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他的性格,極有可能始終不願意被另一人看透,更不願意情緒被另一人掌控。


    最壞的結局,恐怕就是他從此不見蘇皎皎,讓她逐漸在自己的腦中淡化,久而久之,也就平靜了。


    可如今,卻走向了另一個極端。


    沈淮抱著蘇皎皎親得不肯撒手,甚至將她直接端抱起來坐在了書桌前的椅子上,親密無間的姿勢,兩人間的曖昧不停地升溫。


    將她抱在懷裏的時候,腦中什麽冷靜理智的念頭都好似被那把火燒盡了,過去那些壓抑的心動和喜歡好像如潮水一般沒過來,溺得他不能呼吸。


    沈淮的心跳得飛快,這二十多年來,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心動是什麽滋味,他知道蘇皎皎明白的,她明白自己究竟渴望著什麽,看得透他所有偽裝。


    那些冰冷不堪的過往撐著他一步步走到今日,站在這個至高無上又孤獨薄涼的位置上,可如今他將自己最脆弱的地方給她看,他想他可以試著在她麵前的時候卸下防備,貪戀她的溫柔,汲取她身上的溫暖。


    “皎皎——”


    沈淮動情地在蘇皎皎耳邊輕喚她的名字,蘇皎皎緊抱著他,不知為何,分明是熱烈旖旎的時刻,她卻突然感覺到了濃濃的哀傷。


    從陛下的身上傳來。


    可哀傷之餘,似乎又夾雜著愈演愈烈的欣悅,懵然不知間,她眼眶微濕。


    她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陛下的情緒影響到了她,她勾著他的脖子坐直起來,氣喘籲籲地說:“陛下,您到現在都沒用膳,皎皎給您做了點心。”


    沈淮將下巴抵在她頸窩,卻仍然抱著不肯丟,箍得她腰肢都有些痛。


    他低低說著:“皎皎給我做了什麽好吃的?”


    蘇皎皎的心微微一顫,足足怔了好一會兒。


    陛下他,自稱為我……?


    她的身子輕顫了瞬,說著:“陛下嚐嚐就知道了。”


    說著,她要從沈淮的腿上下來,去將馬蹄糕拿來,誰知卻被摁在腿上動彈不得。


    陛下抱著她站了起來,準確無誤地從黑暗中將食盒提了過來,再度坐回了書桌前的椅子上。


    蘇皎皎從未想過陛下會有如此舍不得她的時候,一時又是想笑又是羞赧,輕輕推了推他的胸膛。


    她將食盒打開,端出裏麵一碟點心,捏起其中一小塊,混著月色放到了他嘴邊,低眉淺笑:“陛下嚐嚐。”


    帶著桂花香味的馬蹄糕剛一入口,沈淮就沉默了。


    他沉默不語的,將口中的馬蹄糕仔細地咀嚼後咽下,良久後,抱著她低聲說:“是不是孫嬤嬤教你的?”


    蘇皎皎知道陛下是想起了蓮妃,在陛下的懷中輕聲說著:“是,孫嬤嬤教給皎皎的,皎皎知道陛下最近心情不好,想哄您開心。”


    “皎皎是不是做錯了?”


    沈淮輕撫她的烏發,清冷淡沉的嗓音帶著不易察覺的顫抖:“沒有,皎皎做得很好,這世上任何人都不配,唯有你堪得。”


    聽到這句話,蘇皎皎終於隱約有些明白了,陛下今日,為什麽會如此異樣。


    陛下他——


    心悅於我?


    有了這個猜測後,蘇皎皎的神色頓時變得有些難以置信,可若非如此,也解釋不通近日的種種異常,更解釋不通今日。


    隻是蘇皎皎一向清楚,帝王之愛是這時間最虛無縹緲之物,如宓充容,如毓貴嬪,無一不是渴望帝王之愛日日失望的可憐人。


    陛下流連於花叢,如此動人之語也是人人都聽過的,做不得真。


    可她自問冷靜謹慎,今日也險些沉醉其中,直到如今,她的心口還有些慌亂。


    帝王的偏愛是好,可人人都有機會成為這份好。


    若非如此,後宮嬪妃們又怎麽會搶破了頭。


    如果這份情誼和好是留不住的鏡花水月,蘇皎皎不會稀罕。


    她不要做盼不來君恩的怨婦,更不要做卻道故人心易變的蓮妃。


    蘇皎皎的眼眶中的淚悄無聲息地幹了,嗓音卻很柔婉:“陛下多用一些,若是喜歡,皎皎常常做了給您送來,好不好?”


