敏才人此人並不算聰明,怎麽可能有這麽大的本事,想得這麽周全。


    是蘇皎皎低估了她的本事,還是有誰給她出了主意?


    幕後之人暫且不論,單是敏才人自己,她也不可能放過。


    蘇皎皎思襯了番,眉眼之間有幾分冰冷輕蔑的笑意:“小鬆子,去隨便找個宮裏最常見的香囊來,將這幹花捏進去,把剩下的殼子燒幹淨,再讓綴霞宮的眼線往敏才人的院子裏放些東西。”


    她正在想怎麽除了敏才人這個眼中釘,誰知這麽快就送上門了。


    單單一個謀害嬪妃未遂的罪名怎麽可能除得了她,還是得再加些料才是!


    兩日後,初七。


    長安下了好幾日的雪終於停了,天上放了大晴,刺眼金黃的日光灑落大地,雪麵上泛著刺眼的金白色光芒。


    蘇皎皎晨起,被魚瀅和魚靄侍奉著梳洗更衣,特意化了弱不禁風的蒼白容色。


    等柳太醫進披香殿後不久,殿內便匆匆忙忙派出兩撥人,分別往太極殿和鳳儀宮通傳。


    小鬆子親自前往的太極殿,進殿後便噗通跪在了陛下麵前,著急道:“陛下,不好了!娘娘中毒了!”


    第85章 幕後人


    搜綴霞宮


    “什麽?”


    沈淮正坐在桌案前看司天監呈上的一本奏章, 聞言,臉色頓時沉了下去。


    他將奏章合上,起身冷聲說道:“走。”


    方才剛接到司天監的奏折, 說最近熒惑星隱隱散紅光,似有流言將出的征兆, 方向指向紫薇星和天府星,其中天府星周邊群星黯淡, 形成壓製之勢。


    但熒惑星之紅光此時仍較為黯淡,也許是朝中要起什麽流言。


    紫薇星向來寓意帝王, 而天府星是指向皇後,熒惑星亮, 表流言將出。


    而天府星周圍群星黯淡, 寓意後妃嬪運勢不佳,按著司天監的意思,極有可能是天府壓製,吸群星之力以灌溉自身。


    說到這, 沈淮便想到了後宮最近的情況, 更是心中生疑。


    這一年後宮都極不安寧,接二連三的出事, 他心中本就對皇後有所不滿, 但一直念著後宮人多,操持不易, 才未曾怪罪。


    難不成天象的意思是說, 後宮生亂, 是為天府星做養料, 那麽這混亂, 難道也是她一手造成的?


    雖星象如此, 但未曾有真憑實據,沈淮也不可能隨意汙蔑中宮。


    隻是他剛剛還在想,天象所言的熒惑星亮,是指帝後二人間要有流言,還是這流言蜚語是和帝後中人有關,珍貴嬪便出了事。


    是另有所指還是天象所致?


    披香殿內,蘇皎皎等人聽得陛下駕到,魚瀅便立刻扶著蘇皎皎,臉色蒼白地從床榻上起身,如同站不穩一般,拜在了沈淮的麵前。


    “臣妾給陛下請安。”


    蘇皎皎臉色蒼白,唇色很淺,滿臉的病容,不過兩日不見,便像害了一場大病一般,看得沈淮怒火叢生。


    “起來,魚瀅,快扶你家娘娘坐下。”


    沈淮剛坐到主位上,緊接著皇後和宓賢妃便匆匆趕來,向陛下行禮。


    蘇皎皎身子不適,便隻頷首示意。


    兩人見狀,皆神色驚詫,眉頭緊鎖,可細究之下,卻心思各不相同。


    落座後,皇後滿臉痛心地率先開口說著:“陛下,臣妾一聽說珍貴嬪出事便立刻起身過來了,聽來通傳的人說是中毒,太醫可曾查了脈象,是什麽毒?可還要緊?”


