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皎皎是她手下的人,她若是容不下蘇皎皎,早就收拾了她,何須等到其他人嚼舌根子。


    既然她未曾處置珍貴嬪,那便說明她是默許了的,又豈輪得到旁人指指點點!


    宓賢妃冷冷勾唇:“毓貴嬪這就說錯了,本宮自然是在意陛下的。可正是在意,才知道陛下政務繁忙,身邊需要個能撫慰聖心的人。珍貴嬪乖順溫和,得陛下喜歡是好事,陛下喜歡,本宮就喜歡。”


    “聽毓貴嬪的意思,難不成你還要同陛下作對嗎?”


    毓貴嬪的冷笑頓時凝固在臉上,她清冷嬌豔的容貌上此時盡是不服,卻咬牙堪堪住了口,不打算再和宓賢妃爭執。


    倒是奇了怪了,進宮之前,家中就派人打聽過宮中幾位要緊人物的品貌性格,其中關於宓賢妃的,都說她最得寵,為人善妒跋扈,卻算不上多聰明。


    可如今看來,傳言也不盡實。


    宓賢妃雖脾氣不好,手段頗狠,卻也不是呆傻之人。至於善妒,更是不曾看出在何處。


    珍貴嬪的寵愛已經無人能及,就差踩到宓賢妃的頭上了,若真是善妒跋扈,早就仗著權利寵愛和身份地位摁住珍貴嬪打上一頓了,何至於如此袒護她!


    如此想來,定是陛下和宓賢妃都被珍貴嬪狐媚了去。若非如此,她一個不受主母待見的嫡女,早早就被打發入宮了,又怎麽會這麽順利地坐上貴嬪的位置。


    陛下的心隻能是她一個人的,誰都休想走到陛下的心裏去!


    禦花園旁空室內。


    愉才人正躺在床榻上,嬌柔的麵上有些蒼白。


    她額上有不少虛汗,看得出是受了不小的驚嚇,聽到有聲音,這才緩緩睜開眼。


    剛一睜眼,就看到陛下的身影在床頭。


    見是陛下來看望,愉才人的眼中頓時便泛起了淚花,柔柔說著:“陛下來了……”


    沈淮嗯了聲,溫聲說著:“不必多禮,你有了身孕,好好歇著吧。”


    愉才人含淚笑起來,看向陛下的眼神脈脈含情,又帶著初為人母的不好意思和嬌羞:“陛下已經知道了?妾真的好開心。”


    她話音一落,蘇皎皎才從陛下身後的位置往前走了兩步,站到了愉才人麵前,溫聲笑著,很為她高興的模樣:“愉才人好福氣,陛下一聽說你懷了身孕,便立刻拋下春日宴的諸位姐妹們來瞧你,可見陛下重視你和你腹中的孩子。”


    在愉才人角度原先是沒見到珍貴嬪,聽到她說話,這才動了動頭,看到了站在陛下身側的珍貴嬪。


    她的笑意僵硬了一瞬,很快便恢複了自然,斂眸說著:“妾身子不適不能向陛下和娘娘請安,還請陛下和娘娘饒恕妾的失禮。”


    沈淮說道:“珍貴嬪最是純善寬宏,又怎麽會介懷這種小事。你懷著身孕,又被蕭美人欺負,安生養胎才是最要緊。”


    蘇皎皎笑意更深了,恍若不經意般試探道:“倒是巧了,今日是二皇子的百日禮,愉才人今日便被診斷出有孕,當真是喜上加喜。愉才人和祥貴人交好,又常常在一處,你們兩個可是心齊,瞞著陛下,等著今日給陛下一個驚喜呢。”


    愉才人的眼神變了變,垂下長睫輕聲說著:“娘娘說笑了,妾也是今日才知道自己有了身孕,祥貴人姐姐也是今日才知道呢。”


    “哦?”蘇皎皎掩唇輕笑,“那倒是本宮多想了,還以為你們是專門挑了好日子雙喜臨門呢。”


