「殿下,您是,恢複記憶了?」


    太子不置可否。


    他說,「孤會讓人給你一筆銀子,你可以拿著回老家。若是不想回去,也可以在京城以外選一個小官嫁了,東宮的管事會為你準備嫁妝。孤的東宮不留外人。」


    曲櫻眼淚又掉了下來,「殿下,我……民女當初將您從沄河岸邊救回來,您說過,不會虧待民女的。」


    「若是孤當時衣著不夠華貴,你會救回去嗎?」


    曲櫻頓住。


    答案不言而喻。


    太子隻是注視著她,清冷的嗓音,「以你的身份,能嫁給朝臣也不算虧待。你以為,當初孤失憶了,你的父親說還來得及治,是你阻止了他。這些,你以為,孤不知道嗎?」


    第29章


    「那時孤不記得過往,便覺得你就算阻止你父親,也無傷大雅。如今想來,救孤也好,其他也好,不過是為了榮華富貴。嫁給小官,已經算是你最好的歸宿了。」


    曲櫻失魂落魄地走了。


    宋雙拉著我看熱鬧,不讓我走,現在我終於也可以走了吧?我眼神示意宋雙放開她的狗爪子。


    太子卻走到了近前,「淮月,孤這樣處置,可還行?」


    還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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