    雖是問向陛下的,但陛下也是剛來不久,自然不可能知道具體的情況。蘇皎皎中毒身子不適,身為她的掌事宮女,魚瀅便站出來,跪在了殿中,伏地叩首,說著:“娘娘本還好好的,今日晨起便說頭暈,請了柳太醫後,才知道是中了毒。”


    “娘娘在披香殿時也細細盤問了宮人,這才鎖定,尚食局的宮女巧兒絕對脫不了幹係,陛下可派人將巧兒押來,嚴加審問,必能問出個結果來!”


    皇後剛想開口問問珍貴嬪是怎麽盤問出來的,誰知沈淮便二話不說開了口:“去,將巧兒帶過來。”


    聞言,皇後目光微閃,堪堪噤了聲。


    旁邊的宓賢妃冷聲說著:“珍貴嬪不過是多得了陛下些喜歡,便幾次三番卷入這些醃臢事裏,實在是多災多難,也不知究竟是誰如此惡毒,竟等不到過年便要動手殺人!”


    說完,她美目微斜,睇了皇後一眼,其中的厭惡和不尊重昭然若揭。


    若是往常,沈淮也不會放任宮妃在眾人麵前對皇後無禮,可來披香殿之前司天監的一封奏折,卻實實在在叫他心裏生了疑竇和不滿。


    尤其是他前幾日才知道皇後利用母妃的名頭給珍貴嬪下套一事,便對她更是不滿,隻是礙於麵子,強忍著不曾發作罷了。


    他同皇後雖多年來都不曾有什麽夫妻情分,隻是相敬如賓,可他也從未缺過皇後什麽,不論是權利還是名分,他一應交付,又顧念她辛苦,對她管理後宮不當處處容忍。


    誰知皇後非但不知好歹,還仗著他對她的信任和對後宮的放任,一再如此。


    天府星明亮而群星黯淡,大皇子一事至今未能水落石出。


    沈淮從前隻是疑心,如今卻是更加懷疑,這些事是否根本就是皇後所為。


    他看也不看皇後一眼,冷聲說著:“柳太醫在何處。”


    魚瀅不敢起身,說著:“柳太醫正在偏殿為小主開清毒的藥方,立刻就會過來。”


    話音一落,柳太醫清冷瘦弱的身影便撩簾出現在眾人麵前。


    他麵色也不太好,走路的姿勢雖乍一看平穩,細看卻有些踉蹌,像是在勉力維持著儀態。柳太醫向眾人行禮後,躬身頷首道:“啟稟陛下,珍貴嬪娘娘所中之毒極為很大,一不小心就會著了道,索性發現的及時,毒素不曾吸入太多,微臣也是方才為娘娘查驗可疑之物時不慎吸入,這才臉色蒼白,還望陛下恕罪。”


    聞言,沈淮眉頭緊皺,大掌微抬示意宮人,沉聲道:“賜座。”


    柳太醫謝過皇恩,坐在一側的矮凳上,垂眼說著:“娘娘所中之毒,根據微臣的經驗來看,是西域才有的清腦香。清腦香乍一聽是輔助功效,實則卻是西域的奇毒之一,且製作此香的其中一味材料極為珍貴,並非一般人可以接觸之物。清腦香是透明膏狀,一小塊便香味十分濃鬱,在空氣中暴露久了會漸漸失去功效,因此,剛取出的幾天,是毒性最強。”


    宓賢妃聽得黛眉緊擰:“前有大皇子中毒,今又有這勞什子清腦香,後宮的這些妃嬪當真是手段百出,本宮聽都不曾聽說過。”


    聽到宓賢妃這樣說,皇後的表情此時卻十分淡定,說著:“後宮嬪妃眾多,難免有心術不正之人,宓賢妃既如今手握協理後宮之權,也應同本宮一道想法子,獨絕這類爭風吃醋的惡習才是。”


    “爭風吃醋?”宓賢妃扭頭看向皇後,明豔的麵上嗤了一聲:“皇後娘娘如何便知道這是爭風吃醋,這樣狠辣的毒,那是謀害宮妃,藐視宮規的大罪名!到皇後娘娘嘴裏倒是輕巧,難不成這事,和皇後也脫不了幹係不成!”


