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掌櫃憂心忡忡地問靈月。


    靈月哼了一聲,道:“姑娘心情好著呢!憑什麽為他們心情不好!掌櫃的怎麽說起這個了?”


    丁掌櫃聞言,安心了許多。


    他歎道:“嗐,沒什麽。我也是聽街坊上的人胡說。”


    然後信以為真了。


    誰讓外頭的人傳得有鼻子有眼的。


    他素日又輕易見不著烏雪昭,哪裏知道小東家的近況。


    靈月道:“掌櫃放心,姑娘好著呢!婉瑩姑奶奶不就是嫁了伯爵府嗎,咱姑娘日後指不定嫁得比伯爵府的門第還高!”


    丁掌櫃笑笑,要是真的那就太好了。


    靈月到附近去買了線。


    因著丁掌櫃提的那一嘴,她又開始關心起外頭的那些流言,還真別說,外麵的人居然真的覺得她家姑娘在傷心懊悔。


    這叫什麽事兒啊!


    分明是她家姑娘親口拒絕了的婚事,看不上的是陳姑爺那個人,又不是看不上忠勤伯府的門第。


    拒絕就拒絕了,有什麽可後悔的。


    但她也不好和人當街吵架,沒的丟了她家姑娘的臉。


    靈月速速回了家。


    夏日本就炎熱,蟬聲長鳴,劃破人心裏最後一點寧靜,攪得人渾身上下都發躁。


    靈月到蘅蕪苑時,臉頰紅撲撲的,額上汗如雨下。


    靈溪拿巾子給她擦,又備上了一碗溫涼的茶水。


    靈月嘟噥:“怎麽不是冰的。”


    靈溪:“你想拉肚子?出去也不知道撐一把傘,瞧你汗的。”


    靈月喝完水,順口就把自己去丁掌櫃那裏的事說了。


    靈溪心裏一緊,就靈月這張嘴,還不得把家裏的事兒都叭叭出去。


    她問道:“你沒亂說話吧?”


    靈月悄悄覷了靈溪一眼,底氣不足道:“我就和丁掌櫃說了幾句,又沒同旁人抱怨。怎的,就準他們欺負咱們姑娘,還不準我去說幾句了?”


    又趕忙補充一句堵住靈溪的嘴:“丁掌櫃嘴巴嚴實,你放心,不打緊。”


    靈溪一想,也是。


    靈月可不是頭一次找丁掌櫃倒苦水了,丁掌櫃從來不胡說。


    不怪她們當丫鬟的出門管不住嘴,偌大的烏家,她們姑娘的委屈,還能跟誰說呢。


    就隻能同丁掌櫃說道說道,既不得罪內宅的女眷,也不會傳出去。


    靈溪最後也還是照常叮囑靈月一聲:“以後少和丁掌櫃說後院裏的事,免得給姑娘惹麻煩。”


    靈月“哦”了一聲,垂著眼睛。


    其實她真的聽進去了,隻是每次遇到憋屈的事兒,又忍不住。


    氣到頭上,真想替姑娘把那些人都打一頓出氣,哪兒還記得管自己的嘴呀。


    烏雪昭小憩醒來。


    聽見了房間簾子外,兩個丫鬟說的話。


    她也沒出去責怪靈月。


    沒這個必要。


    她壓根不怕閑話傳出去。


    長這麽大,她聽的閑話實在不算少。


    唯一需要擔心的是,天子身邊近身伺候的內侍鄭喜,會親自去丁掌櫃那裏。


    烏家的破事萬一傳到天子耳朵裏,肯定不好。


    不過……烏雪昭覺得自己可能擔心過多了。


    且不說她現在在天子跟前,暫且無名無分。


    就算日後有名有份,天子也不會管嬪妃家裏雞毛蒜皮的小事。


    國家大事就夠他忙的了。


    “姑娘你醒了。”


    靈溪隨手一打簾子,就看到烏雪昭從床上起來。


    靈月連忙把剛買的金線都拿進來,放進笸籮裏。


    主仆三人,繼續在房裏繡屏風。


    室內一片安靜,外麵的蟬十分聒噪。


    靈月也靜不住了,一邊整理絲線,一邊問烏雪昭:“姑娘,奴婢大不敬地問您一句,沒嫁給忠勤伯府準世子,您傷心嗎?”