    沈淮沉吟了片刻,說的是愉才人,卻是看著蘇皎皎說的:“愉才人雖是才晉的位份,可宮裏子嗣本就少,朕還是想著再晉一晉愉才人的位份。尤其是她有孕,又被蕭美人欺淩,若是位份再高些,想必蕭美人也會有所收斂。”


    他看向蘇皎皎,淡聲問著:“皎皎說,朕封愉才人個什麽為好。”


    蘇皎皎自然是不敢左右陛下的方法的,隻故意彎唇笑起來,頗有些吃味陛下疼愛愉才人的意思,清甜的聲兒脆生生的:“陛下都想好了,還問皎皎做什麽。愉才人和祥貴人要好,如今愉才人也沾上了祥貴人的喜氣懷了龍嗣,陛下有心,幹脆也封個貴人好了,姐妹二人,豈不圓滿。”


    沈淮不氣反笑,屈指刮她鼻梁:“愈發能說會道了。”


    陛下和珍貴嬪玩笑,愉才人卻不敢承受。


    若是陛下當真封她一個貴人的位份,祥貴人心氣兒小,又豈能容她?她能翻身全指望祥貴人的照拂,好不容易才為自己掙了點光明前途,若是惹了祥貴人不高興,皇後又不信任她,那她才真的是滿盤皆輸!


    愉才人忙掀開被子跪下來,慘白著臉道:“陛下萬萬不可,妾蒲柳之姿,怎擔得起如此厚愛。妾蒙陛下恩寵,前些日子才晉了位份,陛下又賜下封號。這已經是極大的殊榮了,短短時間若是再行晉封,恐怕也惹得後宮諸位姐妹不滿,妾知道陛下心意已經千恩萬謝,不敢奢求。”


    蘇皎皎垂眸看著她的反應,心內冷笑了瞬。


    她不過是試探試探愉才人的心意,想看看她對腹中的胎兒和投靠皇後的把握有幾成,敢不敢為了這個孩子見罪於祥貴人。誰知,愉才人一聽要和祥貴人平起平坐,竟是寧可不晉封,也不願意的。


    提起晉封,後宮妃嬪誰會嫌自己的位份高,也就愉才人巴著祥貴人,才生怕自己越過她去。


    可見,此時在愉才人心裏,祥貴人還是相當重要的,若非如此,也不會這樣反應了。


    蘇皎皎雙手伸出扶愉才人起身,佯作自責般笑著說:“愉才人懷有身孕,陛下又免了你行禮問安,怎麽說跪便跪呢。你胎氣不穩,若是胎兒有損,那本宮這玩笑開的可就是罪過了。”


    她稍稍偏頭看向陛下,淺笑道:“陛下說可是?”


    沈淮淡笑,看著愉才人,語氣不冷不熱:“你既如此懂事,便等著誕下皇嗣後再作晉封吧。”


    第97章 消怒火


    傷了身子。


    當麵貶低不可怕, 可怕的是明捧暗貶,蘇皎皎便是故意將愉才人捧到和祥貴人一樣高,讓她自己都不敢接這個話茬。


    既知道了在愉才人心裏祥貴人的重要性, 又讓她自己親口說出來了不要再晉封的話語。


    愉才人自己都不願再晉封,就算陛下有心抬舉, 也大可不必了。


    蘇皎皎柔柔笑著說:“愉才人果真同陛下說的一樣溫柔懂事,倒是顯得皎皎思慮不周, 盡給陛下出餿主意了。愉才人這麽懂事,為了陛下事事著想, 那等生下皇嗣,陛下可要好好嘉獎才是。”


    她嗓音溫軟, 擺明了是在同他調笑, 沈淮輕笑了聲:“誕育皇嗣的極大的功勞,愉才人生下皇嗣那日,朕自然不會虧待了她。”


    說了這麽會子話,沈淮也起了離開的意思, 便對著愉才人說著:“你懷著龍嗣, 理應多休息,待晚些, 朕就派一乘步輦來載你回宮, 你就安安生生在宮裏養胎便是。若有任何缺漏的,盡管同內侍省的人說, 朕也會派人交待。”