    在陛下跟前,宓賢妃尚且如此口無遮攔,將髒水潑到皇後身上,她淡然的神色也變了幾分,當下便冷聲道:“賢妃,你要知道本宮才是皇後,陛下跟前豈容你放肆!”


    宓賢妃覷了眼陛下的臉色,也知道見好就收,不緊不慢地抬手扶了扶頭上的鸞鳳金釵步搖,並不把皇後的震懾放在眼裏。


    沈淮被吵得頭疼,臉色也愈發黑。他盯著殿門的方向好一會兒,才對著底下的魚瀅沉聲說著:“你家娘娘是被什麽東西染得中了毒,呈上來,讓朕瞧瞧。”


    魚瀅忙說著:“那髒東西毒性太大,不宜離陛下太近,恐有染陛下龍體。待巧兒被押送過來,與她對峙時,陛下便可一看。”


    一刻鍾後,兩個禦前侍衛押送著巧兒摁到了披香殿內,她膝蓋一軟,噗通一聲砸在了地上,嚇得臉色蒼白。


    她下意識看了眼皇後,這才朝著陛下的方向叩首,惶恐地喊著:“陛下,奴婢什麽都不知情,還請陛下明鑒啊!”


    見是巧兒來了,魚靄這才走到了殿中間跪下說著:“陛下,正是巧兒在兩日之前給了奴婢一個素色香囊,說是可讓娘娘有清心之效,柳太醫也是在這個香囊裏發現了清腦香。”


    “巧兒早在之前便一直同奴婢示好,尚食局不少人都知道此事,陛下可以派人去查!”


    巧兒沒想到會是魚靄出來指證自己,驚訝地瞪大了眼睛。


    怎麽會這樣!魚靄分明是聽信了自己的話才將香囊給了珍貴嬪,珍貴嬪無論如何也該治魚靄的罪,讓她一同聽候發落才是,怎麽會是她出來指證的?


    巧兒還在驚詫中時,魚靄又恨恨地開了口:“奴婢早先是在去年夏天認識的巧兒,剛認識的時候,隻覺得她為人爽快,又十分關心奴婢,便時常同她說說話。前兩日她給了奴婢一個素色香囊,裏頭是她晾曬的幹花,說是有清心的功效,奴婢不曾設防,便拿回去給娘娘用,娘娘聞了以後也說好,奴婢還歡天喜地的。誰知第二天娘娘便開始覺得有些頭暈,恰好今日柳太醫來請平安脈,娘娘正好將香囊拿了出來被柳太醫看見,這才發現是香囊有問題。”


    “奴婢所言句句屬實,還請陛下明鑒!”


    陛下尚未開口時,宓賢妃先開了口,淡淡地嗤笑道:“珍貴嬪身邊的魚靄一向蠢笨,心性天真,也就珍貴嬪不舍得趕走,還留在身邊用著,這不,一下子就著了道。”


    宓賢妃說話的語氣雖冷漠,又乍一聽是在冷嘲熱諷,可再一品,卻是在為蘇皎皎坐實魚靄性子單純容易上當的事實,好叫陛下相信此事的真實性,以免有心人說她自導自演。


    蘇皎皎聰慧,聽得出她什麽意思,便弱弱開了口,輕聲說著:“魚靄是心思簡單了些,卻跟了臣妾許多年,也沒有什麽壞心思。正因如此,臣妾才願意給她一個改過自新去指認巧兒的機會。”


    說著話的時候,蘇皎皎忽而闔眸扶著額頭,臉色更加的不好看。


    皇後冷眼看著她們配合,語氣卻溫和而不失嚴厲:“巧兒,魚靄所言可真?”


