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佳喜,是魚靄錯怪你了。”魚瀅擠出個笑,拍拍她的手,溫聲勸說著:“等陛下和皇後娘娘、毓貴嬪娘娘來的時候,你可一定要一五一十地說出來,讓害娘娘的人得到懲處。”


    佳喜點點頭,忙跟著魚瀅站到一邊去。


    不出一會兒,陛下便先到了,小鬆子等人帶著送花的宮女緊跟其後,將人押到了陛下跟前。


    沈淮聽聞珍貴嬪中毒便立刻趕來,一進屋便徑直踏入了裏屋,看望床榻上的蘇皎皎。


    蘇皎皎聽到是陛下來了,便轉過身去,將臉麵朝牆,不願意把被他看到自己如今的模樣。


    就算是沈淮想要看她,她也是伸手推他,將臉別過去,含淚哽咽道:“陛下,如今皎皎容色難看的緊,還請陛下不要再看了。”


    她越是這樣,沈淮便越是焦急生氣,沉了聲問:“太醫還沒來?”


    魚瀅一臉的擔憂,福身說著:“回陛下的話,太醫署離內宮距離不算近,宮人已經最快速度去叫人了,恐怕還要一會兒呢。”


    沈淮擔心她,伸手去扳她的肩膀:“乖些,給朕看看。”


    誰知蘇皎皎哭的越發凶了,簌簌落淚:“宮中女子素來容色最為重要,皎皎如今難看的緊,若是陛下真是擔心皎皎,就不要勉強,讓皎皎隻給您留下美好的印象便是了。”


    “胡鬧!”沈淮這下是真的發了火,強硬將她的身子扳正,又把她的麵紗一把扯下來,說著:“容色從來都是次要,哪兒有人將美貌看得比性命還重要!朕都覺得不要緊,你又何須如此執著。”


    他驀然大怒,將蘇皎皎都攝住一瞬,她沒想到,陛下竟然會說出她的性命比美貌還要重要的話,一時心緒有些複雜。


    隻見陛下小心翼翼地捧住她的臉,以微涼指腹去探她的臉頰,所觸之地是一片火熱。


    沈淮當即便皺了眉,冷聲道:“這麽燙,你現在感覺如何,身子可還有別的不適?”


    蘇皎皎搖搖頭,輕聲說著:“隻是臉又熱又癢,難受的緊,其餘還不曾有什麽異樣。”


    其實她這話說的是有些誇張成分在,在剛發作的時候的確是又熱又癢,像有一萬隻螞蟻在爬一般,不光是臉上難受,那種癢仿佛深入心裏似的,恨不得將心掏出來,她掌心都掐破了才忍住撓臉的欲望。


    幸而淩霄反應的快,將柳太醫之前給她的解毒丸服用了一粒,如今雖然還是不適,卻也要比之前要好受的多,不至於忍不住破了相。


    隻是這件事終究是她在受害,她若是不表現的可憐一些,反倒是她虧了。


    果然,一聽到蘇皎皎難受,沈淮的臉色便更沉了,黑得仿佛能吃人一般,他扶著蘇皎皎讓她躺下,厲聲道:“去催太醫立刻過來!”


    在來的路上,傳信的宮女便已經將大致的情況給沈淮說過了,他讓蘇皎皎躺好,起身坐到主位上去。


    那個送花的宮女正戰戰兢兢地跪在殿內的地毯上,惶恐地看著周遭,像是沒想到她第一次出手,自問思慮的足夠周全了,卻這麽快就被抓住了,實在是不該。


    沈淮冷麵看著底下跪著的宮女,須臾,方開口問道:“就是她給珍貴嬪下了毒?”


    旁邊的佳喜看了眼魚瀅的臉色,立刻上前跪下,說著:“啟稟陛下,奴婢親眼所見,正是她給娘娘送百合的路上,往花蕊偷偷摸了藥,正是這塗了藥的百合被娘娘拿到不久,娘娘就中了毒,還請陛下明鑒!”