    陛下關心, 愉才人自然沒什麽不滿的, 嬌柔地點頭稱是, 又說著:“妾多謝陛下隆恩, 恭送陛下。”


    “百日禮還在進行當中, 朕也不好扔下那麽多妃嬪不顧,這就要回去了。”


    他起身說道:“蔡山。”


    “奴才在。”


    沈淮牽著蘇皎皎邊走邊說:“好好去辦差事,不必跟著朕了。”


    大監點頭走後,蘇皎皎和陛下並肩而立,隨侍隻遠遠地跟著。他們走在春花爛漫的鵝卵石小道上,往春日宴的方向走去。


    稍稍抬眼,便是湛藍如洗的朗闊天空。


    一路上兩個人誰都沒說話,可蘇皎皎卻看得出陛下心情似乎還不錯。雖眉宇之間仍是淡淡的,眼底卻有些不易察覺的溫柔。


    是因為愉才人腹中的胎兒,還是因為別的?


    蘇皎皎揣摩不透聖心,並未多想,轉頭便將這微末小事拋在了腦後。


    陛下和蘇皎皎回宴席後,席內的氣氛便又火熱了起來,諸位妃嬪的精神明顯好了許多,你一言我一語的,時間不知不覺地就過去了。


    祥貴人和二皇子這一日不知收了多少賀禮,迎來送往的,人人都對她十分客氣。


    宮中高位稀薄,祥貴人位份便已經不算低了,如今撫育了二皇子,身份更是水漲船高。


    此後幾日,宮裏那些個低位的妃嬪們要麽去祥貴人處,要麽去愉才人處,人情冷暖,趨炎附勢,外不如是。


    幾日後,永安宮南薰殿。


    翠梅從外麵進來,走到祥貴人身邊說著:“小主,愉才人來了。”


    祥貴人抬眼看向外頭,淡淡說著:“她不是動了胎氣一直在宮裏養身子麽,這麽老遠巴巴跑過來做什麽,若是陛下知道了,怕是還要怪本主不體恤她。”


    自家小主和愉才人一向走得近,愉才人對小主也一直感激恭謹,從未有過什麽不妥的地方。翠梅還以為小主應當是為愉才人有孕高興的,畢竟愉才人對小主一向不錯,也常常勸陛下多看望二皇子,算是一條船上的螞蚱。


    愉才人有孕,那她們的勢力就會更牢固,是好事才對。可小主如今卻拉著個臉,擺明了是不大高興聽到愉才人的名號。


    翠梅也猜不透祥貴人的心思,隻好低頭問她:“小主,可是您不願意見愉才人?您若是不願見她,那奴婢打發她走吧。”


    祥貴人將手中的杯盞放下,沉默不語了好一會兒,才冷淡地勾唇,說著:“她畢竟懂事,何況來都來了,怎好讓一個懷著身孕的人白跑一趟。”


    “讓她進來。”


    “是,”翠梅頷首退出殿外,見著愉才人便笑起來,行禮道:“愉才人來了,小主叫您快些進去呢。”


    愉才人原本還在忐忑祥貴人會不會不願意見她,看到翠梅的態度,心裏的大石頭才算是落了些。


    她有些緊張,下意識摸上肚子,點頭說著:“翠梅,我來看看姐姐,姐姐這幾日可還好嗎?”


