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柒罵他,是公司裏經常上演的戲碼,大家都習以為常。


    可是今天這暴風雨格外猛烈。


    顧筠隱隱覺得,這事兒可能跟她的好閨蜜有點關係,便也湊在門口豎起耳朵聽。


    隻聽王柒問:“到底哪來的詩人?!叫什麽生的……”


    林嘉譽仰頭望天:“是竹生。”


    “這名字我聽都沒聽過!查也查不到!你張嘴就要跟人家合作?還說談好了?我談你個大頭鬼!”


    顧筠一陣牙疼。


    她就知道……


    大概半小時前,餘笙給她打電話,說她和林嘉譽談妥了。


    林嘉譽要買她的歌詞,價格是一首七千,還主動提出要按收益的百分之十分成。


    以他的單曲收益,這個分成數額非常可觀。


    他的歌年年都能衝到各大排行榜第一名去,持續有收益,一首歌掙來的錢,都夠養他十輩子了。


    如果按照星鎏的規矩,像他這樣的明星要和別人談合作分成,內部都得先召開好幾次會議,磋商一個最恰當的價碼。


    報價時先往死裏壓,最後超過百分之五都得肉痛好一陣。


    他可好,張嘴就開百分之十。


    屬於是財神下凡,往人間撒錢。


    雖說,根據合同,林嘉譽確實是有資格自己去談合作,但是……


    顧筠又“唉”了一聲。


    得虧這錢是讓餘笙掙了,她絲毫不替公司心疼。但她也充分理解王柒此刻為什麽暴跳如雷。


    點燃炸藥桶的始作俑者麵不改色,目光始終望著天花板,好像那上邊有煙花可看。


    “林嘉譽你給我說話!混蛋東西三腳踹不出一個屁來!”


    他那小胖手跟驚堂木似的,在桌上一通狂拍:“世界上的活人,不全是成天捧你舔你的!那麽多人盼你從台子上摔下來!摔死!死得越慘越好!你知道嗎!”


    男人淡然側目:“那又怎樣?”


    “還那又怎樣!”王柒氣出個粗紅的大脖子,“你找一個誰都不認識的老師合作,生出來的作品要是不盡人意,你以為大家罵的是誰?最後還不是罵你!”


    林嘉譽眯萋著眼,超然世外:“我不在乎。隻要能讓她為我寫,我都無所謂。”


    他話音未落,王柒罵得更凶了。


    門外的年輕男女紛紛歎氣:“唉……也隻有彌勒佛敢那麽罵譽哥,跟訓兒子似的。”


    忽然有人問:“竹生是誰?你們知道嗎?”


    “問筠姐,她知道哇。”


    顧筠掉頭就想溜,被一個眼尖的小姑娘黏上,纏住胳膊。


    “oneeight新歌是這個人作詞,對吧筠姐?”


    顧筠心虛:“呃……對。”


    大家聽完都納悶,不理解林嘉譽為什麽要和那個人合作。他們也看過歌曲下麵的留言,現在熱評都在罵詞作,吵得很凶。


    顧筠不敢說那是自己的閨蜜,一說,大家都該覺得她徇私了。


    ……真不是。


    顧筠比餘笙大五歲,和餘笙哥哥是高中同學,高三一整年都是前後桌。


    在他們就讀的私立學校,高中部和初中部的校區挨著,因此經常能看見餘笙來找她哥。有時候餘箏沒在,餘笙便會問她,哥哥去哪裏了。


    本來,顧筠對低年級有歧視,覺得他們全都是幼稚鬼。唯獨餘笙,她還挺喜歡的,認為這是一位言談舉止都很成熟的學妹,便主動搭話,說些有的沒的。


    這一勾搭,轉眼便過去了十年。


    顧筠這人呢,和餘箏一樣,是個標準的理科生,沒那麽多文藝細胞,不會對雪月風花發出什麽額外的感慨。


    上高中的時候,餘箏偷偷給她看妹妹寫的詩,問她感想。


    她反複品讀,鑒賞良久,說:“字寫得挺好。”


