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是一黨,更像是合作。


    何況經曆了年宴上以後,她早就對蘇皎皎的頭腦和智計全然信任,不過是共同利益罷了。


    但蘇皎皎如此懂事,在她麵前還是如從前一樣畢恭畢敬,她對蘇皎皎的喜歡倒是又多了兩分。


    宓賢妃怔了下,有些不自在地偏過頭去,說著:“本宮當初就說了,你若是真心實意,本宮也會相助與你,說這些,反倒叫本宮頭皮發麻。”


    蘇皎皎牽唇笑笑,說著:“那倒是臣妾的不是了。”


    如今皇後式微,王淑妃沉寂,宮中一黨獨大。


    是好事,卻也是壞事。


    何況,宓賢妃和王淑妃之間還有死仇,蘇皎皎也需要和她商議後麵的形勢,勸宓賢妃不要輕舉妄動。


    她看了眼繪竹館裏頭,說著:“祥貴人才正產完,也不宜打擾,不如臣妾請娘娘去瑤仙殿小坐一番,喝喝茶吧。”


    宓賢妃狐疑地看了她一眼,猜測她是不是有什麽話想說,隨即便點頭說著:“既然珍貴嬪邀請,本宮自然沒有不去的道理。”


    一行人浩浩蕩蕩離開了永安宮,無人發覺同心殿內,毓貴嬪正坐在站在大開的窗前,冷冷看向門的方向。


    祥貴人生產後,宮裏總算是過了段安生日子。


    上元節後不久,皇後便稱病不出,宮裏所有事情都落在了宓賢妃一人頭上。


    這百日裏,陛下寵幸最多的便是珍貴嬪,其次便是宓賢妃和毓貴嬪。


    原本就略有小寵的蘭貴儀等人也都有一兩次侍寢,其中值得一提的是雲寶林,三月中旬桃花夭夭的時候,樹下一曲驚鴻舞複了寵,此後陛下也會隔上幾日見上一回。


    如今到了四月底,算起來也有一個多月了。


    雲寶林已經侍寢了三四次,前些日子又被陛下晉為了才人,賜封號為愉,可見陛下對她有幾分喜歡。


    除了不能和珍貴嬪的盛寵相較,也算是恩寵頗濃。


    隻是蘇皎皎記得,愉才人原先是背叛宓賢妃跟了王淑妃的人,宓賢妃曾經杖責她,險些把愉才人打死,這樣大的仇,愉才人定是不能善罷甘休的。


    她倒是有些好奇,愉才人此次承寵,是王淑妃在背後推波助瀾,還是當真是愉才人自己的能耐。


    四月底,正值春季的下旬,不冷不熱的天,最適宜出去走動。


    安生了這三個多月,皇後稱病,又免了晨昏定省。


    蘇皎皎的日子才真真是舒坦。


    明日就是二皇子沈南熹百日禮的日子了,春日未過,百花仍然絢爛。


    宓賢妃便向陛下請旨,將百花宴和二皇子的百日禮一起辦。宓賢妃省事些,也能為後宮節省開銷,對祥貴人來說更是件喜上加喜的事,陛下便欣然應允。


    春日宴本就是一年一度的好日子,祥貴人自然也是滿口應下。


    祥貴人自打二皇子出生,便如同變了個人一般,整日圍著孩子轉,門都少出了,更是無心爭寵。但陛下惦記二皇子,也時常去看望孩子,祥貴人無需爭寵,便能常常見到陛下和封賞。


    她母憑子貴,如今位份已經比蕭美人還高,讓不少人都豔羨不已,都盼望著自己也能懷上龍嗣。


    若能同祥貴人一樣有福氣生下皇子,還發愁沒有榮華富貴的日子過嗎。


    內侍省那頭新送來了些胭脂水粉,都是將最好的先往宓賢妃的絳雲殿和蘇皎皎的瑤仙殿送。


    蘇皎皎正懶懶支額靠在貴妃榻上,身前內侍省的宮人恭謹萬分。


    為首的公公笑著說:“娘娘快來瞧瞧,都是各地新上供的好東西。陛下有旨意,凡事好的都先緊著您和賢妃娘娘,這春日裏啊,花美味香,做出來的胭脂既好看又好聞。這最好的東西,才配得上娘娘沉魚落雁的美貌。”


    蘇皎皎彎眸淺笑,說著:“陳公公素來最會說話,本宮自然也不會叫公公白辛苦一趟。春日天燥,魚瀅,請陳公公去偏殿喝杯茶吧。”


    陳公公誒一聲,命人的胭脂水粉好生擱在瑤仙殿的桌子上,才斟酌一番,笑著說:“娘娘美意,奴才多謝您恩典。”


    “隻是娘娘您不知道啊,剛剛奴才去絳雲殿的時候,可是受了賢妃娘娘好一通冷落,似乎是因為愉才人越過賢妃娘娘,擅作主張向陛下央求遷宮的事。陛下事忙,叫愉才人去同賢妃娘娘商量,賢妃娘娘從前……您也是知道的,那自然是不能同意,還說……”


    蘇皎皎笑意未改,權當是聽個笑話,掀眸看過去:“賢妃娘娘還說什麽?”