    翠梅在身側引著愉才人過去,避重就輕地說著:“小主除了整日操心二皇子,倒也沒旁的什麽了,小主進去說吧。”


    愉才人嗯一聲,邁進門檻便往右轉,看到了在軟塌上喝茶的祥貴人。


    她忙走快了兩步,走到祥貴人身邊便跪下行大禮,低下頭說著:“妾給祥貴人請安,貴人萬安。”


    其實愉才人本不必要在尋常時候向祥貴人行大禮,可她有孕的事,的確事先不曾告訴祥貴人,是她故意瞞了下來,打算挑個好時候再讓後宮諸人知道。


    隻因為她也清楚,這一胎是注定生不下來的,既然如此,她總得做些什麽對自己有利的事,才不算白白懷了這個孩子一遭……


    祥貴人雖對她有恩,又幫了她良多,如今更是自己最應該交好的人,可她也清楚祥貴人為人怎麽樣。


    祥貴人精於算計,又心氣兒極小,就算她也清楚自己生不下來,卻還是會擔心有萬一。


    若是知道自己有了身孕,不高興是必然的。


    也是因此,愉才人才想利用蕭美人的事替祥貴人出出氣,一來是向她表明自己的態度,二來也希望她能看在自己心意的份上不要介懷。


    不成想,祥貴人還是有些不悅。


    愉才人在地上跪了好一會兒,祥貴人才抬眼看向她,說著:“愉才人有孕在身,怎麽還走這麽遠的路過來,若是萬一有個閃失,本主可怎麽擔待得起呢?”


    話音甫落,祥貴人看向翠梅:“你們都先出去伺候吧。”


    “姐姐,妾不是有意要瞞您的。隻是妾也才知道不久,還沒找到合適的機會告訴您。”愉才人急急解釋著,“妾是想著挑個有用的時候再說出來,姐姐心裏也能寬慰些,並非有意隱瞞。”


    愉才人壓低了聲音,眼中緊張:“姐姐也知道,妹妹如今已是再不能……”


    祥貴人覷她一眼,這才將手裏的杯子放在一邊的桌案上,皮笑肉不笑地說著:“妹妹這麽害怕做什麽,我又不吃人。”


    “隻是姐姐不曾想,妹妹有孕這麽大的事竟然都瞞著姐姐,還是到了今日,和所有人一道才知道的,有些心涼罷了。”


    愉才人頓時慌了,眼裏帶著淚花:“我從來沒有想過要瞞著姐姐,姐姐待我恩重如山,在我半死不活的時候施以援手,又給了我如今的好日子和前程。就算是讓誰心涼,我也不會讓姐姐因為我心裏不舒服。”


    “今日分明姐姐才是最要緊的人物,可蕭美人卻如此跋扈無禮,當眾暗諷姐姐,又出言不敬,妹妹怎麽能忍?何況從前姐姐也被蕭美人欺淩過,如今卻仍不知悔改,妹妹自然不能坐視不理。”


    愉才人頓了頓,繼續說著:“今日陛下帶著蕭美人一同前來,氣焰何等囂張。若無意外,蕭美人近日恐怕就要得寵。到時候又多一人分寵,那可怎麽好?於情於理,妹妹出手幫姐姐教訓蕭美人一同,也是想給姐姐出氣,還請姐姐千萬不要因為此事而對妹妹生了嫌隙。”


    祥貴人看著愉才人,半晌,才勾唇笑著,伸出雙手去扶她起身:“還記得從前,妹妹是那樣的明豔活潑,怎麽如今在姐姐麵前,反而這麽戰戰兢兢,小心謹慎,倒是姐姐的不是了。”


    她壓低了聲音,輕輕說著:“你是為了我才以身犯險去得罪蕭美人,姐姐怎麽會不知呢?何況你當初為了恢複身子吃了那樣的藥,這孩子,是生不下來的。一個到不了世上的孩子,我心裏隻有憐憫,又哪兒來的氣呢。”


    “妹妹快起身坐著吧,眼下還是要好好養著身子的。”


    愉才人心裏的石頭頓時落了下去,順應她的動作起了身,這才綻開一絲恭順的笑容:“當初無知無畏,總以為進了宮就是好日子,可經曆了磋磨才知道,不知天高地厚,才會天真愚蠢。”


    她轉頭看著祥貴人:“若非姐姐的教導和幫助,妹妹不會有今日翻身的機會。”


    祥貴人滿意地笑起來,嘴上卻說著:“過去的事就過去了,還提這些做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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