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巧,”虞笙不太信的, 小聲埋怨:“我阿婆也真是,麻煩人都不帶眨眼睛的。”


    “也眨眼了,不過就是,”段昭按了按汽車鑰匙:“你不在家,她除了我,也沒別的人能麻煩。”


    虞笙還是覺得不妥:“那也不該麻煩你。”


    “我這不也是,順理成章的,去她家裏蹭幾碗肉吃,”段昭故意提醒似的:“我還威脅阿婆,我說從高中時,就吃你做的梅幹菜燒肉,吃上癮,就得對我負責唄。”


    虞笙:“……”


    “阿婆就是個挺精明的人,”她沒好氣的告誡:“你小心點。”


    “我小心什麽?”他停下看她。


    “這年頭有撿便宜爸媽的,可沒有人撿老人家的,”虞笙嘟囔:“小心她讓你陪她,看倫理劇,嘮家常。”


    他一笑了之:“我覺得挺好的。”


    眼前停的一輛黑色suv,車燈閃爍,段昭過去拉開車門:“上車,我送你回家。”


    都買車了。


    變化是挺大的。


    一路上,虞笙沿途看著風景,她上大學就離開這座城市,雖然偶爾也回來,但每次都來去匆匆,就隻窩在家裏幾天,立刻就得走,從來也沒好好逛逛,忽然就覺得,好多地方,都陌生了。


    “這兩年建了好幾個大型商場,你可能都沒去過,去年三道口也拆了,還是蔣星遙她爸負責的,也要蓋樓,”段昭悠閑的握著方向盤,跟她聊:“學校正在擴建,除了超市還在,別的都要拆,有時間帶你回去轉轉。”


    虞笙轉回頭看他:“你現在是,住在洵陽了?”


    “大前年洵陽承辦亞冬會,在省隊附近,又新建了冰上訓練中心,不集訓的話,隊裏會經常在這邊,集訓有時在鬆城,有時去國外,”段昭問她:“你呢,以後就一直在洵陽?”


    “嗯,阿婆阿公歲數都大了,我媽雖然也陪著,但我也不想錯過,就把工作關係調回來了。”虞笙說。


    “挺好的。”他指尖子在方向盤行敲了敲,看著前方,似在思考。


    虞笙將目光移至車窗外,專心的看景。


    經過一段熟悉的路,車開進小區。


    段昭一直送她進樓,按完電梯,便就此止步:“回去吧。”他將行李還給她。


    “你不上去?”虞笙還挺納悶的,覺得禮尚往來,應該邀請他到家裏坐坐,吃個飯,但摸不透虞婧文對他的態度,而且,畢竟,都分手的,話就沒說出口。


    “我不住這,”他主動說:“我也不是就這一套房子,這邊就偶爾過來看看。”


    她脫口問:“你現在住哪?”


    “這是想,”他唇角彎角:“套我家地址?”


    “不想。”虞笙立刻收回所有心思,電梯一到,便上樓了。


    段昭一直站到電梯門緩緩合上,才笑著離開。


    從在日本見過她,他就再也不能若無其事。


    考慮過提前把她追回來,但畢竟四年過去,兩人之間發生了不少變化,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夠拉近距離,重新回到親密無間。


    就像那天在東京記者站的直播間裏,他一時衝動,將她抵在門上,她眼裏的淡漠,他是看得懂的。


    但是她回國,總歸是比以前進了一步,慢慢來。


    *


    虞笙風塵仆仆的推開家門,桌上已經準備了豐盛的接風宴。


    阿公精神狀態不錯,見到她後的,嗓音洪亮的笑道:“苡苡!放學啦,快去洗手,你媽媽給你做了很多你愛吃的。”


    站在一旁的虞婧文和阿婆都是為難的歎了口氣。


    阿婆拍拍她的背:“習慣就好了。”


    虞笙嗯了聲,愉快的對阿公回道:“我這次期末,又考了年級第一呢。”


    如果時間真的停留在那一年,倒也不錯。


    她想起11樓,曾貼過“春滿樓”的那個小哥哥家。


    “哎,”阿公忽然又說:“你當我老糊塗了,你不是早就大學畢業了嗎?考什麽年級第一?”


    虞笙:“……”


    阿婆和虞婧文麵麵相覷,忍不住笑。


    虞笙無語的去洗手了:“阿公你真是的。”


    洗完手,四人圍桌而坐。


    虞婧文可能是人到中年,比以前收斂了許多,和大衛分手後,就沒再找,也沒出去工作,她在美國還有些朋友,時不時利用人脈,在微信上做些代購。太閑了,就帶阿婆阿公出去旅個遊,日子過得不緊不慢。


    但虞笙知道,虞婧文心氣不減,隻不過注意力轉移到她身上罷了。


    吃飯時,虞婧文主動提:“苡苡,你也快24歲了,事業有了,該考慮個人問題了。”


    “我這樣挺好的,”虞笙敷衍:“我掙錢多,花銷也大,一個人都習慣了,而且我這麽忙,哪有時間陪男朋友。”


    “話也不能這麽說,”虞婧文道:“遲早得有個家,我是沒指望了,你不能跟你我一樣。”


    阿婆在一旁,語重心長的嗯了句,菜也同時夾到她碗裏:“這兩年,小昭倒是常來看我,家裏添的按摩椅,還有我屋裏新換的空調,都是他給買的。”