    陳公公說道:“還說陛下也賞了些新貢的胭脂給愉才人,叫內侍省懂事些,將去年的陳貨送過去,這可是難為奴才了。”


    “各地上貢的胭脂都是頂好的東西,分還不夠呢,哪兒剩的下來呢。賢妃娘娘如今執掌六宮,又得陛下信任,可愉才人卻也是小有恩寵,您說,這可不是為難奴才了。”


    蘇皎皎伸手漫不經心地撥弄一盒玫瑰色的胭脂膏,低眉淺笑:“這宮裏最不缺的就是為難事,可凡事總得有個高低權衡,可是?”


    “愉才人想遷宮,無非是因為從前劉庶人死在那,她嫌晦氣,原也不是什麽大事。胭脂好壞總歸是次要的,愉才人貌美,又怎麽會在乎胭脂是什麽樣子。反倒是陳公公,內侍省的差事本就不好做,若是得罪了愉才人,倒是還好,可要是得罪了賢妃娘娘,可還有好日子過嗎?”


    第91章 百日禮


    陛下和愉才人一道來了。


    宮裏的人都聰明, 最明白的就是見風使舵。


    如今宮裏宓賢妃一黨獨大,珍貴嬪又最得寵,宮裏大小事宜都得先問過宓賢妃才可做決斷。


    可宓賢妃性子急躁, 不夠穩重,每每出了難題, 都會想到受寵卻不生驕,待宮人都溫和的珍貴嬪。


    短短三個多月, 蘇皎皎麾下收攏了不知多少人心為她所用。


    其實蘇皎皎心裏清楚,錦上添花不算恩, 雪中送炭才是情,如陳公公一般追名逐利而來的人信不得, 卻也有用得上他們的地方。


    他為難, 蘇皎皎不過是給他下一劑定心針罷了,也教教他,誰才是宮裏最要緊的人。


    愉才人當初背叛了宓賢妃投奔王淑妃,沒風光多久就在行宮被宓賢妃杖責打了個半死, 休養生息這些天, 才重新回到陛下的視線裏,命途也稱得上是多舛。


    蘇皎皎記得, 除夕年宴前, 她曾經在宮道上見過一回當初還是雲良使的愉才人,當時的她神色淡然, 不卑不亢, 尤其是麵色紅潤, 杏眼桃腮。


    愉才人是良家子出身, 在宮裏沒有依靠, 沒有助力。


    宓賢妃當初打她打得可不輕, 但陛下也不曾向著她,反而是默許了宓賢妃的所作所為。


    有陛下的態度在前頭,不光是妃嬪無人問津,便是底下的宮人,也不會把她一個得罪了宓賢妃的人放在眼裏。


    她的傷是怎麽好的,又是怎麽恢複了元氣。


    背後若說沒有人幫她,蘇皎皎絕不會信。


    陳公公走後,魚靄端著一盞茶過來,嘻嘻笑著說:“娘娘喝杯茶吧。奴婢瞧著您近來在宮中頗有威望,在宓賢妃那受了委屈的,都來找您訴苦呢。”


    她將杯盞輕輕放下,又往裏頭捏了朵幹桃花,納罕道:“方才聽陳公公說,愉才人似乎是因為遷宮的事得罪了宓賢妃。可是好奇怪呢,愉才人三月複寵後,算是小有風頭,奴婢也聽說過愉才人。但向來總聽人說是,愉才人良家子出身,能走到這一步靠的是能忍,這才有翻身的機會。雖說綴霞宮死活人,是叫人心裏頭害怕,可劉庶人死了三個多月了,如今才說要遷宮,總覺得太巧了些。”


    魚瀅從裏頭拿著雞毛撣子出來,笑著說:“愉才人才複寵,興許是她從前位卑言輕,找不到機會說,如今覺得恩寵穩固了點,這才敢呢。”


    “而且宮裏人人都知道宓賢妃不喜歡愉才人,愉才人自己當然也知道,她不向陛下說,又怎麽敢向宓賢妃說,恐怕她越是想遷宮,宓賢妃反而越叫她住在那。方才陳公公還說呢,賢妃娘娘發了好大的脾氣,可見是對她更不滿。”


    蘇皎皎舉杯抿茶,淡笑著:“當初宓賢妃不喜歡愉才人,是因為宓賢妃胎動不穩的時候,愉才人還霸著陛下,惹了宓賢妃不喜。”


    “可宓賢妃固然跋扈狠辣,卻也不是十分記仇的人,尤其是如今,你們沒發覺宓賢妃娘娘已經很少再因為爭風吃醋的事而打罵宮妃了麽?愉才人若是一開始便向宓賢妃好好求情,說不定宓賢妃不會如此生氣。可愉才人畏懼宓賢妃,恐怕更討厭宓賢妃,才會越過宓賢妃去求陛下,這回反倒是沒能心願得嚐。”


    主仆幾人說話的功夫裏,小鬆子從外頭進來,行禮著:“娘娘,您前些日子叫奴才暗中調查愉才人,一直沒什麽進展,今日呐,可算是有了些收獲。”


    “人人都知道愉才人從前是王淑妃的手下,可愉才人這回能翻身,靠的卻不是王淑妃。”


    小鬆子抬頭拱手,看向蘇皎皎,說著:“是祥貴人。”


    蘇皎皎抬眼看小鬆子,黛眉微挑:“祥貴人?”