    巧兒眼珠子轉了轉,砰砰磕了幾個頭,高聲喊著冤:“陛下明鑒,皇後娘娘明鑒!奴婢從前是和魚靄關係不錯,卻從未給過她什麽香囊,更不曾晾曬過幹花在裏頭,此事僅憑魚靄一人口說無憑,奴婢實在是冤枉啊!”


    魚瀅冷笑了聲,說道:“怎麽,難不成是娘娘自己給自己下了毒,來冤枉你一個小小宮女不成!你若不招,陛下定會叫人拖你去受訓處嚴刑拷打,到時候你不說也得說!”


    她轉頭向陛下磕頭,說著:“陛下英明,娘娘年宴後晉位貴嬪,不知招了多少人不滿,巧兒隻是宮女,又怎麽弄得來西域奇毒,定是有人在背後指使她才是,還請陛下審問巧兒!”


    沈淮盯著地上跪著的巧兒,沉聲道:“是誰在背後指使你,若你說出實情,朕可以饒你不死。”


    聽到這句話,巧兒原本咬死不忍的態度不禁猶豫了瞬。


    做了這件事,她就是冒著必死的決心,可如今事情暴露,原先娘娘承諾的事情定是也做不到了,若是能留下一條小命……


    見巧兒猶豫,魚靄立刻說著:“陛下請看,這便是巧兒給奴婢的淡粉錦麵香囊。”


    淡粉錦麵香囊?


    這怎麽可能是自己給她的東西?


    巧兒下意識想撇清幹係,脫口而出:“我給你的分明是灰藍色……”


    話沒說完,巧兒才突然意識到自己上了魚靄的當。眾目睽睽下,她臉色頓時灰敗起來,狗急跳牆,結結巴巴道:“奴婢什麽都沒說!奴婢什麽都沒說!”


    已經套出了話,魚靄緊張的神色才稍稍鬆弛了些,說著:“陛下,巧兒方才已經承認了給過奴婢香囊,還請您明鑒。”


    說到這裏,一直不怎麽開口的蘇皎皎才虛弱地說著:“臣妾為了防止巧兒抵死不認,這才出此下策,還請陛下饒恕臣妾之過。”


    蘇皎皎本就是受難的一方,沈淮對她隻有心疼,緩了語氣說著:“事出有因,朕自然不會怪你。”


    說罷,他才轉向殿內的巧兒,冷聲道:“來人,將巧兒拉去受訓處嚴刑拷打,務必問出她的幕後主使,若她不肯說,便將身邊親近之人一一審問,總能揪出些蛛絲馬跡。”


    “是!”


    巧兒頓時大喊道:“陛下饒命!陛下饒命!”


    等人被拉走,宓賢妃媚眼一撇,說著:“如今當真是什麽東西都敢往珍貴嬪頭上踩兩腳,陛下還得搜搜巧兒的住所,瞧瞧有無書信來往。宮女最在乎宮外的家人,隻要告訴她,若說實話,便家人無恙,但凡有隱瞞,便牽連一家,她必定不敢不說。”


    沈淮瞧她一眼,淡嗯了聲:“照宓賢妃說的去辦。”


    巧兒被拉走不出很久,派出去盤查詢問的侍衛便回來複命說道:“啟稟陛下,尚食局和巧兒同住一屋的宮女說,曾見過巧兒和綴霞宮的秋欣私下見過幾回。”


    秋欣是敏才人的陪嫁丫頭,沈淮是知道的。


    見過秋欣,便等同於見過敏才人。


    敏才人才在家宴唱曲兒惹了他不快被禁足,如今又使這麽惡毒的法子謀害蘇皎皎。


    沈淮對敏才人的耐心和容忍已經降到了零點,沉聲道。


    “將敏才人帶過來,搜綴霞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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