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桶冷水從他的頭頂灌下,冰冷的溫度刺激地他一抖,他合上眼,昏了過去,幾近透明的臉頰上還殘留著紅暈。


    “這是怎麽回事?”


    薑馥俯下身拍了拍他的臉,李硯一無所覺,失去了意識。


    “大抵是一冷一熱,刺激太大,加上大人的手臂還在一直流血...”以煙懦懦的,有些愧疚。


    今日陛下不允許她近前服侍,隻讓她在遠處等,她早該想到不對勁的。


    李硯的那條手臂正在汩汩流血,暈紅了身下的床褥。


    此刻也顧及不了所謂的男女之別,反正他們已經成了親,薑馥這樣想著,好過了些,慢慢撕開了他的衣服,露出勁瘦的胸膛。


    肌理分明,每一處都噴張著力量。


    拂過他胸膛的手些許顫抖,她沒想到一個閹人的身材竟也這般好,剛剛還被他壓在身下,不該想的東西浮現在她的腦子裏。


    她混亂些許,把他的手從袖子中扯出,看著那潺潺的血跡才慢慢冷靜下來。


    他臂上的傷口極深,隱約可見白骨,她無法想象他是怎麽忍受那些痛苦的,酸澀的感覺又湧上鼻尖,薑馥拿起布帕,小心地給他擦拭。


    等她好不容易擦幹淨,新鮮的血液又重新冒出來,很快流了她滿手。


    她又重新接過以煙遞給她的新的布帕,把那些血液擦掉,又很快地用毛巾把他整個手臂裹住。


    可紅色再一次一點點地染透白色的毛巾。


    她笨拙地給他止血,視線漸漸模糊。


    “夫人,我來吧。”


    楊子把那些人處理幹淨後,便飛快進門道。


    薑馥點點頭,低垂下眼,掩蓋住眼底的濕潤,把人交給他,自己轉身離開。


    室外新鮮的空氣使她的眉眼得到暫時的舒展。


    她也不知道這是怎麽了,被一個人輕易牽絆住了情緒,就算是之前和李牧在一起的時候也未曾有過這樣的感覺。


    她揪緊了身前被弄亂還未來及整理的衣服,熾熱的心跳仿佛還回響在她的耳邊,她邁開腳,緩緩在台階前坐下。


    階上冰涼的觸感讓她冷靜下來,恨意慢慢在她眼底浮現。


    若不是因為李牧,她原本可以和父親永遠地生活在一起,也不會和李硯糾纏不清。


    到如今這一步,她也不知道是對是錯,所有的一切都好像不再受她控製了。


    齒輪脫離了原本正常的軌跡,越走越遠。


    “夫人,大人醒了。”


    帶著驚喜的聲音把她的思緒拉回,以煙小跑過來。


    薑馥正想起身回去看,垂眼看見自己淩亂的胸口,頓了頓,去換了一身幹淨整齊的衣服才回到臥房。


    李硯躺在那裏,手臂上的傷口已經包紮好,半露著胸膛,臉色有些蒼白。


    薑馥有些不自在地走到他的身邊,心裏生出些膽怯,眼神飄忽,沒有落到實處。


    “我,沒有把你怎麽樣吧?”


    李硯猶豫著,耳尖泛紅。


    聽此,薑馥趕忙搖了搖頭,有些心虛:“沒事,我好著呢,你看——”說著,薑馥轉了一圈,嫩黃幹淨的裙裾上甚至沒有一絲褶皺。


    他作為一個閹人,能把她怎麽樣呢。她在外麵的時候仔細回想過,為能恰到好處地保護不傷害他的尊嚴做足了準備。


    “但是你咬我了!”


    薑馥假裝生氣地瞪大眼睛,露出自己一直刻意抿著的唇瓣。


    那裏有一道清晰的牙印,破了皮,結了痂,此刻因為動作過大又崩裂開來,滲出細小的血珠。


    李硯眼尖地瞥到她脖子上也有幾處痕跡,在嫩白的脖頸上非常顯眼。


    他掩下眼底的暗色,有些無措地抓緊蓋在身上的被褥,像個做了錯事的小孩子。


    見此,薑馥心裏莫地一軟,慢慢地坐下來,靠在他的身邊,她注意到他身上的衣服,半晌,道:“剛剛太過匆忙,沒來得及給你換身衣服,要不現在給你換一下吧。”


    她剛剛用冷水潑了他,他又流了那麽多血,萬一著涼生病了,她就成了罪人。


    她站起身來,搓搓手準備給他換衣服。


    第27章 信物


    “放心吧, 我不會偷看的。”


    薑馥抿抿唇,嘴角揚起一絲細微的弧度,想了想, 煞有介事地從懷裏掏出一塊緞織金帕子把眼睛蒙了起來。


    李硯是一個閹人,定是不想讓人看見那處的醜陋的, 這次被那個狗皇帝那般羞辱, 她得照顧好他的心情。


    眼前一片漆黑, 薑馥隻能憑感覺往床上人的方向靠去。


    她亦步亦趨的,伸出雙手尋找他的方位, 但觸手隻是柔軟的被褥, 並沒有摸到實體。


    “你別躲啊。”


