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予婷沒想到跟小桐出門僅僅兩個小時,回來後,家裏居然變成了一片汪洋大海。而她那個討厭的鄰居居然站在門口,挽著濕淋淋的褲角,笑嘻嘻地望著她。


    “哇,好好玩哦!”妹妹小桐哪裏見過如此奇景,立刻興高采烈地蹲下來玩水。


    “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邱予婷望著被砸爛的門鎖,“這是誰幹的?”


    “我。”裴嘉烈坦白地答。


    “你為什麽擅自闖入我家?”她頓時大怒,“你這個強盜!土匪!小偷!”


    “喂喂喂,小姐,不要冤枉人,”裴嘉烈好聲好氣地回答,“你家的水管爆裂了,我先斬後奏撬開你家的門,隻不過是不想整棟樓都被水淹而已。”


    “我家的水管怎麽會忽然爆裂?”


    “老房子都有這種毛病。”


    “那你家的為什麽不裂?”


    “小姐,我住進來之前把房子裝修了一遍,你有嗎?”


    “我……”她仍舊不肯認輸,“水管爆裂,有房東在,哪輪得到你操心!”


    “小姐,房東如果在家,我也不會如此多事了。”裴嘉烈一臉無可奈何。


    “反正……反正你私自撬我家門就是不對。”邱予婷固執的道:“你應該報警!”


    “我一時遲鈍,沒想到要報警,”他把手機遞給她,“不如你現在報吧,就說我撬了你家大門,叫他們把我抓起來。”


    她並沒有接過電話,隻瞪了他一眼,隨即目光往房間移去,滿腹愁雲。


    此時此刻,她的家如同一條快沉沒的船,處處浸泡在水中,門廳裏一雙未放好的拖鞋飄浮起來,正恰然自得地晃蕩,模樣甚是滑稽。


    “姊姊,我餓了。”小桐玩了一會水,似乎累了,拉著她的衣角說:“我們今天晚上吃什麽?”


    對呀,吃什麽呢?廚房現在與她仿佛隔著一條大河,看上去那樣遙遠。


    “不如先去我家吃飯吧。”一旁的裴嘉烈忽然提議。


    “你家?”她狐疑地盯著這個家夥,不認為他會安什麽好心。


    “小桐,去哥哥家打電玩,好不好?”他轉而引誘小桐。


    “好!”小桐這個貪玩的家夥立刻上當。


    得到首肯,他理也不理邱予婷,直接帶著叛徒揚長而去,害得牽掛妹妹安危的女子,也不得不氣哼哼地尾隨而至。


    “哇,你家這麽亂呀!”一踏進單身漢的狗窩,她就捏著鼻子嚴重抗議。


    “嫌亂?”裴嘉烈笑咪咪地回眸,“那就麻煩你幫我收拾一下吧!”


    “我?”她不可思議地指著自己的鼻子,“我又不是你的女傭人。”


    “剛才我幫你修了水管,現在你幫我收拾房間,禮尚往來,很公平呀!”


    “小桐,我們馬上離開這兒。”她把眉一橫,命令道。


    “我不,我要打電玩。”小桐這個叛徒已經迫不及待地坐到電腦前,哪裏舍得離開。


    邱予婷無可奈何地歎了一口氣,指著裴嘉烈道:“那你去煮飯吧!”


    “煮飯?”那家夥裝傻,“我不會煮飯呀!”


    “你……”她隻覺得自己快被氣得吐血了,“那你請我們來吃什麽?”


    “我是想請你來煮呀!”


    “你請客,居然要我煮?”


    “我煮也可以,不過我隻會炒雞蛋而已,”無恥的家夥攤攤手,“要吃嗎?”


    “天啊!”命苦的她拍了拍腦門,幾欲昏倒,有種才離虎口又入狼窩的感覺。


    看著這個害他大哥的狐狸精總算遭到了少許報應、被迫走向廚房,裴嘉烈幸災樂禍地暗笑。他打開音響,讓最最喜愛的一支交響樂洶湧而出。如此歡樂的時刻,怎能沒有音樂助興?


    誰知,那女人去而複返,聽到音樂聲,忽然從廚房衝了出來,手持菜刀。


    “你把它關掉!”她指著音響,臉色發青。


    “怎麽了?我看你做飯辛苦,特意放些音樂讓你輕鬆一下。”他假惺惺地說。


    “我叫你把它關掉,聽到沒有!”


