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謝城,你這些年來征戰四方,守護的從來不是南蕭江山,而是前朝故土?”


    就在這時,護軍從外步入茶亭。


    眼下官瓦寺已被團團圍住,裏麵的人也都在控製之中。


    下一步該怎麽做,護軍不敢擅自做主,前來請蕭顏示下。


    不可輕聞地歎了口氣後,蕭顏隻啟開櫻唇道了兩字:“血、洗。”


    待得護軍得令退下後,謝城垂眸看著蕭顏,“我很高興公主能夠懸崖勒馬。”


    第49章 樊城


    聽言, 蕭顏抬眼對上他凜冽目光,“謝城,你是對的。”


    不遠處高牆後隱約傳來冷兵相接的打鬥聲, 但很快這些聲音消失殆盡。


    “公主,官瓦寺僧眾皆已斬盡殺絕。”護軍前來複命時淺藍色勁裝上都是四濺的血色。


    一時間就連周遭空氣中都彌漫著極濃鬱的血腥味。


    就在這時,謝城冷聲響起:“護軍確信沒有漏網之魚?”


    “是。”聽言護軍篤定著鏗鏘著回聲道。


    話音落下,謝城鷹眸淩厲、極具壓迫性地看向護軍,“官瓦寺規模宏大又藏有密道, 敢問護軍是如何確信的?”


    “這……”聽言護軍不禁猶豫起來, 方才他確實沒有想到這些。


    “放把火便是。”輕不可聞地歎了口氣後,蕭顏如是道。


    謝城說的不錯, 官瓦寺中是否有漏網之魚是他們無法確定的。


    眼下也隻有將官瓦寺付之一炬才能確保萬無一失。


    雖然這麽做蕭顏心有不舍, 但除此之外, 別無他法。


    “叫城軍好生守著密道出口, 今晚官瓦寺火滅煙消前不準離開。”


    “是。”


    護軍應聲退下後不多時, 不遠處的官瓦寺便火光四起,夜間不時刮起的東南風更是助長了眼下猛烈火勢的蔓延,目光所及, 官瓦寺上空的火焰宛若翻騰的海水, 一浪接著一浪, 一浪高過一浪, 最終將整個官瓦寺淹沒。


    原本漆黑如濃墨的夜空一時間被照得如同白晝, 周遭空氣中的血腥氣味也被木頭燒焦的煙熏味道全然掩蓋。


    這火一燒就是大半夜, 直到天色破曉時分火勢才逐漸小了下來, 待得完全火燼灰冷已是將近晌午, 從前官瓦寺所有的一切此刻都成了眼前黑色的焦土。


    後來護軍進去找過卻連一點屍體渣子都沒能見到,倒是城軍那邊遣了人來說, 天亮後打開密道,幾具已經被燒烤得焦爛得根本無法辨認的屍身在出口近處被找到。


    聽言,蕭顏心底不由地生出幾許慶幸,果然是有漏網之魚,還好昨晚點了這把火,否則斬草不除根,後患無窮。


    眼下官瓦寺的事情總算解決,也是時候該趕回月門關了,這已經是第三日了,事實上,血洗官瓦寺本不在蕭顏的意料之中,她已經為此多逗留了一日,顯然,眼下如若再不啟程,必定要誤了她此前同蕭初約定的偷襲時間。


    思及此,蕭顏心底不禁焦灼,兀地起身,但始料未及的是,她雙膝忽的生出一抹如百根針刺般的疼痛,迫使著她跌坐回石凳。


    想必是此前鞍馬勞頓,這才誘發了她雙膝的舊疾。


    此時此刻蕭顏掌心在石桌下用力捏著膝蓋骨,思索眉眼間神色略有變換,從隱約透出的幾許焦慮到幾許執拗,怎麽就在這個當口舊疾複發了?但期限將至,無論如何她都是要趕回去的,就是痛死她也得馬上趕回去,否則若叫解箏看出端倪,便將功虧一簣。


    如此想著,蕭顏心頭兀地一橫,強撐著再次站起,“好生盯著鄭氏,不許她踏出公主府半步。”來到護軍麵前,鄭重著交代了這句後蕭顏才放心離開。


    但就在蕭顏抓住韁繩剛要翻身上馬時,謝城一把將她拽過。


    冷冽著聲音道:“公主難道想餘生都在輪椅上度過嗎?”