    沈淮就著月色去看她的容顏,以指骨勾勒她的輪廓,淺嚐輒止,讓她有些微癢。


    “皎皎,日後無人時,隻論你我,不論帝妃君臣。”


    他一手摁住蘇皎皎的腰肢,將她整個身子都送到自己的懷裏,仿佛要融入骨血,似火一般熱烈。


    不知何時,沈淮抱著蘇皎皎送到床榻上,紗幔輕悄,紅鸞香帳。


    微風輕拂,吹去一室旖旎。


    第116章 不討喜


    陛下更喜歡毓貴嬪,還是皎皎?


    蘇皎皎去淩波送爽的時間離尋常點寢的時候早上許多, 因而從帷幔裏慵懶起身的時候時間尚早,遠不到該休息的點。


    她為了做馬蹄糕和魚靄在小廚房收拾了好久,自個兒也沒來得及用晚膳。這麽折騰下來, 蘇皎皎和陛下本就都不曾用膳,這會子倒覺得餓了, 便在晚上叫人送了晚膳進來。


    禦前侍奉膳食的人一溜煙兒地將吃食從膳房送到淩波送爽裏頭去,這麽大的陣仗, 剛好叫毓貴嬪看見。


    自打剛到避暑山莊,陛下因為姝貴嬪一事罰了她以後, 算算日子,她也有許多天不曾見到陛下表哥了。


    前些日子表哥因為她跋扈不見她, 如今因為愉美人失子也不見別人, 可這麽多天過去,再多的氣也該消了。


    宓充容謀害愉美人被罰,珍貴嬪和她走得那麽近,表哥看見她定是高興不到哪裏去, 若是這時候去見表哥, 說不定能將珍貴嬪在表哥心中的分量減輕一大半,免得她整日狐媚表哥, 讓人看了礙眼。


    毓貴嬪眼看著送膳食的人進到淩波送爽裏, 不由得又想起和蘇氏相處的種種。


    她不過就是會落淚,長得漂亮, 又會狐媚手段。


    以為自己迷惑得了陛下一時, 便私下對她如此不客氣, 屢屢針對。


    分明她才是和表哥自幼相識的人, 她又對表哥愛慕, 事事上心, 表哥怎麽會不明白她的好?一定是被人迷惑,這才會更寵愛蘇氏一些。


    綠宛見娘娘一直看著淩波送爽的方向,低聲說著:“娘娘,您可是思念陛下了?不如去見見陛下吧。”


    站在綠宛左後方的柔芯見狀,眼神微閃,上前福身說著:“娘娘,奴婢瞧著陛下這時候才傳膳,恐怕是政事忙碌,到此時才得閑呢,若是娘娘給陛下送上您親手熬的湯,陛下一定很感動。”


    毓貴嬪柳眉微蹙,淡聲說著:“陛下馬上就要用膳了,本宮哪兒有功夫熬湯,淨出些餿主意。”


    柔芯瞧了眼綠宛,十分殷勤地笑著說:“綠宛姐姐傍晚就讓奴婢給您備了清火的綠豆百合湯,夏天用最好不過。這個時候也差不多熬好了,娘娘隻管端一碗現成的就是。陛下若問起來,您大可以說是第一次下廚,叫奴婢們一點點教著做的,陛下也不會起疑的。”


    綠宛看了她一眼,對她給自己出這個主意討娘娘歡心,還知道在娘娘麵前賣她個好的行為十分滿意,柔芯此人一直乖覺,倒難為她這麽有“孝心”,知道自己能站到娘娘身邊都是她在提攜,時時刻刻都回報著。


    果不其然,毓貴嬪一聽這話,眼中閃過一絲猶豫:“綠豆百合湯?”


    “是啊娘娘,如今是現成的機會,後宮沉寂這麽多天,您本就是陛下的表妹,若是這時候陪在陛下身邊,豈不是最合適。”綠宛也在一邊勸著,“這湯熬的清香解膩,這會兒正是溫熱的時候,陛下用一些,暖到心裏,自然也想著您的好了。”


    聞言,毓貴嬪也不再遲疑,沉聲說著:“快去裝個食盒帶過來,一滴都不許撒,綠宛,你親自去端,本宮在這等著你。”


    “是。”綠宛牽唇笑起來,轉身便往花戚裏一路小跑回去。


    跟在毓貴嬪身旁的柔芯見綠宛走遠了,抬睫笑著說:“娘娘,奴婢跟您說句掏心窩子的話,不怕您怪罪。其實在很多宮人眼裏,您生得貌美,一點兒也不比珍貴嬪差。雖說珍貴嬪在宮裏口碑不錯,但也有很多宮人不這樣覺得,私下裏也知道她兩麵三刀,又怎麽比得上您?您是陛下的表妹,身份尊貴,又有少時情誼,本就是這宮裏最與眾不同的存在,還有誰能越過您去呢?”


    毓貴嬪正眼瞧她一眼,心中舒坦,麵上漸漸勾了絲笑,她上下一掃,牽唇問著:“你叫什麽名兒?”