    本來麽,藝術性的東西,不管是文字還是音樂,亦或是畫作,常常是彼之砒-霜,吾之蜜糖。


    有人聽,靠的是技術;能大火,憑的是運氣。


    顧筠進入娛樂行業,搞出品。


    在星鎏公司,她這個職位和市場有關,雖然並不直接負責歌曲製作,但是權力也挺大。


    隨著技術力的崛起,ai可以計算出什麽樣的歌容易火。


    可是即便有數據做支撐,她也不敢保證某首歌一定會受到大家歡迎。


    這沒什麽不好。


    隻有各花入各眼,才能營造出一個百花齊放的市場。


    顧筠偶爾也作為接口人和一些老師對接。oneeight那首歌,她是真心覺得適合餘笙寫,才讓她試一試。


    硬說沒有私心吧,也假。


    餘笙離家出走有一陣了,顧筠本以為她撐不了幾天,結果她還真是有股韌勁,自己找了個租金一千多的小房子,一住就是三個多月。


    顧筠是想讓她掙點錢的,寫一首歌,好歹也有幾千的收入,夠她把日子過得寬裕點。


    可她也怕餘笙第一次寫歌詞發揮不好,備案都準備了。要是餘笙交來的稿子確實不行,她就另找他人。


    她萬萬沒想到,那首詞能入林嘉譽的法眼。


    林嘉譽是什麽人?同行眼裏閻王爺一般的存在,被他鄙視過的人數不勝數。


    公司裏有幾個老牌音樂製作人,做了半輩子編曲混音,一直跟那點設備打交道。


    結果跟林嘉譽合作幾次後,有的跳槽了,有的隱退了。


    幾位的共同點都是含淚而去,走之前深刻反思自己能力不足,不適合幹這行。


    顧筠可不想看到餘笙被打擊成這樣。她知道,寫詩是餘笙的愛好,更是一種心靈上的救贖。


    因此,她既替朋友高興,也著實認為餘笙招了個大麻煩。


    會議室裏好一會兒沒動靜了,王柒喊得心累,正癱坐在那喘粗氣,不停地擦汗。


    林嘉譽今天格外沉得住。


    他看經紀人平靜了一點,這才又開口說話:“柒哥,你到底想不想在十月內聽到新專?”


    王柒惡狠狠地呲牙,像是要把他蘸了醬油芥末生吞:“十月?!”


    “嗯,”林嘉譽不慌不忙,大長腿翹著,把凳子當做搖搖樂,在那慢悠悠地晃,“如果你答應讓她給我作詞,我保證十月內讓你聽到新專。”


    這回王柒沒急著罵他,隻是大眼袋不自然地抽動了兩下。


    雖然有時候,他恨林嘉譽恨得牙癢,但他知道,這貨有個很大的優點——言出必行。


    所謂“言”,得是林嘉譽親自說出口的話。


    公司幫他安排的那種不作數。


    他輕易不會承諾什麽,可隻要有他金口玉言,一般都不用特別擔心。


    “嗬嗬嗬……十月?”王柒笑得陰氣逼人,“你是不是去了一趟美國,時差還沒倒清楚?你到底知不知道離十月結束還剩幾天?”


    林嘉譽倒是很乖巧地點了點頭:“我知道。”


    “可以!你說的!”王柒把吸滿汗水的紙巾砸向桌子,啪嘰一聲,“你最好能在三十天裏生出來!你隻要生得出來!我隨便你作!”


    林嘉譽從善如流:“好。”


    王柒扶住桌子,把自己嵌進扶手椅的圓潤身軀擠了出來。會議室門口的人馬上作鳥獸散。


    顧筠也想裝路人,擰身便走。


    “顧筠,我有事問問你。”王柒冷冷地叫住她。


    她兩眼狠狠一閉。


    媽的……就知道。


    “柒哥,有事兒?”再回頭時,她裝得好生無辜。


    王柒那包青天一般的鐵麵沒有半點鬆動:“那個竹生,到底什麽來頭?他們都說一開始是你找的人。”


    哪個混蛋說的?


    顧筠氣得牙癢。


    “呃……沒什麽來頭啊?普通小詩人嘛,沒名沒錢,”顧筠樂嗬嗬道,“不過,我覺得有點天賦嘛,就試了試。你看,嘉譽不是也覺得挺好?”


    王柒恨不得把她的腦袋也擰下來,他隻怪自己的權力還不夠大。


    他問:“你能聯係到這個人嗎?”


    顧筠撇嘴:“這個……”


    王柒直愣愣盯著她,陰森森的邪氣在他周身縈繞,仿佛他正在用黑魔法讀顧筠的腦子。


    沒辦法,她隻好點點頭。


    說真的,這事兒也不好撒謊。


    餘笙要是真和林嘉譽合作了,以後這幫人難免抬頭不見低頭見。


    她護也護不住。


    王柒兀自思忖了片刻,道:“下周一,正好公司內部有聚會。不然,到時候你把她請來吧。”


    這話說得就很耐人尋味。


    分明是請求的意思,語氣聽著卻是命令。


    顧筠也是公司的老員工,非得動起真格來,不怵他這點威壓。她藏起情緒,堆了個虛情假意的微笑:“我得問問去,人家不一定能來,她平常也挺忙。”


    王柒表麵上善解人意地說:“行,先問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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