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嘉德回到酒店的時候,天色已晚。


    他扯掉領帶,呆坐在床邊,望著電話。過了一會兒,他拿起話筒,似乎想打給誰,但猶豫片刻,又重新把話筒放下,幽幽歎了一口氣。


    閉上雙眼小憩,半夢半醒中,他似乎又回到了從前,回到了他與白純初遇的那一刻。


    是從什麽時候開始喜歡上她的呢?大概,從那個刁蠻的小女孩撕掉他書本的一-那,他就對她感興趣了吧?


    但那隻是小男孩對小女孩的好感,還不能算是愛情。後來,他經常在校園裏碰到她,遠遠地注視她,那好感便像種子一樣在他心裏漸漸生根、發芽,隨著年齡的增長,長成參天大樹。


    他以為她遲早是屬於他的,卻萬萬沒想到,當他準備向她表白的時候,她卻愛上了別人。


    明明是他最先在花園的深處發現這朵小小的帶刺玫瑰,明明是他一直在苦盼著她長大,但有一天卻忽然發現,玫瑰被別人搶先一步摘去了。


    他又惱又恨,卻隻能默默地忍住傷心,每年在她生日的時候送上一份祝福,利用這種方式,讓自己在她心裏占據一個特殊的位置。


    看了她寫給他的信,曾經一度衝動地想要現身,但冷靜之後,又退卻了。因為他擔心--


    如果,自己並非她想象中的模樣,她定會失望,那麽,好不容易在她心中占有的一席之地就會蕩然無存。


    如果,她發現心中神秘的白馬王子就是他這個騙婚者,會不會惱羞成怒、拂袖而去?


    無數個如果,讓他隻能選擇繼續隱身,不敢開口。


    任由思緒飄蕩時,忽然電話鈴聲響起,把他嚇了一跳。


    「喂,純純!」他衝過去,脫口而出。


    「嘉德,是我……」電話裏傳來虛弱的聲音。


    「哦,予婷,」他垂眉,似乎有些失望,「這麽晚了,有什麽事?」


    「我想問問,你那兒有沒有止痛藥?」


    「沒有,-哪裏不舒服?」他關心地問。


    「我肚子有點疼……」


    「我送-去看醫生吧!」


    「這麽晚了,不必麻煩了,我打電話叫酒店的服務生送些止痛藥上來好了……」


    「疼得很厲害嗎?我過去看看。」


    「不,不必了。這麽晚了,你也累了一天,好好休息……」


    忽然,聲音低了下去,半晌無語。


    「喂!予婷!喂!」裴嘉德焦急地喊著。


    電話沒有掛斷,卻忽然無聲,是否她出事了?


    裴嘉德一陣擔心,三步並作兩步,跑到麗蓓嘉的房門前,用力敲她的門。


    然而,門內寂靜,沒有人回答。


    如果她真的疼得昏倒了,應該馬上送到醫院急救才對!裴嘉德正想找來服務生替他開鎖,卻發現,那門其實並沒有上鎖,隻是虛掩著,經他剛才驟然一敲,竟然自動開了。


    「予婷!」他衝入室內,焦急地喚道。


    室內光線黯淡,隻有左床頭點著一盞幽藍色的燈。


    隱隱約約中,他看到麗蓓嘉俯在床上,瀑發四散。而那隻話筒正懸空晃蕩著,很顯然發生了什麽意外,她沒有力氣再將它放回原處。


    「-還好嗎?」他來到床邊,伸手想撥開遮著她麵龐的長發,看看她的臉色。


    但這時,忽然啪的一聲,屋內僅存的一點燈光忽然熄滅,一片漆黑。


    「嘉德……」床上的麗蓓嘉忽然伸出雙臂摟住他的脖子,「你終於來了。」


    「呃……予婷,」裴嘉德一怔,急忙抽身,「-沒事吧?」


    但此刻抽身已經來不及了,她的雙臂忽然極有力地一壓,將他壓到她的身上。


    「嘉德,我好想你--」她長長舒一口氣,柔軟的唇觸到他的頰邊。


    「予婷,不要這樣,」他連連掙紮,「我已經結婚了……這樣不好……」


    「結了婚又有什麽關係?現在在外麵玩的男人太多了,又不止你一個!」她在他頸間吹氣如蘭,「嘉德,我今晚好寂寞,你要陪我!」


    「既然-不是肚子疼,那我也就放心了,」他俊顏一沉,冷冷地說:「請把手放開,我要回去休息了。」


    「好,我放。」她雙臂一鬆,不再摟著他的脖子,而是蜿蜒而下,探到他的褲頭,解他的皮帶……


    「予婷,-是不是喝醉了?」裴嘉德似忍無可忍,終於大吼。


    「我是你太太,為什麽不能這樣做?」她抬起晶亮的眸子,咯咯一笑。


    「什麽?」他一怔。


    「傻瓜,你連我的聲音都聽不出來了?」她輕輕歎息。


    「純……純純?」裴嘉德覺得不可思議。此刻被他壓在身下的人,竟是他朝思暮想的人?