    送花的宮女大驚,沒想到自己的所作所為明明如此隱秘,竟然有人在後背暗中窺伺,一想到當時清淨不禁背後發涼。


    但謀害主子是殺頭的死罪,任誰也不可能輕易承認,忙伏地磕頭說著:“陛下明鑒,奴婢沒有!奴婢沒有!”


    正在此時,柳太醫從外麵提著藥箱匆匆趕來,先是向陛下行禮,而後便快速入內室,隔著一層薄紗帷幔給珍貴嬪把脈。


    他查看了脈象後,又細觀麵部,然後去查看了被蘇皎皎聞過的那盆百合。


    後院的殘羹裏,碎裂的重瓣百合混著一盆土壤和一杯茶湯一同躺在桶裏,一片狼藉,柳太醫將裏頭的東西重新一一拿起驗過,然後去偏殿寫方子交由宮人抓藥煎服後,這才疾步回到了主殿。


    他拱手向陛下行禮,而後沉聲說著:“啟稟陛下,微臣方才查看娘娘的脈象,和院中的殘羹,發現娘娘所中毒素,並不單單是因為花蕊中的毒。若僅僅是花蕊帶毒,那這位送花來的宮女,便早就深受其害,也不至於這麽巧,偏偏是娘娘中毒而旁人無事。”


    “正山小種生於武夷山,山高險遠,且極為稀有,產量極低,民間多有采茶工為采茶而命隕武夷山的傳言。深山危險人盡皆知,卻鮮有人知,與正山小種同處生長的野草,同正山小種長的十分相似,且若同時入體便會中毒,這樣中毒的幾率實在是少之又少,若非微臣從前走南闖北,見識略多些,也很難診斷出緣由。”


    “尋常人去武夷山都是為了一兩值千金的茶葉,幾乎無人會特意尋來這相似的野草,這百合花蕊上塗的,就是這野草的汁液。”


    柳太醫嗓音不疾不徐,說著:“想必是娘娘湊近去聞了百合香,又喝下了茶葉,才會導致中毒。”


    “這樣下毒的法子十分巧妙,除非是見多識廣,或是武夷山附近采茶人,斷不會知道這樣的技巧。”


    送花的宮女不曾想到自己這麽隱秘的法子,先是被人一路尾隨發現了下手,又被太醫一眼識破,當下心如死灰。


    她嚇得大哭起來,不住地磕頭說著:“陛下明鑒,陛下明鑒!奴婢入宮前是武夷山采茶女,因家中破落,被人帶到長安,這才入宮為奴為婢,奴婢和娘娘無仇無怨,是受人指使才不得已而為之,還請陛下看在並非是奴婢本意,而是受人脅迫的份上饒了奴婢一命吧!”


    佳喜看著她被嚇破了膽子,斂下眸,微不可查地勾唇笑了極短的一瞬。


    隻見陛下居高臨下地睨著殿內啼哭不止的宮女,冷聲問著:“是誰在幕後指使你。”


    那宮女伏地不起,渾身顫抖:“是,是毓貴嬪娘娘。”


    第124章 罪證明


    受罰


    “毓貴嬪?”


    沈淮皺眉重複了一句, 沒有想到她說出來的人會是許清嫵。


    在他眼裏,自認識許清嫵的時候,她就是現在這樣的性子, 嬌縱自傲,心地卻不壞, 對當初落魄無人問津的他也多有照拂。


    何況他自問已經對她足夠好,衣食住行樣樣都超出位份數成, 她本就是宮中獨特的存在了,又怎麽會對蘇皎皎生了如此歹心。


    沈淮起了幾分懷疑, 沉聲說著:“你若有一絲虛言,朕絕不輕饒。”


    陛下這樣說, 那就是要嚴懲的意思了, 一想到宮中流水般的刑罰,送花的宮女嚇得渾身哆嗦,忙說著:“奴婢不敢有半分虛言!奴婢本是避暑山莊的園藝宮女,因背後議論主子被毓貴嬪發現, 威逼利誘, 要奴婢為她做事,不然就要將奴婢送去服苦役。奴婢一時畏懼便答應了毓貴嬪, 禦駕回鑾後被帶入後宮, 進了侍花所。”


    “前幾日的時候,毓貴嬪身邊的宮女來找奴婢, 說娘娘已經選好了日子, 就在這幾日, 要奴婢不要忘記本分, 奴婢不得已, 才做出了糊塗事, 還請陛下看在奴婢卑賤,命數不由自己的份上,饒了奴婢一命吧!”