    薑馥皺了皺眉,她彎著腰在床上尋找, 可所及之處都是空蕩蕩的,讓她不禁懷疑李硯是否還在床上。


    她這樣蒙著眼睛找, 對方還不配合, 著實是有些費腦。


    她停下來, 脊背挺得筆直,鄭重地拍了拍胸脯,道:“硯硯, 說了不看就不看的,我這個人很守信的。”


    說完這句話,薑馥沉默地等了一會, 房間裏安安靜靜的,連個李硯的呼吸聲都感覺不到,仿佛隻有她一個人。


    但薑馥不信這邪, 她都把話說到這份上了, 已經很禮貌夠尊重了, 對方不可能毫無動容。


    她作為曾經最受寵的公主,屈尊給他李硯換衣服已是他莫大的榮幸了。


    好半會,才有一陣悉悉索索的聲響,一截衣角被拋到薑馥的手心裏。


    她立馬抓住,像是生怕他逃了似的,順著那截衣角摸到了有溫度的實體。


    她安下心來,確定他不會動後,又摸著黑尋到橫杆處,把掛在那的衣服拿下來,又憑著感覺走到床前。


    她拽住他的手,有些笨拙地給他脫掉身上的衣服。


    怎麽會這麽難脫?


    薑馥順著領子往下扒,不可避免地觸及到裏麵的皮膚,那幅肌理分明的畫麵又出現在她的腦海裏,她縮了縮指尖,脫得極為艱難。


    待脫到他的腰際處,薑馥正準備咬咬牙往下扒,手腕突然被他捏住,略顯低啞的聲音從上方傳來:


    “我自己來就好。”


    溫熱的呼吸噴在她的頭頂,手腕上傳來的溫度讓她整個人有些麻麻的。


    “手臂不是受傷了嗎,不影響嗎?”


    薑馥氣勢有些弱下來。


    “能用。”


    對麵低低地傳來兩字。


    薑馥揣摩了一下他的意思,應該是沒問題,這才鬆開手,手腕上的溫度也跟著撤開。


    自己脫也好。


    薑馥撇撇嘴,摸著黑把那疊衣服抱在懷裏,待李硯自己脫完後遞給他。


    置身在黑暗裏,時間也變得無限漫長,薑馥有些難熬,逗弄的心思破殼而出。


    她要摘下帕子,嚇嚇他。


    薑馥撚著手指,估摸著他穿衣的流程,大抵是李硯穿好了褲子後,薑馥摘下了帕子。


    映入眼簾的是一個穿戴完好的李硯,幹幹淨淨,整整齊齊,脫下的髒衣服被堆在一旁。


    預想到的畫麵並沒有發生,薑馥的小臉顯而易見地露出一抹失望。


    怎麽穿衣穿得如此快?


    為何要防著她?她明明在盡力地保護他的尊嚴了。


    薑馥有些疑惑地瞥了瞥他受傷的手臂,隨即有些心虛地摸了摸鼻子。


    李硯看起來似乎有些高興,仿佛並沒有被這件事情所影響,薑馥也不好再揪著這件事不放,她適時地轉移話題,打起手腕這枚鐲子的主意來。


    “這個鐲子,真的如程玨所說是你的心上人的?”薑馥一臉受傷的模樣,手指摩搓著那枚與她的手腕貼得嚴絲合縫的玉鐲子。


    “我真的是她的替身嗎?”


    薑馥聲音小小的,有些可憐。


    李硯的眼裏劃過一抹不忍,藏在被褥下的手握緊,硬下心腸沒有吭聲,言外之意就是默認。


    她才不信。


    薑馥眨了眨眼,盡全力地逼出點眼淚來,淚珠順著臉頰往下淌,她垂下眼,用力地掙紮了兩下。


    可玉鐲子貼在她的手腕上,沒有一絲一毫鬆動的痕跡。


    做戲得做全套。


    一點靈光閃過她的腦袋,她急急地出去,取來一塊皂莢,狠狠地在手腕上摩搓了幾下。


    在皂莢的潤滑下,那枚玉鐲子果然鬆動不少,她一使勁,當著李硯的麵,把那枚玉鐲子脫了下來。


    她往前一扔,玉鐲子落在他的被褥上,她有些氣憤地跺了跺腳,渾身顫抖著,“我才不要別人的東西,還給你!”


    “這是你自己拿的。”


    李硯的聲音不悲不喜,聽不出情緒。


    薑馥身形一頓,委屈地摔門而出。


    門梁震動,足以可見摔門人的不滿。


    李硯的視線落在那枚擲在床上的鐲子,良久,他伸手把它拿過來,握在手心裏。


    似是覺得不妥,他緊握住那枚鐲子,把它放進懷裏細細包裹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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