    她似乎真的生氣了,將菜刀狠狠往地上一擲,插入木質地板中,嚇了裴嘉烈一大跳。


    “哥哥,我姊姊最討厭聽交響樂,你還是把它關了吧,否則她會殺人哦。”小桐倒很鎮定,似乎對此種過激舉動早已司空見慣,一邊打著電玩,一邊不快不慢地道。


    “交響樂不好聽嗎?”裴嘉烈驚魂未定,咽了咽口水,低低問。


    “姊姊以前覺得交響樂好好聽,可現在覺得它好難聽。”


    “為什麽?”他詫異。


    “因為嘉德哥哥很喜歡聽交響樂,凡是他喜歡的東西,姊姊現在都討厭。”


    大哥?他怎麽就沒有想到,大哥是最最喜歡聽交響樂的……這女人會有這種反應,定是因為恨屋及烏,誅連九族吧?


    “小桐,不要胡說八道。”邱予婷沉默半晌,深深吸了口氣,似乎已經冷靜下來,“你們想聽什麽就盡管聽吧,我沒意見。”


    說著,她迅速轉身走入廚房,仿佛在逃避什麽的追趕。


    裴嘉烈看著她消瘦的背影,忽然有些於心不忍,於是輕輕將音樂暫停,跟在她的身後。


    他發現她雙肩微微抽動,豆大的淚珠默默地流下雙頰,而她的唇卻緊緊咬著,似乎努力不讓自己哭出聲。


    不是沒見過女人哭,但她的眼淚似乎特別晶瑩,浸濕了蝶般的睫毛,順著玉般的皮膚流淌,讓他覺得尤為楚楚動人。


    她在抹淚的瞬間,瞥見了他。


    “哇,這洋蔥很辣嗎?”無處可退之際,他玩笑道:“居然會讓你哭!”


    她並未回答,逕自低下頭切菜。


    “對了,剛才忘了請伯父和伯母過來一起吃飯,說真的,你們搬來這麽久,我還沒見過伯父和伯母長什麽樣子呢。”他極力活躍氣氛,避免她的尷尬。


    “他們不在國內,去日本度假了。”好不容易,才聽到她低啞的嗓音。隔了一會兒,忽然又輕輕道:“我媽不知道我已經跟男朋友分手了。”


    什麽?裴嘉烈一怔。


    她這是在跟他吐露心中的秘密嗎?跟他這個兩分鍾之前還在兵戈相向的惡鄰?


    “對不起,剛才把你嚇到了吧?”她苦澀地歎一口氣,“我最近脾氣很壞,已經去看過心理醫生了,他們說我還不算神經病,所以你不用害怕。”


    “我見過比你脾氣更壞的,也沒有害怕。”他清咳一聲,打趣道。


    她想笑卻笑不出來,半晌無語,忽然又開口,“其實我從來都不喜歡交響樂,以前強迫自己喜歡,隻是為了討好男朋友。”


    “是嗎?”他眨眨眼睛,“我以前也為了討好我媽,常陪她看那種又哭又鬧的電視劇。”


    “你媽媽當時一定很高興吧?”


    “有我這麽孝順的兒子,她能不高興嗎?”


    “可是他卻不領情……”目光凝視著窗外某處被夜染得深藍的地方,她幽幽回憶道:“記得那次我特地托人從美國買了一套古典音樂的唱片給他,他卻說:‘不懂就不要亂買。’那之後我才明白,原來古典樂迷對樂團、指揮、首席樂手、演出年次都有苛刻的要求,即使他們喜歡莫劄特的曲子,也並非隨便買一張莫劄特的唱片就能滿足他們。”


    大哥居然這樣說話?人家女孩子一片心意,怎麽可以這樣肆意踐踏?


    “所以你恨他?”


    “不,我不恨他。”她搖頭否認。


    “你不恨他,為什麽躲到這裏來?”他盯著她,“你不知道綠茗的人到處在找你嗎?麗蓓嘉小姐。”


    “你?”她吃驚地退後一步,“你知道我?”


    “麗蓓嘉小姐拍的廣告隨處可見,我想認不出都難。”


    “你是誰?”她警惕地問,“怎麽會知道綠茗的事?”


    “我所在的公司應該算是綠茗的……對手。”他謊稱,“我知道綠茗隸屬天行集團,而你的前任男友是天行的總裁,所以,如果你願意跳槽為我們拍廣告,綠茗會失信於客戶,也就是說天行集團會失信於客戶,如此你可報大仇。”


    他倒是要看看,這女人到底會不會害大哥。如果她真的存有歹意,經他如此一引誘,肯定會投靠敵軍陣營,把大哥置於死地。


    “這位先生,我想你弄錯了,是綠茗發現了我、培養了我,我不會這樣忘恩負義的。”不料,她卻如此回答。


    “那你為什麽不回去上班?”裴嘉烈萬分不解,“現在那個廣告客戶要告綠茗違約,你知不知道?”