    虞笙險些沒聽出是誰。


    “什麽小昭,阿婆你酸不酸,”她表情不太自在的說:“你花了他多少錢,我改天給他轉賬。”


    阿婆看朽木似的看她:“人的感情是能用錢衡量的?你怎麽和你媽媽一樣,張嘴閉嘴就是錢。”


    虞笙吃著飯,撒嬌似的瞅了阿婆一眼:“你可真是,一句話,得罪兩個人。”


    阿婆氣笑的打她。


    虞婧文思考著說:“段昭呢,我覺得不太合適。”


    虞笙動作一頓,咬著筷子。


    “倒不是嫌他家庭條件,都拿世界冠軍了,肯定不會差,”虞婧文說:“我就是想,你就這麽忙,他也這麽忙,你們倆誰顧得上誰,再說了,他現在是運動員,退役肯定就要做教練,到頭來還是一整年東奔西跑,你連人都看不見,還談什麽抓住人心。”


    “我跟他,”虞笙淡聲道:“都過去的事了。”


    “我記得你高中還有個同學,”虞婧文忽然提到:“叫陳屹然。”


    “有。”她說,


    “你上大學時,他和他媽還挺照顧你的,”虞婧文若有似無的聊:“聽說留在京城了,在醫院上班,這倒是挺穩定的,他媽歲數也不大,以後帶孩子什麽的都…”


    “媽。”虞笙反感的打斷:“你別亂點鴛鴦譜了,我一點都不喜歡陳屹然。”


    她真是,和虞婧文,話不投機半句多。


    吃完飯,虞笙倚在陽台看夜景。


    比起日本,還是國內的城市街道更寬敞,看著心裏更舒服。


    她轉了個身,不經意抬頭,看見11樓陽台關著燈,玻璃上卻仍舊用白色噴雪畫的大大的禿頭笑臉。


    頓時有種,腦子裏的每根神經都在倒帶的錯覺。


    阿婆洗了些草莓拿來給她,順目光瞧見樓上,笑道:“想誰了?”


    虞笙立刻收回目光,吃了顆草莓:“阿婆你真是,被他收買了嗎,怎麽句句都離不開你大寶貝外孫。”


    “你阿婆我還沒老糊塗,我有個外孫女就夠了,你要是給我帶回來個外孫女婿,我好好招待著,要是個外孫,那就不必了。 ”


    小老太太。


    虞笙不太痛快的又拿了顆草莓。


    這是她家沒錯吧?怎麽弄得,好像到了,他的地盤!


    阿婆揉揉她頭發,語氣和藹的說:“陽台上那個笑臉,本來早就擦掉了,是他知道你回來,又畫上去的。”


    “他怎麽知道我回…”虞笙剛想問,小老太太放下草莓,悠悠的回屋裏了。


    真是,這小老太太的背影,精氣神愈發十足,都會氣人了。


    虞笙悶悶的在陽台又站了會兒,收到蔣星遙的信息:本周末中午11點,禦宮大酒店三樓,同學聚會。


    她回:都誰。


    蔣星遙:就咱班那些人,趕上在洵陽的,都去。


    蔣星遙:以前就小範圍的,這回二姐主動邀請,去的挺多的。


    虞笙:哦。


    蔣星遙:段昭也去。


    虞笙:倒也不必,每個人,都對我提他的名字。


    蔣星遙:提得你內心小鹿亂撞了?


    虞笙:開玩笑吧,我24,又不是17,還動不動小鹿亂撞,那就是心髒有毛病。


    蔣星遙:你都24了?早能領證了?


    虞笙回了個再見的黃臉表情。


    這一晚上她都沒怎麽睡好。


    收到很多信息,桑菓的、朱思明還有陳屹然的,和桑菓聊得稍微多點,不過也還是圍繞著同學聚會。


    她這兩天剛回洵陽,去電視台跑了兩天檔案,基本就是在家吃了睡,睡了吃,沒正式開始工作,忙慣的人,突然閑下來就有點無聊,周末本來想推掉的同學聚會,倒也成了調劑心情的良藥。


    虞笙和桑菓、蔣星遙約的十一點一刻,在禦宮酒店門口見。


    三人好久沒聚了,一見麵,就被蔣星遙和桑菓嘰嘰喳喳的聊了半天,然後乘電梯到酒店三樓,半個班同學都到了,分成三桌坐,記憶裏的稚嫩的麵孔都已褪去,正三五成群的聊著,虞笙她們進去時,跟他們打了個招呼,就被華蓉叫道她那桌坐下,華蓉倒是除了頭發長了,沒有什麽變化,也不顯老。


    “能看見你們真好,”華蓉拉著虞笙她們閑聊:“你們真是,我帶過的,最優秀的一屆。”


    虞笙抿了笑容,確實,很優秀。


    除了她和段昭,


    蔣星遙是舞蹈演員,桑菓做了編劇,陳屹然是年輕的外科醫生,劉岩磊跟她算是同行,在洵陽電視台,朱思明考上警察,常玥留學回國後當了翻譯,每個人的結局都很圓滿。


    唯一的殘缺,就是她和段昭沒能走到最後。


    大家敘著舊,虞笙除了和桑菓、蔣星遙,再加上多年未見的華蓉能聊幾句,和別人都話不多,本來上學時,就沒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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