    先前白純故意壓低了聲音,現在用正常的語調,大聲回答,「當然是我啦!」


    「純純,真的是-?!」他的大掌立刻撫上她的麵龐。


    沒錯,這是他在黑暗中撫摸過千萬遍的麵龐,粉粉嫩嫩的,帶著羞怯的微熱,像一顆青澀的蜜桃。


    「為什麽一聲不響就跑到巴黎來,害我以為你不要我了!」她覺得委屈,膽戰心驚之後直想哭。


    「-沒看到?」他一愣。


    「看到什麽?」


    「我留給-的字條呀!上麵把我出差的事寫得清清楚楚,還寫了我要入住酒店的電話號碼和房間號碼。」


    「嗄?」她吃驚,「哪有這張字條呀?」


    「我出門前放在客廳的茶幾上了。」


    該死,第二天報紙一送來,她順手就把它往茶幾上一擱,壓住了那張字紙,什麽也沒看見!


    「我等了又等,希望-能打電話過來,可是一直沒有-的音訊……我以為-還在生我的氣。」他低聲道。


    「都是你不好!都是你不好!害我沒看到那張字紙,害我白白擔心!」她不講理地嚷,用腳踢他。


    「怎麽能怪我呢?」裴嘉德哭笑不得,「明明是-自己不小心。」


    「反正你放的不是好地方,害我看不見,就怪你!」


    「好好好,」身為男人,當然要讓著小女子,「都怪我好了……不過我也要罰-!」


    話音剛落,他便順著她的臉龐吻下去,吻住了她的唇,深深吸吮。


    「罰、罰我什麽?」良久之後,她喘著氣問。


    「-跟予婷合起來騙我,還不該罰?」


    「你跟她也曾經連手騙過我呀,是不是也該罰?」


    她不甘示弱地伸手撫摸他,惹得他情欲頓起,身子卻連連後退,不讓他靠近,以示對他的懲罰。


    「純……純純,」他被折磨得連話都說不出來了,「不要鬧了……」


    「偏要!」她笑嘻嘻地縮到床角,「除非你能給出一個令人滿意的解釋,解釋你為什麽要騙我?」


    「呃……」他語塞。


    「否則你今晚休想碰我!」她威脅。


    「因為、因為我自卑。」


    「自卑?」他的回答讓她吃了一驚。


    「-的身邊有那麽多男朋友,換了一個又一個,對-而言,我隻是-生命中的配角而已。」


    天啊,他如此完美無敵,居然也會自卑?


    配角?他怎麽跟她想的一樣?她曾經以為自己是他的配角情人,而他此時此刻也說同樣的話?


    「這個解釋能讓-滿意嗎?」他眼巴巴地望著她。


    「嗯……」她笑了,「勉強及格。」


    說著,主動奉上自己的唇,以免這個跟她一樣自卑的家夥欲火焚身而亡。


    親愛的rain:


    你好嗎?


    好久沒給你寫信了,本以為今年的生日不會再收到你的祝福,但沒想到一大清早,熟悉的水晶玫瑰依舊綻放在我家門前,給了我一個很大的驚喜。


    一年前我曾告訴你,我結婚了,還告訴你這個婚姻是假的,隻要把爺爺的遺產領到手之後,我很快就會離婚。


    但直到今日,我仍沒有離婚,因為我發現……假戲真做的感覺是那麽好,我迷上了演戲,陷入其中角色不能自拔。


    而這個角色的名字叫做「裴太太」。


    男主角似乎也與我有相同的感覺,他同樣沒有提起那張本應該作廢的證書,每天努力演好丈夫的角色,與我合作愉快。


    如果你問我,扮演「裴太太」這個角色有什麽困難的話,我可以告訴你,一切都很好。我的演技高超,對周圍的一切都駕輕就熟,就連嘉德的媽媽也漸漸喜歡上我,沒有再拿我和麗蓓嘉相比。


    為了討她的歡心,我與嘉德已搬回裴家大宅居住。雖然自由受限,但能得到長輩的照顧,也不算太吃虧。


    今天是我的生日,感動於那朵漂亮的水晶玫瑰,我決定告訴你一個小秘密。


    這個秘密,你是第一個知道的,連嘉德我都還沒告訴他!


    嘻嘻,剛才我從醫院回來,醫生告訴我,在未來的六個月內,我不能穿高跟鞋,不能亂吃東西,也不能再劇烈運動了……


    很悲慘,對不對?你一定以為我生了什麽病吧?