    靈溪也看著烏雪昭。


    烏雪昭一抬頭,兩雙純粹幹淨、飽含關心的眼睛,迫切地看著自己。


    雖說她拒絕忠勤伯府的婚事,是因為與天子發生了肌膚之親,不能另嫁。


    但忠勤伯府轉頭就答應娶烏婉瑩,不止是因為藍氏在她跟伯府庶子相看的那日從中作梗,致使她壓根沒見到伯府庶子,反而見到了中催|情|藥的桓崇鬱。


    還因為藍氏將她的痛處、也是短處,揭開給了陳家看。


    外因加裏因,這門婚事,終究成不了。


    已既定的事情,她從來不會久留於心。


    烏雪昭肌膚如雪,唇色嫣然,溫溫一笑,仿佛牡丹上的霜花消融後露出燦然的真容:“不傷心。”


    靈月、靈溪幾乎被這份豁然的美,晃疼了眼睛。


    -


    乾清宮。


    桓崇鬱在書房裏麵處理政務。


    這兒同時也是他的寢宮。


    房中朱紅的柱子上,雕著吟嘯翻騰的金龍,勢要吞吐天地。


    柱上斜伸著龍形的燭台,凜凜龍目十分威嚴。


    書房裏還有一把龍椅,雖說不比金鑾殿上的那把龍椅冰冷駭人,上頭雕著的飛龍也還是氣勢逼人。


    龍柱側,燭台下。


    桓崇鬱坐在龍椅上,一身束腰的玄色長袍,姿態閑閑,眉目卻清清冷冷,一抬手,一垂眸,渾然散發出真龍的威儀。


    儼然他才是乾清宮裏最引人注目的存在,輕而易舉壓住了所有的龍息。


    叫人不敢直視。


    桓崇鬱身上的寒意,也壓下了年輕宮女們的遐思。


    縱他姿容出眾,也無一人敢悄悄抬眸。


    鄭喜在旁邊伺候著,茶水換了幾杯,不由得拿捏好聲調高低,小心提醒:“皇上,該歇著了。”


    桓崇鬱抬起眼眸,接過鄭喜遞過來的茶水。


    內閣的人又遞來一疊折子,等著桓崇鬱落下朱批。


    鄭喜將那折子接了來,放在旁邊的桌上。


    桓崇鬱徐徐揭開茶蓋,呷了一口,吩咐鄭喜:“替朕看一看。”


    鄭喜翻開頭一本折子。


    禮部呈上來的,他先瀏覽了一遍,說:“皇上,這些是禮部呈上來的,侯爵功勳之家請封的折子。”


    開國近兩百年以來,敕封的功勳侯爵不計其數。


    越來越多的貴族食君祿,卻不忠君之事。


    封爵過多,當然還有其他的諸多弊端。


    幾代君王一直有意削減臣子的爵位。


    可新帝登基需要籠絡人心,王侯功勳之家,都知道眼下是請封的絕好機會。


    請封的折子這會兒一股腦地遞了上來。


    桓崇鬱淡淡地吩咐鄭喜:“念。”


    鄭喜按照折子的順序,念了那些請封的家族。


    念到“忠勤伯替庶長子陳煒峰請封世子”的時候,見桓崇鬱眉頭皺了一下。


    皇上顯然是沒想起來,京中還有這戶人家。


    大業朝王公侯爵多得數不清,不入流的家族,桓崇鬱自然記不住。


    這忠勤伯府,眼下想被天子記住,還不夠格。


    鄭喜卻得記住。


    能陪著桓崇鬱一路走到帝位上,他自身的本事也不容小覷。京中稍有些臉麵的人家,他都如數家珍。


    鄭喜簡單說了下忠勤伯府為何替庶子請封,又大概講了忠勤伯府祖上的功勳。


    隻怪如今忠勤伯府的子弟太不爭氣,實在是沒有半點可圈可點之處。


    桓崇鬱聽罷,仍是沒有什麽印象。


    鄭喜沒辦法了,隻能道:“就是和烏姑娘差點定了親,後來娶了烏姑娘妹妹的伯府郎君。”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無上帝寵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西瓜尼姑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西瓜尼姑並收藏無上帝寵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