    “我……”她垂眸,“我有不得已的苦衷。”


    “不管有什麽苦衷,如果你不回去上班,等於害了綠茗。”


    “我回去……”她囁嚅,“我不知道事情會變成這樣……明天我一定回去。”


    “真的?”他半信半疑地挑挑眉。


    “如果你還想勸我跳槽,你就死了這條心吧。”邱予婷正色看他。


    “嗬嗬,我不是不知趣的人。”看樣子她不像在撒謊,麵對他這個“挖牆角”的人也沒有必要撒謊。


    “這麽快就放棄當說客了?”她倒狐疑起來。


    “小姐,我也是替人打工,又不是老板,幹麽要那麽賣力當說客、傷了鄰裏和氣?”他懶洋洋地聳聳肩。


    “我就知道你是一個小角色。”看他那吊兒郎當的樣子也不像老板。


    “小姐,”裴嘉烈苦笑著轉移話題,“下回再遇到你那個男朋友,就問問他什麽叫hip-hop!”


    “呃?”邱予婷一愣。


    “他不是說你不懂古典音樂嗎?你問他什麽叫hip-hop,他也肯定不懂。”自命不凡的大哥也應該受點教訓。


    “嗬。”她會心地“笑”了──笑容沒有浮在臉上,而是映在心裏。


    不知為什麽,她居然會跟這個惡鄰說這麽多話,幾乎像是敞開心扉了。


    大概,就是因為他的“知趣”吧?


    剛才流淚的時候,他沒有出言諷刺令她難堪,反而用洋蔥來替她掩飾……那一刻,似乎被他的體貼感動了,她的話語也就隨之而出。


    她原來是這樣一個容易被感動的人?或者,她因為太寂寞,周圍遍尋不到可以訴苦的對象,所以“饑不擇食”?


    反正他知道她的傷心也無關緊要,他在她生命中本來就是一個無關緊要的人,過段時間搬離此處,便與他再無瓜葛。


    他是她在曠野裏找的一棵樹,對著陌生的樹洞,她說出了心中的苦惱,這些苦惱像一塊大石,這些日子壓得她快崩潰了。


    “副總裁,你好有本事!那個麗蓓嘉果然回來上班了。他們現在正在開工,那支廣告下個月要推出,時間很趕,製作人員都抱怨接下來可能沒覺睡了。”


    聽見秘書小姐在電話裏甜美的聲音,裴嘉烈臉上的笑容也很甜蜜,“過獎、過獎,小事情而已。”


    “不過……”秘書小姐頓了一頓,“現在那個麗蓓嘉躲在洗手間裏,怎麽也不肯出來。”


    “什麽?”裴嘉烈一怔,“為什麽?”


    “不知道呀,先前還好端端的,結果開拍的時候她卻忽然變了臉色,躲在洗手間裏哭。”


    “哭?”


    這個女人好奇怪,如果存心想拆大哥的台,大可不必回來,既然回來了,平白無故的哭什麽?


    “副總裁,現在該怎麽辦?”


    “這樣吧,現在快到午餐時間了,讓綠茗的人都先去吃飯吧,我過去瞧瞧。”裴嘉烈沉思片刻,吩咐道。


    “副總親自大駕光臨,要不要我先跟綠茗的主管說一聲?”秘書小姐笑。


    “不許透露我的身分。”他三令五申。


    趕到綠茗廣告公司的時候,攝影棚裏人潮已散。邱予婷大概見四麵楚歌暫時退去,終於敢從洗手間裏走出來,坐在角落裏撐著下巴發呆。


    諜報沒有錯,她的確哭過了,兩道淚痕仍印在臉上,睫毛膏似墨融化,把一雙美目染成了熊貓眼。


    “這位小姐好麵熟呀,似乎在哪裏見過。”裴嘉烈站到她麵前玩笑道。


    “你?!”邱予婷揉揉眼睛,十分驚愕,“你怎麽在這裏?”


    “來問你改變主意了沒有?”他嘴唇輕揚。


    “改變什麽主意?”


    “跳槽到我們公司呀!”


    “這位先生,”邱予婷頓時哭笑不得,“我昨晚已經很明確地告訴你我的意思了吧?難道你患了失憶症?”


