閑話敘過,旦角登場,眾人入席。


    烏雪昭左右手,分別坐著茵姐兒和朱清玥。


    其餘女眷坐在她們左右更遠處,或者後排。


    茵姐兒身量又見長,眼看都要趕上烏雪昭了,人也更瘦,這會兒秋天貼了秋膘,不然兩頰半點兒不見肉。


    她湊到烏雪昭耳邊,小聲說閑話:“姐姐,婉瑩姑奶奶說,陳姑爺明年也要準備下場考秀才呢。婉瑩姑奶奶還問我爹,姑爺成不成。我爹實話實說說,姑爺估計考不上……陳家又雞飛狗跳了一晚上。”


    說完笑了兩聲。


    烏雪昭淺彎了一下唇角。


    陳家底子不薄,隻要路子不走錯,哪怕跌跌撞撞艱難些,一家人也不會過得很差。


    烏雪昭又和朱清玥說了會兒話。


    左右都有耳朵,她也隻隱晦地問朱清玥,在家女紅做得怎麽樣。


    朱清玥雖是笑著答,人卻有些懶懶的沒精神,笑著說:“天冷,難以凝神,做得不好。”


    烏雪昭拍了拍朱清玥的手背。


    緣分這個事,強求不來。


    朱清玥抿了抿唇,勉力一笑。


    後麵坐的萬老夫人,見烏雪昭這般親近朱清玥,沉思了片刻。她後麵坐的朱夫人,是這裏麵和皇後最不親近的一個,與萬老夫人對視一眼,笑了笑,閑話起來。


    兩人倒是說得投機。


    朱夫人一時高興,漏了口風:“……您家七郎,我家老爺也誇讚過。”


    萬老夫人也不知道自己孫子的名聲,怎麽傳到朱大人耳朵裏的。


    朱大人可是明年會試的改卷老師之一。


    她怕自己過分熱情,顯得小家子氣,也怕惹出閑話。


    隻好笑望了朱清玥一眼,誠心誇讚道:“您家小娘子的賢淑,萬家也早有耳聞,家裏女眷小子,都仰慕小娘子。”其餘涉及兩家前朝老爺們的話,就不多說了。


    朱夫人一下子聽出了些意思,愣了一下,隨即笑了笑,好一陣思量。


    一出《紫釵記》唱了好幾折。


    烏雪昭久坐不得。


    聽了兩折,就不再聽了。


    眾人見皇後乏了,也就都自覺告退。


    靈溪走了人走,回來的時候,和烏雪昭笑著說:“娘娘,萬老夫人和朱夫人走的時候相談甚歡。”


    “是嗎?”


    烏雪昭著實意外……還以為兩家做親之事要黃了,這又有苗頭了?


    靈月進來,笑嘻嘻說:“娘娘,看戲的時候,朱夫人還提起了萬七爺,萬老夫人也一直盯著朱姑娘瞧呢。”


    烏雪昭忍俊不禁。


    萬七表哥和朱清玥兩人之間,不知怎麽沒成,兩家長輩倒是看對了眼。


    倒也好。


    依他們倆的性格,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成一對兒,也必然相敬如賓、相濡以沫。


    是對佳侶。


    這邊戲台子撤了。


    乾清宮那頭也聽到了消息。


    鄭喜說給皇帝聽:“娘娘和她們說了好一會兒話,笑了好多回。”


    桓崇鬱依舊批著折子,輕抬長眉,唇邊帶著一抹笑。


    賞了鄭喜大紅袍。


    鄭喜受寵若驚:“奴婢用不著。”


    一年才產二十多斤的東西,他怎麽能用呢!