    柔芯福身說著:“奴婢賤名柔芯。”


    毓貴嬪抬手撫上發間步搖,悠悠一笑:“原來你就是柔芯,倒是聽綠宛誇過你兩回。”


    她低眸打量著手上新染的蔻丹:“說你幹活利索,人也機靈,倒是個好苗子。”


    說罷,毓貴嬪覷了她一眼。


    柔芯頓時領悟,“噗通”一聲跪下,驚喜萬分地低頭說:“奴婢定對娘娘忠心不二,絕無異心。”


    毓貴嬪滿意地虛扶了一把:“既然如此,日後就跟著綠宛好好學,跟在本宮的身邊伺候吧。”


    說話的功夫,綠宛已經從花戚裏取了湯回來,細心地放在一個雕花的食盒裏提著,見著毓貴嬪便說著:“娘娘,湯都取回來了,可要現在去?”


    毓貴嬪瞧了眼,往淩波送爽裏送膳食的人都出來的差不多了。


    想來這時候大監正在親自給陛下布菜,她這時候去,趕得剛剛好。便從綠宛手裏親自提了食盒過來,說著:“走吧。”


    淩波送爽門口果然不見大監候著,毓貴嬪便知道自己猜對了。


    蔡山的手下候在門口,一見是毓貴嬪來了,便迎上去笑著說:“奴才給毓貴嬪娘娘請安,這麽晚了,娘娘怎麽這時候來了?”


    毓貴嬪淡笑著說:“陛下久不進後宮,本宮心中也擔心陛下,正巧做了湯給陛下送來,勞煩幫本宮通傳。”


    “對了,本宮剛剛似乎瞧見膳房的人往這邊來了,這時候早就過了晚膳的時間,可是陛下晚膳的時候沒能按時吃飯嗎?”


    小太監心知肚明陛下那時候在做什麽,卻也不能明說,隻低頭笑道:“陛下那時不得閑,這會子才有空用膳,便叫人送晚膳過來。”


    他知道毓貴嬪要他通傳,卻不動彈,隻躬身笑著說:“娘娘恕罪,陛下這會子正忙,恐怕不得閑見娘娘。”


    毓貴嬪微微皺起眉頭:“送晚膳的人這才剛過去,怎麽就不得閑了?陛下用膳,本宮在旁邊也好盡心侍奉著,你盡管去通傳就是了。”


    見毓貴嬪聽不懂話裏的暗示,小太監隻好挑明了說:“並非奴才有意阻撓,而是珍貴嬪娘娘正在裏頭和陛下一道用膳,陛下恐怕……”


    “珍貴嬪?”毓貴嬪的臉色頓時難看了起來,拉下臉說:“她是何時來的淩波送爽?”


    小太監喲一聲,很歉意作了個揖:“奴才是才換班上來的,倒不清楚娘娘已經進來了多久,隻知道是送膳之前就在了的,時候也不算短了。”


    毓貴嬪看向門的方向許久,雖隔著好幾重,她卻仿佛已經聽到了裏頭蘇氏的嬌笑和陛下的聲音一般,心裏又是難受又是不甘,像貓抓似的難受。


    她冷聲說著:“你隻管去通傳,珍貴嬪能侍奉陛下用膳,本宮就不能了不成!”


    小太監看毓貴嬪是不到黃河心不死,當下也沒了辦法,無奈道:“成,那娘娘等等,奴才這就去。”


    陛下下午是處理了政務不假,可珍貴嬪娘娘去了不久,裏頭的聲音,可是誰聽了都要臉紅心跳的,顛鸞倒鳳這麽久,可不是餓了麽?


    陛下和娘娘正濃情蜜意,又怎麽會想見毓貴嬪,這不是自討苦吃嗎!


    小太監心底暗歎一口,低著頭走到陛下跟前,躬身說著:“啟稟陛下,毓貴嬪娘娘在門外求見,說是給您熬了湯。”


    毓貴嬪嬌縱,愛使小性子,從小就有大小姐脾氣。


    若是讓她進來,看見皎皎在這,這一頓飯還吃不吃得了。恐怕光是看見她滿臉不高興的樣子,他都會沒了胃口。


    許清嫵雖和他有兒時情分,但性格實在不算太好,小性子使得人頭都疼了,是半分也比不上皎皎討他喜歡的。


    沈淮同蘇皎皎正在一道用膳,心情不錯。一聽是毓貴嬪來,當即嗓音便淡了下去:“這兒有蔡山服侍即可,讓她回去。”


    小太監便知道回如此,應下後便退出了門外,對著毓貴嬪回著:“娘娘,陛下說裏頭有蔡山服侍便可,您還是回吧。”


    眼見毓貴嬪臉色變了,他實在不願意再跟她糾纏,便說著:“來人,天黑了,仔細送毓貴嬪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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