    蔡山站在陛下旁邊,低聲說著:“陛下,方才她嘴裏口口聲聲說著毓貴嬪身邊的宮女,不如將她提來詢問,也好周全,不聽一麵之詞。”


    沈淮嗯一聲,漆黑的眸底幽深,嗓音極沉:“去將毓貴嬪一道傳來。”


    隔著一層紗簾,蘇皎皎躺在裏屋聽著外麵的動靜,眉心微蹙。


    眼下她餘毒未清,麵容受損,不能出去親自參與,倒是多了些不安定因素。


    方才聽送花的宮女所說前因後果,如此莽撞,讓不信任的宮女來下毒這樣的舉動,表麵是撇清了幹係,但控製不了的人一旦為了活命將她供出去,反倒是惹一身腥,洗也洗不淨了。


    倒像是毓貴嬪所為,不似作偽。


    何況,毓貴嬪厭惡她也不是一天兩天了。


    從前她也頗有恩寵的時候,雖然越不過蘇皎皎,卻也不至於如此生氣,眼下蘇皎皎獨寵了好一些日子,以毓貴嬪對陛下的愛慕和她那高傲的性子,怕是坐不住了,這才急著對她下手。


    晌午她去鳳儀宮的時候,毓貴嬪就對她多有不滿,一直冷語相待,旁幾個都還算沉得住氣,隻她一個,恨不得將她剝皮拆骨。


    蘇皎皎的關雎宮和毓貴嬪的永安宮都是南四宮,離的不遠,禦前的人火速去提人,隻消一刻,便帶著毓貴嬪和她手下有嫌疑的宮女過來了。


    送花的宮女一看押送來的人,立刻就指著她說:“沒錯,就是她,就是她一直和奴婢傳話,今日叫奴婢動手的!”


    柔芯慌張地看了眼她,又看了眼毓貴嬪,這才急急忙忙跪下,行禮道:“奴婢給陛下請安,陛下萬安!”


    跟著人一同進來的蔡山走過來低聲說著:“啟稟陛下,奴才方才去查了宮人出入的檔,這侍花所的宮女,的確是被毓貴嬪調來的,也有人遠遠地看到過她和毓貴嬪身邊的人來往。”


    說罷,他躬身退後不再言語,沈淮冷眼看著正向自己行禮的毓貴嬪,說道:“你還有什麽可解釋的。”


    毓貴嬪剛進來的時候還有些忐忑,不知這事情敗露到了什麽地步,可一見著陛下這個態度,聽到蔡山的話,才真正開始慌起來。


    她的計劃怎麽被全盤暴露?柔芯明明和她說,這法子幾乎是萬無一失的,就算查得出來,這犯了事的宮女也不可能供出她這個主謀,如今又是怎麽回事?


    看著陛下的神情,毓貴嬪頓時有些手足無措,麵對他不知道該怎麽應對才好。


    在陛下麵前,她一直都是嬌氣乖巧的形象,就算有些小性子,可表哥也一直都是縱容著寵著,溫聲同她講話,像這樣居高臨下,神色冰冷,還是這麽多年頭一回。


    這件事不是明明安排的很好,怎麽會這樣?!


    毓貴嬪張了張嘴,可如今鐵證如山,她甚至不知道該往哪兒去辯駁。


    這小宮女並沒有如柔芯所言一般守口如瓶,而是立馬就供出了她是背後主使,柔芯的行蹤也處處是漏洞,都叫人有跡可循,廢物,怎麽會是這樣!


    毓貴嬪看著心虛低頭的柔芯氣不打一處來,指著她脫口而出道:“表哥!清嫵是被人蒙蔽了,這件事並不是清嫵的本意,都是她,是她的主意!”