    但這不是生病。


    猜一猜是為了什麽吧!哈!猜中有獎哦!答案將在下期給你的信中揭曉。


    想念你。


    純留字


    本來還想繼續多寫幾句,但忽然聽到女傭的腳步聲,她隻得轉身相迎。


    「少奶奶,我燉了湯,-嚐嚐!」


    這女傭從小把裴嘉德帶大,在裴家頗受尊敬,她受裴太太叮囑,要盡心盡責地照顧白純。


    對於白純而言,這等於身邊時刻有一雙婆婆的眼睛看著,雖然享福,卻也不太自在。


    比如現在,這女傭馬上敏感地發現她似乎在進行著某種不可告人的秘密活動,於是目光迅速掃過桌上的電腦。


    「我正在給朋友寫信呢。」白純笑著解釋,立即將電腦關掉。


    「哦。」女傭眼珠子狐疑地轉了轉。


    沒過多久,裴嘉德下班回家,她立刻悄悄告狀。


    「少爺,少奶奶好像不太對勁哦!」她說。


    「怎麽了?」


    「我看到她在鬼鬼祟祟地給什麽人寫信……」


    「純純有很多朋友,寫一封信有什麽奇怪的?」


    「少爺,這話我就隻對你說,太太那邊我還沒敢告訴她呢。我剛剛偷瞄到少奶奶在信上寫著『想念你』,收信者似乎是個男人……你要當心呀!」


    「當心純純紅杏出牆?」裴嘉德失笑,他明白那封信是寫給誰的,「洪媽,-太多疑了。」


    「少爺的事我本不該管,」女傭不服地歎氣,「算我多事好了。」


    「洪媽,誰說我們的事-不該管?沒有-管著,我能長這麽大?」裴嘉德急忙恭維,「我之所以相信純純,是因為有-一天到晚替我看著她,她恐怕也沒什麽機會做對不起我的事-要繼續幫我哦!」


    「少爺,你放心好了,包在我身上。」女傭頓時被他哄得心花怒放,滿意地離去。


    她又在寫信了?寫了什麽呢?


    裴嘉德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馬上奔進書房,打開電腦。


    兩分鍾後,他變了臉色,怒氣衝衝地從書房走出來,重重地推開臥室的門。


    「咦,老公,你什麽時候回來的?」白純坐在鏡前,一邊梳著頭發,一邊笑著欣賞他震怒的神情。


    「這麽大的事,-為什麽不第一個告訴我?!」他吼道。


    「什麽事呀?」她裝蒜。


    「-懷孕的事!」


    「咦?」她故作驚奇,「你怎麽知道的?」


    「-寫的e-mail我已經看到了!-居然把這消息先告訴rain也不告訴我?」他像小孩子般任性地發脾氣,「-究竟愛的是我還是他?」


    哈,這個傻瓜,居然自己跟自己吃醋!


    他明明知道,rain就是他自己,告訴了rain也等於告訴了他,竟還能如此怒氣衝衝地興師問罪,真是無藥可救!


    「既然你也說了,那封信是寫給rain的,那你又怎麽會看到?」白純心平氣和與他玩笑到底,「老公,你不乖哦,居然偷看我的私人信件。」


    「我……」他頓時語塞。


    她已經猜到了rain就是他,但他卻沒有在她麵前坦白自己從前的所作所為,繼續玩著神秘的遊戲,好吧,他想玩那她就奉陪到底,看誰先沉不住氣!


    「老公,我從來不知道你是駭客哦。」她笑道。


    「什麽駭客?-在說什麽?」他一怔。


    「如果你不是駭客,又怎麽會有本事盜得我電子信箱的密碼呢?」


    「我……」他再次語塞。


    「說呀,到底是為什麽呢?」她不斷逼近。


    這家夥,承認他暗戀她多年,有什麽丟臉的,何必如此苦撐?


    「老公,你為什麽不問問那個rain是什麽人呢?」


    「是、是什麽人?」他不好意思地低下頭。


    「是我一直喜歡的人。」


    「什麽?」他如遭雷擊。


    「如果他肯出現,我一定嫁給他。」她憋住笑地逗他。


    「那-喜歡他多一點,還是喜歡我多一點?」他開始為一個幻想中的敵人吃醋了。


    「當然是喜歡他多一點啦!」


    「什麽?!」他氣極地大叫。


    「我跟他認識九年了,跟你不過隻認識一年而已。」她故作深思,「所以,我跟他的感情比較深。」


    「他休想!」裴嘉德高聲宣布,一把將她抱入懷中,「我會把他從-心裏打跑的!」


    哈,好不容易打跑了二十五個情敵,現在又多出一個。


    這一個應該是最難對付的,因為,這一個是他自己親手塑造的完美情人。


    自己打敗自己,通常比較困難。


    白純倒想要看看,他是要低頭承認自己多年來對她的欺騙,還是另想高招?


    她拭目以待,看另一場好戲即將上演。


    【全書完】


    *想知道亞洲首席名模麗蓓嘉杠上惡鄰裴嘉烈的精彩過程,請看綠喬新月纏綿係列234《總裁的可樂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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