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月一聽就來氣了,立時叉了腰,一副要去算賬的樣子。


    烏雪昭卻不生氣,而是問茵姐兒:“那你怎麽來我這兒了?”


    靈月緩過勁來,茵姐兒最是個精怪。


    牌桌上有閑話聽,她還能不留下?


    靈溪送了軟香糕進來,茵姐兒一隻手一個,挨個咬一口,吃了飽了才慢悠悠地說:“我想繼續聽,但是娘讓我過來喊姐姐你過去替一下三嬸。”


    “……”


    靈月看著那一盤空了的軟香糕碟子。


    吃飽了才說!


    茵姐兒打個飽嗝兒,跳下長榻,拉著烏雪昭的手臂搖晃:“雪昭姐姐,我們走吧。”衝她擠眉弄眼地說:“放心,我會幫你的。”


    烏雪昭拿她沒招兒,隨她去了。


    剛進院子走到廊下,就聽到偏廳裏傳出來烏婉瑩輕蔑的聲音:“叫她來有什麽用,她難道還能見到皇上不成?”


    為的是世子請封的事來的。


    大多數人請封的事都有了回音,忠勤伯府卻沒有。


    陳家正四下找人活動著,烏婉瑩便回了娘家想法子。


    “她不也沒見過皇上嗎。”


    茵姐兒看著烏雪昭問:“雪昭姐姐,你說是吧?”


    烏雪昭垂下眼眸,道:“……嗯。是。”


    第10章


    烏雪昭牽著茵姐兒走進去。


    牌桌上的人,齊齊回頭過來看她們姐妹倆。


    烏婉瑩隻看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不屑多看。


    荊氏見烏雪昭牽著她女兒,笑著衝烏雪昭招手:“雪昭,快過來上桌。”


    三夫人來了月事肚子疼,已經提前走了。


    眼下替她位置的,是老夫人跟前的大丫鬟。


    主子和丫鬟打,總是沒什麽趣兒的。


    大丫鬟起身讓位置給烏雪昭,笑道:“姑娘快來,牌已經給你起好了,一手的好牌。”


    烏雪昭走過去,接手了那一副牌。


    牌果然很好。


    她臉上倒沒什麽情緒顯露出來。


    荊氏看到女兒嘴角上還有吃東西的痕跡,戳了戳茵姐兒的腦門子,道:“又跑你雪昭姐姐那兒去偷吃好吃的了。”


    茵姐兒坐在繡墩上,身子被戳得搖搖晃晃,她兩手拽著繡墩的邊緣,仰頭噘嘴道:“才沒有——偷吃!姐姐給我吃的。”


    小姑娘那死鴨子嘴硬的模樣兒,逗得大家一樂。


    烏婉瑩也跟著笑道:“到底還是小孩子,就知道想吃的。有功夫你也好好學學女紅針黹,想想自己的前途。”


    這話道理雖是不錯。


    茵姐兒卻不愛聽,哼哼唧唧皺了皺鼻頭。


    再說了,誰是小孩子!


    她倆不同輩的嗎。


    荊氏因知道烏雪昭有分寸,不會給茵姐兒吃什麽傷身子的東西,又想著近一旬裏拘束這丫頭已經很久,沒許她吃過零嘴,這話題也就到此為止了。


    牌桌上,大家繼續說忠勤伯府請封的事情。


    烏老夫人精挑細選地出了一張牌,瞧了烏婉瑩一眼,道:“隔壁的林二夫人丈夫在禮部任事,雖職位不高,到底是禮部的人,門道消息總比咱們多。”


    隔一衙門隔一座山呢,請封的事正是由禮部的人經手。


    烏婉瑩倒不覺得自己曾得罪了林二夫人,點著頭道:“那我抽空去請她幫忙打聽一番。”


    輪到烏雪昭出牌,她打出一張,牌剛剛落到桌麵上,手都沒收回來,烏婉瑩便冷笑道:“姐姐,你連牌都不會打了嗎?”


    這張牌卡了她的牌不說,分明烏雪昭自己也沒得到什麽好處。


    哪兒是打牌,就是為了惡心她。


    烏雪昭合攏了手裏的牌,沒說話。


    烏婉瑩沉了沉嘴角,換掉了原本想出的一張牌,隻能拆了手裏的牌打出去一張。


    第二輪的時候,烏婉瑩又挑剔起來,冷眼瞥著烏雪昭說:“為了不讓別人贏,害得自己也不能贏,從沒見過葉子牌有你這麽打的!”