    柔芯瞪大了眼睛,當下便看著陛下淚水漣漣搖頭道:“娘娘!您怎麽可以將一切都推到奴婢身上,奴婢隻是區區一屆宮人,若無您的吩咐和授意,奴婢怎麽敢做這樣的事!”


    “陛下!奴婢侍奉毓貴嬪娘娘時間不久,更是和珍貴嬪娘娘無仇無怨,奴婢怎麽會這樣做!倒是毓貴嬪娘娘幾次三番的詛咒珍貴嬪娘娘,恨不得除之而後快,奴婢迫於身份地位不得不從之,事情敗露,娘娘不願承認,便想讓奴婢做替死鬼,陛下英明,求您饒了奴婢吧!”


    這件事都是毓貴嬪吩咐柔芯做的,綠宛並不知道其中關竅,隻知道自家娘娘讓柔芯和那個犯了事的宮女交代,如今一看娘娘和柔芯互相推卸責任,擺明了是要撕破臉,她的臉色也白了。


    可柔芯是她三番五次和毓貴嬪舉薦的,她這樣做,豈不是把她也置於不義之地嗎!


    綠宛不敢多說,隻能從牙縫裏擠出一句:“柔芯!”


    這不喊還好,一喊頓時讓柔芯注意到了她,柔芯立刻說著:“綠宛一直跟在毓貴嬪身邊,她也清楚這些事,奴婢都是不得已啊。”


    眼看自己已經被逼入絕境,毓貴嬪心裏也沒底了,膝蓋一軟便跪了下來,咬著下唇,聲音都顫起來:“陛下,清嫵……清嫵……”


    看著她這幅百口莫辯的樣子,沈淮已經是失望至極。


    認證物證具在,毓貴嬪犯下大錯,已經是無法饒恕了。


    若是換了旁人,沈淮還會網開一麵,小懲大誡,可她害的人是蘇皎皎,沈淮也發了火。


    他定定地看著毓貴嬪,冷聲道:“毓貴嬪謀害宮妃,禦下不嚴,著降為嬪位,自今日起在宮中靜思己過,無詔不得出。沒有朕的允許,不允許人隨意進出。”


    “毓嬪,你是太後的侄女,朕的表妹,卻糊塗至此做出這樣的事來,實在是讓朕失望,念在你是初犯,朕給你改過自新的機會,回你的宮裏好好靜思,若再有下次,朕絕不輕饒。”


    毓嬪的臉色頓時刷白。


    這毒雖來的厲害,卻不會要人性命,何況蘇氏如今還好好的,陛下竟然會降了她的位份,還要將她軟禁!


    她起身開口:“表哥……”


    沈淮卻沒了耐心,拂袖而起,嗓音冷得沒有一絲溫度:“來人,將毓嬪帶出去,宮女,杖斃。”


    第125章 冰初破


    晉位


    “陛下……”


    毓嬪跪在殿中, 不可置信地看著他,無法相信自己愛慕多年的表哥居然真的會因為蘇皎皎而如此嚴厲的處置她,絲毫不顧及從前這麽多年的情分, 不由得既生氣又委屈。


    她睜大了眼睛,看著左右兩邊各上來一個麵色冷峻的侍衛, 頷首說:“毓嬪小主,請吧。”


    毓嬪咬牙看了眼他們, 不曾動身。


    旁邊柔芯和侍花所宮女驚恐的哭喊聲起此彼伏,不住的求饒, 毓貴嬪抬眸看向陛下冷漠的背影,忽而有些恍惚。


    她是厭惡蘇皎皎想要她毀容, 這件事敗露了, 陛下礙於宮規懲處她,她也早有心裏準備。


    可當初她會這麽做,除了有柔芯在旁邊的挑唆外,不外乎她自己也是這麽覺得。


    這麽多年以來, 表哥一直很疼她, 雖他們之間的話其實不算很多,可她清楚, 很多情分是不需要語言來說明的, 表哥的關照和縱容,她也一直看在眼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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