    原來謝城早就發現蕭顏雙膝舊疾複發,“公主還是遣個人前往危安城同蕭僖重定日期為好。”眼下蕭顏就算舊疾複發都要啟程往回趕,不難想見,雙方第二步的行動日期已經定好,而且顯然快要誤期。


    盡管謝城這話說得不容置喙,但蕭顏終究不會答應。


    聽言,她倏忽擰眉道:“這怎麽能行!”遣人前往危安城重定日期是不難,但若然中途被解箏發現雙方暗中有所往來,那麽便是功虧一簣,這個險蕭顏絕對不能冒!


    “放開我!”但蕭顏的手臂被謝城掌心死死握住,任她怎麽都甩不開。


    “謝城本宮命令你放手!”蕭顏急切著微有慍怒著看著謝城道。


    他怎麽可能放手,“如若公主偏巧癱在了半路上,難道要我將公主背回月門關嗎?屆時且不說公主癱著回到月門關也毫無意義,就說叫我臉麵露在人前大約也是公主不想的吧?”


    這話說得極為有理據,叫蕭顏一時啞然。


    還沒回過神來,她人已經被謝城扔到了馬背上。


    隻聽“啪”的一聲謝城揚鞭,“你這是什麽意思?”


    駿馬分明往城外的方向飛馳,蕭顏疑惑著眉眼側臉看向謝城,但目光所及的,僅僅隻是他利落顎下凸聳不動的喉結。


    見謝城不作聲,蕭顏目光倏地更向上投去,語氣也更加重,“問你話呢!你到底要帶我去哪兒?”方才謝城都那麽說了,眼下肯定不可能是帶她回月門關。


    聽言,他喉結微動,冷唇輕啟,隻道:“不要亂動。”


    目之所及,出了江寧城後謝城分明是往樊城方向去,這讓蕭顏更加感到奇怪,東楚二十城中樊城談不上錦繡繁華,不過是一座還算得上山明水秀的鄉野小城,眼下謝城帶她去那裏做什麽?


    所幸樊城和江寧城離得不算太遠,騎著日行千裏的馬,當日暮色四合時分兩人便至。


    此時街道兩邊已經少有行人,但入了城後謝城馬速卻也並沒有慢下來,在路過客棧時他也不瞧一眼,顯然他沒有停下落腳的意思。


    直到來到黛山下,原來這裏竟有人隱居。


    清泉邊上竹屋幾間,院中的蒼梧樹青翠欲滴,同竹屋山水恰好為一副極工致的丹青畫卷。


    隻是眼下已經沒了刺桐花,難以想象,如此亭亭如蓋的蒼梧樹開起花來該是多麽的燦爛灼灼,更加難以想象的是,那一抹紅若然生在如此青翠的山水中,又該是怎樣的點睛之筆?


    眼前一派精致講究,住在這裏的人想必是位極有情致的美人吧。


    “謝城你莫名其妙!整整半日你不帶我往月門關趕,你反而帶我來這裏做什麽?!”勒馬停下後,蕭顏側過臉慍怒著眼眸看向謝城道,若然往月門關趕這半日,想必是能夠按時回去的。


    但謝城聽言卻並不作聲,隻是利落地翻身下了馬。


    “謝城我問你話呢!”本來蕭顏膝蓋便痛得很,眼下一路奔波得她膝蓋更加痛了,這讓她心中怒火不禁更盛。


    “下來。”


    謝城冷聲劃過耳畔,“不下!”分明地,蕭顏眉眼間火星閃爍。


    但話音未落,蕭顏隻覺腰際倏忽一緊,還沒反應過來,她人已經被謝城擄到了肩上。


    “謝城你幹嘛!放我下來!”蕭顏掙紮著身軀憤怒地朝謝城喊。


    謝城一路扛著蕭顏入了青翠竹屋。


    原來裏麵住的不是位美人,而是位鶴發童顏、身著白袍的老翁。


    就在這時,一抹淡然悠遠如空穀清風般的聲音傳入耳中,“今年還沒到時間侯爺怎就來了?”