    桓崇鬱淡淡道:“賞你就收著。”


    鄭喜忙說是,受了賞賜,笑著道:“皇上,奴婢以後一定在娘娘的事情上更盡心,讓娘娘更高興。”


    桓崇鬱笑了一聲。


    是讚鄭喜會辦事。


    鄭喜也很受用,得空離殿,跑去搜羅哄人開心的事情和小玩意兒。


    坤寧宮這頭。


    來了個不不速之客。


    太後派了心腹嬤嬤過來。


    不必說……肯定是窮途末路,來找烏雪昭幫忙請求了。


    烏雪昭並沒見。


    人還在偏殿等著。


    鄭喜搜羅了一隻會飛的“鳥”兒來之後,看到坤寧宮偏殿裏站著太後宮裏的人,打眼瞧了瞧。眼一眨,到了烏雪昭跟前,把“鳥兒”獻了上去。


    靈月收了鳥,撥弄給烏雪昭瞧。


    竹骨架和紙糊的鳥,抽一抽尾,就在天上飛了起來。


    烏雪昭看著鳥笑了笑,問鄭喜:“皇上忙嗎?”


    鄭喜說:“忙著呢。”


    “不過皇上再忙也惦記娘娘,叫奴婢過來送這小玩意兒給您。”


    靈月把鳥撿起來,擱在烏雪昭掌心。


    烏雪昭撥了撥鳥兒的翅膀,垂眸,溫聲問鄭喜:“皇上若想拒絕人,會怎麽做?”


    鄭喜眼神一定,琢磨了片刻,欠身笑著說:“皇上拒絕人啊……讓人去死。”


    那她也一樣好了。


    烏雪昭“嗯”了一聲,吩咐鄭喜:“仁壽宮的人,你替本宮打發走。”


    鄭喜笑臉應下一聲,轉身出了門,臉就黑了下來,去見了太後的心腹,替烏雪昭把人打發了。


    扭頭就去皇帝跟前告了狀,太後竟紆尊降貴去找皇後了。


    強弩之末而已。


    桓崇鬱倒不擔心太後的還敢衝到坤寧宮去,把皇後怎麽樣。


    不過以防萬一,還是換了仁壽宮的守衛,禁了太後的足。


    末了,又問鄭喜一句:“皇後有沒有說什麽話?”


    鄭喜說了一句話。


    桓崇鬱愣然抬頭。


    隨即勾著唇角笑了笑。


    他的皇後什麽時候也學會說狠話了?


    鄭喜湊過去笑道:“娘娘這是記恨太後傷了您的手。”


    桓崇鬱停下筆,揉了揉手腕。


    半晌,才輕笑說:“……朕知道。”


    又是一年九月九,重陽佳節。


    皇帝出了孝,便帶著大臣,去萬壽山上祭祀。


    烏雪昭肚子大了,不便出行,就在宮裏休息。


    一時興起,她把琥珀珠子翻出來戴著。


    還拿今年生辰,桓崇鬱送給她的印章,在紙上印著玩兒。


    還記得生辰那天。


    他說,以後每年都為她雕一枚。


    烏雪昭當時收了印,說:“……臣妾要活久一點。”


    笑望他一眼。


    靠在桓崇鬱懷裏,說:“就可以多收一枚您的印。”多擁有一些和他有關的東西。


    想著想著,烏雪昭困了,躺在床上睡著了。


    桓崇鬱回來的時候,她脖子上還帶著一顆透明的珠子。


    他伸手去拿起來,想分辨是琉璃還是琥珀,驚醒了烏雪昭,她睜開眼,將醒未醒地握住桓崇鬱的手,含糊地說:“皇上……您扯我的琥珀珠幹什麽?”


    桓崇鬱還沒換冕服,神情也閑得十分莊重。


    坐在她身邊,問:“怎麽想起戴這個?”


    烏雪昭眼神還有些迷蒙,小聲地說:“一直帶著,去莊子上我也帶著的……”


    去莊子上?


    桓崇鬱想起下旨前夕,她準備帶去莊子的三個包袱……不禁怔然。


    落在她臉頰上的眸光,越發溫柔,似要將人溺斃。


    第9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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