    她略一思索,點點頭說著:“愉才人被宓賢妃杖責後傷勢嚴重,若是沒有藥好好將養著,絕不會恢複的這麽好,不落一絲病根。尤其是如今麵色紅潤,明顯是比從前瞧著氣色還要好些許多,這宮裏除了祥貴人,還真不知道誰有這樣的本事了。”


    隻是祥貴人和愉才人從前也沒有聽說過關係密切,這關係藏得倒是夠深的。


    祥貴人誕下二皇子得陛下常常眷顧,愉才人又善舞,近來得陛下歡心,若是她們兩個配合,也算是一股不容小覷的勢力。


    愉才人和祥貴人這般,是祥貴人為了掙脫蘇皎皎的控製,在為自己找一個更好的出路,還是為了當初她的交代?


    祥貴人近日沉浸在孩子身上不常出門,是真的,還是為了掩飾她的小心思?


    蘇皎皎不喜歡做賠本的買賣。


    她淡然抿茶,說著:“是春日宴,又是二皇子百日禮,宮裏妃嬪都會去,陛下今日可去祥貴人那了嗎?”


    小鬆子在宮裏認識的人多,如今又是以珍貴嬪的掌事太監的名頭在外活動,手裏的人脈頗廣,也格外耳聰目明些。


    他聞言,恭謹道:“太極殿今日事忙,陛下下朝後就不曾出過太極殿,想來也是沒空去的。隻是明日是百日禮,奴才估摸著,陛下如此喜歡二皇子,晚膳的時候怎麽也得去上一趟。”


    蘇皎皎溫聲說著:“我在陛下麵前同祥貴人姐妹情深,她孩子百日禮,我自然不能不去。明日事忙,恐怕沒時間去送賀禮,不如今日趕巧,也去祥貴人的南薰殿看看二皇子。”


    “魚瀅,你和魚靄去庫房挑幾樣厚禮帶著,等收拾好,咱們即刻便動身去南薰殿。”


    濃春佳景,晚霞如織。


    這個時節,長安正是不冷不熱的舒坦氣候。


    後宮處處繁花盛開,香氣迷人。


    內侍省有心,在南四宮的宮道上都擺滿了各色鮮花,朵朵綺麗婀娜。蘇皎皎特意吩咐了不坐步輦,想自己走走。


    她忽而想起前些日子去南薰殿看望祥貴人時,祥貴人抱著孩子溫柔的眼神。


    柔和,堅定,慈愛。


    世間至真至純的感情也不過如此。


    還記得剛認識祥貴人的時候,她就知道祥貴人不是省油的燈。她總是一幅柔弱寡言的模樣,又生的小家碧玉,雖算不上驚豔,但楚楚可憐之態,瞧著也別有小女子的韻味。


    可如今一年的光景過去,祥貴人已經從柔弱的女子成為了二皇子的生母。眉眼間那種低微謹慎的神態消失不見,隻剩下了為母則剛的堅韌。


    為人母親,當真有如此大的魅力嗎。


    蘇皎皎未曾生育過,不知道誕育一個孩子是什麽樣的心情。可她自己也為人子女,不禁想起了自己的母親。


    母親走得早,就算她早慧,如今想起母親的模樣也已經記不清楚,隻記得模糊的輪廓。


    其餘刻在心底的,便是她溫柔的聲音,悉心的嗬護。


    生下一個全新的生命,嗬護他長大,究竟會是種什麽樣的心情?


    蘇皎皎微微垂睫,攥緊了袖口。


    她知道自己遲早會有這一天,但是此時想起來還是會覺得既矛盾又畏懼。


    蘇皎皎情不自禁摸上自己的肚子,如今自己才十六,未到十七生辰,還是順其自然吧。


    長樂宮裝潢奢華美麗,祥貴人新遷居的南薰殿雖是偏殿,卻也寬敞舒適,正適合帶著二皇子住。


    蘇皎皎不緊不慢地提著裙角走進長樂宮,門前值守的小宮女立刻向她行禮,要去殿內向祥貴人稟報。


    此時祥貴人剛看著二皇子喝完奶,從屋子裏出來,見是珍貴嬪來了,忙迎上去,笑著說:“妾給珍貴嬪娘娘請安,娘娘金安。”


    蘇皎皎笑著說道:“不必多禮,祥貴人坐下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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