    “那麽你為什麽不肯拍攝,反而跑到洗手間哭個不停?”


    “你怎麽知道的?”她又是一怔。


    “敝公司的眼線比較多。”


    “怪不得你會及時出現在這裏。”她微諷,“貴公司好厲害,到底是什麽名號?”


    “邱小姐若不願跳槽,也就不必知道敝公司的名字了,”裴嘉烈在她身邊坐下,“本人隻是很好奇,為什麽你要存心刁難綠茗呢?”


    “我刁難綠茗?”她對這個指責感到不可思議,“我沒有……我隻是……”


    “隻是什麽?”他凝視的目光像一把要刺穿她謊言的劍。


    她低下頭。“我隻是笑不出來……”終於,終於說出了深藏於心底的秘密。


    “笑不出來?”這回輪到他覺得不可思議了。


    “我知道這樣說很荒唐,但是自從和男朋友分手以後,我真的真的再也不會笑了。”她牽動唇角,似乎想牽出一絲笑意,卻隻浮現出苦澀,“請問一個不會笑的人,怎麽拍廣告?”


    裴嘉烈像是完全傻了,隻呆呆地看著她。


    “剛才我是想好好把廣告拍完的,”她繼續說:“可是當導演叫我笑的時候,我立刻覺得有一種心酸的感覺從喉嚨裏湧出來,我隻好跑到洗手間,避開旁人的目光……我想拚命忍住自己的哭聲,可惜還是被外麵的人聽到了……”


    抬起頭,她的淚滴再次流淌而下。


    “告訴我……”邱予婷對著裴嘉烈輕輕呢喃,似在乞求,“有什麽辦法可以讓我笑,你知道嗎?”


    他不知道……不知道這世上有這樣稀奇古怪的事,也不知道世上竟有這樣的女子。


    他以前認識的女孩子都是鐵石心腸,失戀之後最多大哭三天,抹幹眼淚又可以繼續戀愛,歡樂依舊。畢竟人在旅途,是要繼續往前走的。沒想到,他竟遇到了一個真的停下腳步的人,患上了如此的失戀後遺症,仿佛一個引人落淚的神話。


    她應該很愛很愛大哥吧?為什麽大哥沒有珍惜她?失去這樣的人,何其可惜……


    “麗蓓嘉!”


    正沉默著,忽然一個留著長發虯須、衣著頗有自我風格的中年男子怒火衝天地衝過來,指著她的鼻子大罵。


    “你到底在搞什麽?是不是如今名氣大了,眼裏也沒有人了?”


    “張導演……”邱予婷像個做錯事的小孩子般手足無措,“對不起……”


    “想當初你來綠茗麵試的時候,就是一個姿色平平的高中生,站在鏡頭麵前連姿勢都不懂得擺,要不是我們盡心盡力教你,你能有今天?綠茗有什麽對不起你?如果你想跳槽就盡管滾蛋,沒人會留你!”


    “我……”她吸著鼻子,顏麵無存,又要哭了。


    “現在連新人都知道塗了口紅就不能吃東西,穿了衣服就不能坐下弄皺裙擺,虧你身為資深模特兒,怎麽連最起碼的規矩都不遵守?照照鏡子,看看你現在的鬼樣!”張導演正在氣頭上,哪裏肯原諒她。


    “張導、張導,”裴嘉烈笑著勸說,“麗蓓嘉小姐大概因為最近心情不好,所以有點失常,您就多多包容一下吧。”


    “心情不好?這是什麽鬼借口?”張導演一雙銅鈴般的炯目瞪向他,“你又是誰?誰允許你隨便進攝影棚的?”


    “我……我是一個很關心這支廣告是否能夠順利拍攝的人。”他含糊其辭地回答,“以我看,今天麗蓓嘉小姐的狀態不太好,不如改天再拍吧。”


    “改天?”張導演輕哼,“說得倒輕巧,你去看看還剩多少時間!為了等她,我們已經浪費了一個多月,就算今天能把廣告拍完,後期製作人員也要通宵趕工才能讓它如期上市!別人的命難道比她賤嗎?”


    “這支廣告真的需要拍模特兒的笑容嗎?”裴嘉烈忽然問。


    “拜托,這是一支唇蜜廣告,客戶要我們展現的是唇蜜那種晶亮、甜美、動人的感覺,不拍她的笑容拍什麽?”張導演翻了翻白眼。


    “以麗蓓嘉小姐現在的狀態,怎麽笑得出來?”


