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雪昭緩步走過來,給郭氏請安:“見過陳夫人。”


    聲音溫溫柔柔。


    烏婉瑩頭一次覺得聽烏雪昭說話,如聽仙樂。


    郭氏也隻是小幅頷首,照常打賞了些東西。


    今天到這兒也就差不多了。


    她起身同烏老夫人道:“家中庶務繁重,我們就不多叨擾了。”


    又給烏婉瑩遞了個眼神。


    烏婉瑩幾乎從椅子上彈起來,跟著起身。


    烏老夫人和荊氏一道起身送人。


    烏雪昭往旁邊退了一步,給長輩讓位置。


    茵姐兒站著不知道動。


    烏雪昭伸手,輕輕拽了茵姐兒的胳膊,鮮紅的珊瑚手串露出來,劃出一道耀眼的光。


    郭氏和烏婉瑩正抬腳準備走。


    腦袋還沒完全朝門轉過去,就看到了——


    皓白細腕上,一條紅彤彤的珊瑚手串。


    婆媳兩個頓時呆滯在原地,失態地瞪大了眼。


    珊瑚手串來自天然,每一顆珊瑚珠的紋路都不相同。


    郭氏已經見了這手串多年,上麵每一顆珊瑚的紋路都爛熟於心。


    她一眼就認出來,那曾經是忠勤伯府的珊瑚手串!


    可伯府明明將這手串送給永寧侯府,拿去孝敬賀太妃。


    怎麽會在烏雪昭手腕上!


    烏婉瑩也傻眼了。


    這、這、這怎麽可能呢!


    婆媳兩個的腦海裏,不約而同回想起,永寧侯夫人別有用意的那句話——不要謝錯了人。


    不要謝錯了人。


    謝錯,人。


    難道,忠勤伯府最該謝的人,是烏雪昭?


    這不荒唐嗎!


    偏偏事實就是如此。


    烏老夫人和荊氏也有點懵了。


    怎麽走著走著……又不急著走了?


    到底走不走?


    荊氏喊著發呆的二人,道:“陳夫人?姑奶奶?”


    郭氏和烏婉瑩雙雙回神,態度突然間大變。


    郭氏笑得格外客氣真誠,說:“來貴府幾回,一次都沒到府上轉轉,不知老夫人和大夫人有沒有功夫,帶我四處瞧瞧?”


    烏婉瑩也機靈地道:“老夫人,大伯母,我也想家裏的飯菜了。”


    郭氏居然說:“伯府的廚子我也吃膩了,常聽婉瑩誇讚烏家的廚子很會做南方的菜係,我倒沒怎麽嚐過。”


    烏婉瑩嘴角一抽。


    剛您明明說,陳家灶上廚子勤快。


    這不自打嘴巴子嗎!


    不過也管不了那麽多了。


    烏老夫人和荊氏麵麵相覷。


    ……到底怎麽回事。


    茵姐兒也納悶。


    原來忠勤伯夫人會笑?


    她還以為郭氏臉皮子癱了呢。


    烏雪昭察覺到她們的視線,把手腕遮了起來。


    烏老夫人也隻好先稀裏糊塗把客人先留下,吩咐廚房準備上。


    然後帶著郭氏去烏家四處逛一逛。


    出小廳之前。


    郭氏走到烏雪昭跟前,熱絡道:“姑娘真生的仙姿玉貌,我見了就喜歡。”又跟烏婉瑩說:“往後自家姊妹常常走動,府裏的尺頭、首飾多惦記著雪昭姑娘,都是一家人。”


    烏婉瑩乖順道:“是。”


    心裏卻冷哼,這會兒又不說她把忠勤伯府的東西都搬回娘家了?


    午時,郭氏與烏家女眷一起用了午膳。


    飯桌上一團和氣。


    烏老夫人跟荊氏茫茫然陪著吃了一頓飯。


    直到烏婉瑩旁敲側擊:“雪昭姐姐的珊瑚手串,打哪兒來的?”


    烏老夫人才猜出個大概,原是看在永寧侯府的麵子上,郭氏這才改了態度。


    荊氏笑著告訴烏婉瑩:“那是永寧侯府昨兒派人送來的,除了珊瑚手串,還有一套寶石頭麵、一對和田玉手鐲……”


    烏婉瑩在心裏默默補了剩下的東西:和一些沒鑲嵌的散顆寶石。


    全是忠勤伯府拿去孝敬賀太妃的東西。


    卻原封不動送到了烏雪昭跟前。


    郭氏聽得也是心驚肉跳。


    雖不知道永寧侯府為什麽要這麽做,但永寧侯府這是擺明了要做烏雪昭的靠山,提醒忠勤伯府,好好照拂烏雪昭。


    婆媳兩個坐到了半下午,太陽西沉才回忠勤伯府。


    這回郭氏說話,語氣和善了很多:“花宴那日,永寧侯老夫人就很喜歡你姐姐。”


    烏婉瑩心說,她有眼睛,看見了。


    嘴上卻道:“母親您是覺得,永寧侯看上了我姐姐,要聘她去做重孫媳婦?”


    不是沒有這個可能。


    郭氏想了想,卻說:“你姐姐恐怕沒有這個福氣。”


    連忠勤伯府都不要的女子,永寧侯府會要嗎?


    枉費烏雪昭長了那麽一張臉。


    烏婉瑩好奇道:“母親怎麽這麽說?”


    郭氏古怪地看她一眼,反問道:“你不知道?”


    烏婉瑩搖頭。


    郭氏哼笑一聲,也就不往後說了。


    既然藍氏隻告訴她,而不告訴烏婉瑩,說明這事烏家不想讓烏婉瑩知道。


    烏婉瑩知道了會壞事兒。


    不論如何,看在永寧侯府的麵子上,她也不會將這秘密告訴烏婉瑩。


    烏婉瑩獨自納悶許久。


    到底是什麽事,烏家瞞著她,連婆母也瞞著她?


    烏雪昭身上究竟有什麽不可告人的秘密?甚至能決定烏雪昭的婚嫁高低?


    莫非與烏雪昭的生母有關?


    她是曾經聽說過,烏雪昭的生母江氏,當年死的蹊蹺。


    -


    七夕。


    桓崇鬱在乾清宮裏與大臣議政到天黑,要不是念在有的閣臣年紀太大,接連幾日的議政太過為難他們,他才不會早早放他們走。


    閣臣走後,鄭遞了茶過來。


    桓崇鬱喝了半盞,潤了潤喉嚨,問道:“什麽時辰了?”


    鄭喜道:“還算早,還不到戌時。”


    桓崇鬱淡聲道:“戌時還早?”


    鄭喜笑回:“今日七夕,民間有燈會,外頭正熱鬧,戌時可不還早著嗎。”


    桓崇鬱不置可否。


    鄭喜又繼續稟道:“何太醫給永寧侯看過腳傷,說也沒大礙,好好保養就是了。太後這些日得了風熱,也病了,差人到奴婢跟前過來遞過話,讓您……”


    剩下的話,他就不敢說了。


    太後“生病”的病因,在於天子讓薛芷語在永寧侯府裏頭丟了臉。


    這會兒拿喬,等著桓崇鬱過去服軟。


    怎麽可能呢。


    鄭喜心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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