    顯然,謝城同這老翁認識。


    來到綠檀雕鏤竹紋羅漢床邊,謝城兀地將蕭顏丟上去。


    第50章 溫泉


    “你幹嘛!”蕭顏沒好氣著瞪向謝城。


    話音未落, 老翁捋著胡須來到麵前伸手捏了把蕭顏膝蓋,“舊疾複發。”


    聽言蕭顏本慍怒的眉眼間不由地劃過一抹驚詫。


    他是怎麽知道的?眼下蕭顏正略帶疑惑地打量著老翁。


    “這雙膝蓋傷得頗重,若然不好生臥床休養, 極有可能落下殘疾。”


    是啊,此前太醫也是這麽說的。


    原來這老翁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神醫,也是此前為謝城、為蕭齊羽換心神人的師父。


    “您是神醫,必定有法子治好我的對嗎?”蕭顏四兩撥千斤著道。


    老翁自然聽得明白這話,若堂堂神醫連這傷都治不好豈非砸了自己的名聲?


    “這傷……”老翁彎起骨節往蕭顏生痛的膝蓋上敲了敲, “倒是不難治。”


    輕頓了下, “隻是需要時間,公主有嗎?”


    聽言, 蕭顏目光不由地輕動了下。


    公主?方才他是喚她公主?他是怎麽知道她的身份?


    倏忽地, 蕭顏想到:是了, 定是謝城!


    “時間……”說到時間, 蕭顏不由地緊擰起眉心。


    “十日夠嗎?”就在這時, 謝城冷聲劃過耳畔。


    “足夠。”老翁聽言回了這兩字。


    當蕭顏再抬眼時兩人已經將事情定下,怎麽就定下了這事,她還沒說話呢, 十日, 若然月門關那邊耽擱十日, 不知道局勢可能發生怎樣不利的變化, “不行!”就在這時, 蕭顏斬釘截鐵著出聲。


    但終究不行也得行。


    因為早在江寧城時謝城便已經遣了人往危安城去了, 想必最遲後日那人便會趕到危安城同蕭僖改了約定日期在十日後, 更何況謝城更是已經帶著蕭顏往反方向趕了大半日, 顯而易見,眼下就算蕭顏立刻出發也是趕不上阻止這件事情了。


    ……


    原來黛山後山有一汪天然形成的溫泉池, 連著兩日蕭顏都被老翁打發去浸泡腿腳。


    眼前乳白色的泉水正“咕嘟咕嘟”的冒著泡泡,周遭氤氳著如霧水汽。


    自打那次在太初殿跪了三日後蕭顏的腿腳便總是生不起暖意來,這兩日泡著倒是好些了。


    眼下蕭顏悠閑的劃拉著小腿,近處水麵滾起陣陣波瀾,與此同時微燙的溫泉穿梭過她每個腳趾間,叫蕭顏就連心間都感到無比酥融舒暢。


    不由地抬眼望向淺藍色的天空,澄澈如玉般的不見一絲碎雲,好像身在這裏心底便不該有一絲俗事牽念似的,但蕭顏終歸是無法做到心無旁騖,思及月門關,蕭顏不禁擔慮地歎了口氣,也不知道那邊現在怎麽樣了。


    月門關。


    “什麽?!公主舊疾複發了要十日後才能回來?!那該怎麽辦呢?”


    連翹聽言一時間又是擔慮,又是焦急,又是驚慌。


    “眼下這個情況必定是等不了公主大人回來了。”蕭初鄭重看著連翹,“隻能靠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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