    “那我可沒辦法!”他索性攤開手。


    “張導演,我現在……實在笑不出來。”邱予婷無法辯解,隻得老實認罪。


    她真的什麽方法都試過了,昨夜她甚至在嘴唇邊貼了兩塊膠布,希望嘴唇能保持類似笑意的弧度,可惜完全沒有用。笑容就像一個長了翅膀的天使,已經將她遺棄,遠遠地飛走了,任她聲嘶力竭地呐喊,也不會回來了。


    “不如做鬼臉吧!”難堪之中,裴嘉烈卻在一旁出乎意料地提議。


    “做鬼臉?”她與張導演同時怔愣,齊齊朝他看去。


    “做鬼臉也很可愛,不一定要笑呀,隻要保持愉快的表情就行了。”他笑,以身示範,“比如,像這樣嘟起嘴巴。”


    “對呀!”她如獲至寶,“我怎麽沒有想到?導演,做鬼臉我完全沒有問題,你覺得可以嗎?”


    “這個倒是可以考慮……”張導演沉著臉,點了點頭,“不過我們必須要按照企劃案來拍攝,否則客戶會告我們違約。”


    “企劃案上有寫明一定要笑嗎?”裴嘉烈反問。


    “呃……那倒是沒有。”


    “那還有什麽可猶豫的,做鬼臉是現在惟一兩全其美的方法。”


    “麗蓓嘉在公眾麵前的形象一向是純淨甜美的,如此搞怪,我怕她的fans會抗議。”


    “嚐試一下新形象,或許能有突破。”裴嘉烈拍著張導演的肩慫恿,“況且,麗蓓嘉是大美人,美人無論做何種表情,人們都會喜愛。”


    “好吧,”他隻好認命,“現在也隻能放手一搏了,希望我們沒有做錯。”


    “謝謝你,張導演!”邱予婷驚喜萬分,湊上前去,對著大胡子叔叔密林叢生的臉頰響亮一吻。


    “麗蓓嘉小姐,你應該感謝的人好像是我才對吧?”裴嘉烈莞爾,靠在一旁悠悠道。


    她沒有謝他,也沒有順便吻他,隻是投以感激的目光,凝望著他許久。


    她沒有向他道謝,因為覺得單單“謝謝”兩個字太廉價,不值一提。


    她決定為他做一些實際的事,來代替無用的話語,比如,替他打掃又髒又亂的房間。


    那日去他家作客的時候,她暗暗注意到,他有一把備用的大門鑰匙藏在門簷上,趁他不在,她決定取下那把鑰匙,悄悄為他打掃房間。


    小時候,曾看過一則民間故事──善良的男子自漁夫網中救起一隻田螺,把它帶回家,養在水罐裏,可他不知道,每當他出門的時候,田螺便變成一個美麗的站娘,日日替他打掃房子、做晚飯。


    她現在的所做所為,就像那隻田螺。


    這家夥好奇怪,他到底在廣告公司是什麽職務?


    常常,在人們忙碌的上班時間,她可以聽到他家裏傳出音樂聲,可見他不用朝九晚五在廣告公司上班,大概是屬於星探或者經紀人之類的人物吧?但那樣的話,他又似乎太清閑了一點,有時候甚至整天待在家裏,足不出戶。


    替他清洗衣物的時候,她發現他的櫃子裏全是名牌貨,可是買得起這麽貴的東西,為什麽連一個女傭人都請不起呢?為什麽平時放著好衣服不穿,隻套著一條髒髒的牛仔褲到處走?


    今天天氣很好,四周滿是明亮的陽光。她洗好衣服,便晾在天台上,看他白色的汗衫隨著微風輕輕飛揚。


    一旁有張藤編的躺椅,她忽然覺得困倦,便坐下稍稍閉了一會眼睛。


    這一閉眼,不知不覺竟睡著了。


    她作了個夢,這個夢很平常,也很奇怪。


    平常的是,她又夢見了從前和嘉德相處時的情景──她躺在沙發上看小說,他在電腦前工作。


    可奇怪的是,當嘉德轉過臉來時,卻變成了那個惡鄰的臉!


    隻見他對她微微笑,溫和低語,“怎麽睡著了?這兒風大,小心著涼。”


    一直很想念嘉德,分手之後注定了他們再也沒有借口見麵,作夢是惟一可以見到他的方法。


    然而遇到這樣難得的機會,她卻沒有好好珍惜,居然把嘉德夢成了他?


    不可思議,從來沒有第二個男子能入她的夢境,這一次到底是怎麽了?