    烏老夫人身邊的大丫鬟,忍不住幫著說:“姑奶奶,這一圈打完了再說。”


    牌是她幫忙的起的,她知道烏雪昭想打什麽樣的牌。


    烏婉瑩沉著臉,倒是給了老夫人的丫鬟幾分麵子。


    第三輪的時候,烏婉瑩實在忍不住了。


    接二連三卡她的牌,害得她要拆牌,烏雪昭就是故意的!


    烏老夫人見烏婉瑩又要發作,皺眉道:“打葉子牌就是要些耐心,急什麽。”


    烏婉瑩憋了一肚子火,臉色很難看。


    但也沒當麵駁了老夫人的麵子,說到底女人還是要靠娘家幫忙撐腰,她不會蠢到連老夫人也開罪。


    心裏卻越發厭惡烏雪昭。


    從前在家做姑娘時,她隻是討厭這個養姐,畢竟誰也不愛長大的過程中,有個人事事壓著自己一頭。


    高嫁之後,她卻發現自己還是不能翻身。


    一扇小小的屏風,就讓她重蹈覆轍,眼前有種遮天蔽日看不到頭的感覺。


    周圍人還都處處維護著烏雪昭。


    這種憋悶痛苦,和一種忐忑不安的感覺,難以描述。


    又像一把劍時刻懸在她的頭頂。


    烏婉瑩已經不止是討厭烏雪昭。


    是憎惡。


    屋子裏,隻有大家窸窸窣窣出牌的聲音。


    烏婉瑩忍了很久,臉色漸漸平複下來。


    烏老夫人這時候才關心道:“婉瑩,你常常回娘家,你的婆母有沒有什麽說頭?”


    荊氏早就想問這個問題了,她怕烏婉瑩這麽做,外人說烏家姑娘沒有教養。


    因此抬眼直直地看了過去。


    烏婉瑩臉色一僵,有些不自然地解釋說:“……沒說什麽。她們忙著鬥她們的,還顧不上我。”


    這倒是實話,忠勤伯府裏頭的兩個,的確眼睛還沒完全瞄到她身上來。


    烏婉瑩為了給自己壯膽,重重地拍出去一張牌,理直氣壯說:“我今兒回娘家也是為了請封世子的事,這是正經事。萬一烏家替伯府裏找到了門道,他們感謝我們烏家還來不及。”


    這話戳中了老夫人的心。


    攀高枝兒也不是那麽好攀的,兩家門第差距如此之大,若是烏家能在忠勤伯府請封的事情,哪怕就是搭把手,日後兩家有所聯絡,烏家的底氣也足一些。


    不必看忠勤伯府的臉色。


    烏婉瑩覺得自己說服了眾人,笑著提起一樁事:“永寧侯府近些時打算辦一場花宴,要請的都是京裏有頭有臉的人家。”


    永寧侯府在京城可是響當當的存在。


    祖孫三代都有功勳,七龍奪嫡裏頭還立下了些功勞,是真正炙手可熱的勳貴人家之一。


    有傳言,永寧侯還有封為國公的可能。


    想巴結永寧侯的人太多了。


    烏家連門縫都鑽不進去,隻能聽幾耳朵相關的消息,當做炫耀的談資罷了。


    忠勤伯府裏無男丁在朝中握著實權,家底到底虛空,前途渺茫。


    要是能結交上永寧侯府,那便是有了穩固的靠山,和向上爬的筆直通道。


    烏家哪怕是從他們手指頭縫裏撿點東西,也能跟著得道升天。


    老夫人手腕抖了抖,訝然看過去:“已經往忠勤伯府遞了帖子?”


    烏婉瑩訕訕地說:“……那倒還沒有。”


    茵姐兒聽了半天,忍不住翻了個白眼:“瞧你說的,像是已經請了你們家似的。”


    荊氏瞪了女兒一眼。


    老夫人有些失望,卻並不意外。


    永寧侯府的門第,忠勤伯府也輕易攀不上。


    她隻是平靜地提醒烏婉瑩:“自己博得了個好前途,也不要忘了家中姊妹。”


    畢竟,烏婉瑩的這門婚事,還是虧欠著烏雪昭。


    荊氏也明白老夫人的用心。


    老太太雖嘴上說著想給烏雪昭找個普通人家,卻也擔心懷璧其罪,庶孫女這副容貌,嫁得果真太普通,若男方家中護不住她,反倒害了她。


    要是烏婉瑩真能去永寧侯府,能把烏雪昭帶過去,打聽一下世家大族的年輕男子就好了。高門的嫡子和出眾的庶子就算了,最好是挑那不起眼的庶子,但背後又靠著大族,便可庇佑小夫妻二人。


    烏婉瑩聽出烏老夫人的意思,心裏卻很不情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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