    “還睡呀?快醒醒!”他的聲音再次響起,一隻手推了推她。


    那聲音如此真切明晰,仿佛就在耳邊,不是夢境。


    邱予婷費了好大力氣才睜開惺忪的雙眸,看到眼前有一個模糊的人影。


    惡鄰!


    她一怔,嚇得頓時清醒。難怪夢裏會看見他,原來這家夥正在打擾她的清夢!害她還在責怪自己花心,居然夢見不相幹的男人。


    “叫醒我做什麽?”她瞪他一眼。


    “小姐,好心沒好報,我是怕你著涼才叫你的。”裴嘉烈嗬嗬笑,“喂,你是不是暗戀我?”


    “什麽?”邱予婷懷疑自己的耳朵,“你說什麽?王八蛋,你再說一遍!”


    “那你為什麽學王菲?”


    “王菲?”她不解其意。


    “對呀,電影《重慶森林》裏,王菲因為暗戀梁朝偉,所以偷了他家的鑰匙,天天趁他不在,去幫他打掃房間,你如果不是因為暗戀我,為什麽要這樣做?”他洋洋得意。


    “呸!”邱予婷臉兒頓時紅了,啐了一口,“沒文化的男人,一聽就知道你小時候沒看過民間故事。”


    “什麽民間故事?”


    “田螺姑娘。”


    “哦,這麽說,你是想報答我的救命之恩?”他眉一挑,“不過聽說田螺姑娘後來也嫁給那個男主角了吧?”


    “你……”麵對無賴,她怒不可遏,“本小姐早已心有所屬了,你少自作多情!”


    “我知道呀,你喜歡那個天行集團的總裁嘛,”他仍嘻嘻笑,“喂,你到底喜歡他什麽?分了手還對他念念不忘,就因為他是總裁?”


    “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喜歡他什麽……”她歎了口氣,“大概,因為他請我吃的第一頓晚餐吧……”


    “請你吃了一頓晚餐,你就愛上他了?”瞪大眼睛,他隻覺得不可思議。


    “不是普通的晚餐……”她黯然回憶,“那時候我因為很喜歡一家餐廳的藍莓蛋糕,經常去吃。可是我們做模特兒的為了要保持體態,最忌諱吃甜食,所以我每次到那兒隻點一份藍莓蛋糕,不敢再吃別的。


    “我就是在那兒碰見嘉德的,他當時以為我窮得隻能吃一份蛋糕,便吩咐服務生替我端來了好多好吃的……嗬,當東西擺滿整張桌子的一刹那,我心裏微微一顫。英俊多金的男人很多,但是像他那樣心地善良的,實在難得……他真是一個完美的人,叫我怎能不愛?”


    “這有什麽奇怪的?”裴嘉烈仍舊無法讚同,“也許他早就看上你了,假裝在餐廳裏與你邂逅,送你一堆好吃的。”


    “不,”邱予婷搖頭,“他另有所愛,是我纏著他,追得他無處可逃,強迫他接受了我……”


    “另有所愛?那女人是誰?”


    “我不知道……我隻是隱約覺得應該有這樣一個人。”


    “或許是你多疑了呢?”


    “或許?嗬,我沒有力氣再去猜了,我已經累了!雖然他接受了我,可總是那樣心不在焉,無論我做什麽都不能讓他滿意……我現在隻想遠離他,好好休息。”


    “下星期我朋友結婚,你想不想去參加婚禮?”裴嘉烈忽然狡黠一笑。


    “你朋友的婚禮關我什麽事?”


    “因為在婚禮上,你也許可以見到你朝思暮想的人。”他眨眨眼睛。


    “你是說……”她的身子頓時彈起來。


    “對呀,那個總裁應該也會去。我看自從分手之後,你沒什麽機會見到他吧?不如假裝在婚禮上偶遇,他如果對你舊情難忘,一定會露出驚喜的表情,你們就可以趁機和好如初了。”


    “真的可以嗎?”她膽怯地問。


    “如果我說錯了,你也大可對他死心了,不必這樣每日思念,折磨自己。”他頑劣的語氣忽然柔和下來,如風般舒緩人心。


    “為什麽……為什麽要幫我?”她迷惑地看著他。


    這個男人突然出現在她生命中,一次又一次地幫助她,似乎是上天補償她的禮物。她真的這麽走運嗎?


    “因為我心地善良呀!像我這樣英俊又善良的人,也不多見吧?”他大言不慚地回答,隨後哈哈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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